君心难测-5

        咔嚓声中，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山人下意识转头，却见门口站着个从上到下，无论神情装束都一丝不苟的老者。这和他想象中生杀与夺的毒首可差得远了，这个人不会是会长！
快速做出判断，山人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失落。不过既然不是，萨琳那个“会”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老人审慎的视线在房中逡巡一圈，落定在他脸上。山人乍然与个陌生人四目相对，正凝神屏气间，老人却突然冲他微一点头：“这位就是林先生？”
咦，找我的？来者何人，有何贵干？山人难掩惊讶之情，张了张嘴反应不及。可老人看来既不是在提问，也没打算等山人回答，已径直走来。山人来不及再做猜测，出于礼貌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老人像是在审查后辈，又像是在品评传闻一般，注视了他片刻，才露出一个不明其意的微笑：“林先生不必多礼，我只是受老爷之命，来给你送一件东西。”
老人说着从自己档次不低的毛呢大衣内掏出个精致的清漆雕花小木盒，光看这盒子的材料做工，就价值不菲。山人没有动，一脸无功不受禄的淡漠表情，也不准备提出“为什么”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只是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老人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些意外与赞许，他转而将木盒放到桌上，不疾不徐地打开了盒盖。
盖子一打开，在座的便有人轻抽了口冷气，更有人小声窃窃私语说出“血珠”二字。只见盒中黄灿灿的丝绒衬底上搁着一颗晶润剔透、艳丽如血、弹珠大小的鲜红珠子，果然和血珠这个名字相得益彰。
山人对文玩并不了解，大致猜到那是颗上等血珀，但他可以肯定那些人吃惊的绝不是珠子的外在价值这么简单。
“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这颗珠子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老人再次点头微笑：“林先生猜得不错，这不仅是枚成色绝佳的血珀，也是老爷最有来历的收藏。它本是完整一块，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碎成数块，因此被打磨成六颗一摸一样的珠子。对老爷来说这些珠子有着死里逃生的寓意，谁能得他送出一颗珠子，也就意味着得到了一道免死金牌！”
老人语气如常娓娓道来，但说到最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投来或羡慕嫉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只有杰克眼中无波无澜，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替会中做事，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捅了多大篓子，都能用这颗珠子换一次活命的机会。”
此时，山人不用再问也已猜到老人口中的老爷究竟是谁。至于会长究竟送出过几颗珠子，都是些什么人才有资格得到这么一道免死金牌，从长桌边每个人的反应也能猜到一二。山人甚至无法想象杰克为什么，又是以什么为代价，说动会长送出这样一份厚礼，但无疑这么做都是为了尽可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山人没有办法不为之触动，但越是看到杰克重情重义的一面，他心中就越感到矛盾重重。
东西送到，老人没再透露更多信息，很快告辞。杰克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压下刚才那段小插曲带来的人心浮动，开始依次介绍在座的每一个人。整个组织的架构和运作模式终于要在山人眼前揭开层层面纱，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有犹豫，而是要集中精神做正事了。
龙威自不必说，看顾着夜总会的经营和以之为掩护的大小地下交易；萨琳，表面经营着一家高档美容养身会所，实则凭借着她四通八达的色情关系网，物色并管控着众多底层分销；尊爷，则顶着建筑包工头的身份，负责道上的大宗买卖交易；空着的那个位子的主人，正是目前被警察盯上了的老K，他负责新型毒品的研发。
其余三个素未谋面的人中，相貌颇为斯文的五十岁男子，被称作梁工，负责整个产销链条的账务管理；40岁的精干男子，被杰克尊称一声豹哥，本是毒品加工基地的负责人，现在还兼顾着由于石彪叛逃空置的原料供应诸事；最后那个年轻人，就坐在山人边上，他不等杰克介绍，竟自己当先开了口。
“我叫黑猫，主营业务呢，是解决那些没办法用寻常手段解决的麻烦。”
没办法用寻常手段，言外之意的“非常手段”莫非就是杀人的手段！？
“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黑猫笑得一脸嚣张，甚至对杰克的严厉眼神视而不见，继续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山人突然想起无论是刚才他们突然进门打断众人议论，还是老人展示出血珠的时候，这个人都是唯一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那个，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太一样。山人觉得此人多有古怪，暗自在心中多记了一笔。
这时，杰克已转移话题，宣布今后的新人事任命。首先，劭炎因为这次协助送货，以及之前多次立功，得以功过相抵，升任为运输队负责人。其次，原运输队负责人黎觉接手毒品加工基地的管理事务，豹哥则取代石彪负责原料进货。
之后的议题又转到新品的生产进度，后续销路渠道铺设，以及寻找新的长期原料供应链等问题。这一桌人除了梁工算是个文化人，其他都绝非善茬，各个都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推诿责任、相互扯皮，一圈工作汇报下来暴露出来的竟是些让人头疼的麻烦事。山人很难想象怎么才能让这样一帮凶徒服帖听话，把这个庞大的组织有效运作起来。但杰克就有这样的魄力胆识，看他言出如山、冷静决断，三言两语便能直指问题要害，给出最佳解决方案，谁都不得不服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帅气……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转眼过去，山人仍有些怔怔出神，一边跟着陆续离开的众人走向出口，也就没太留意到劭哥什么时候悄悄挨到了自己身边：
“哟，山哥，多亏你的绝妙好计，我才有机会立功晋升。”
劭哥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人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也不怕自己的大声引来旁人纷纷侧目，伸过手在被两人身体挡住的狭小空间里快速摊开掌心。
虽然只是极短地一瞥，山人却清楚看到那张粗糙的掌纹间夹着样东西，是一张SD卡！？山人微微瞪大眼睛，劭哥却已经大力握住他的手，将小小的薄片拍入他手中，同时凑到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了一句：
“是见面礼……”他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复又朗声笑道，“谢了哈！改天一定让我做东请你喝一杯。”
说完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地拍了拍山人肩膀，正要迈步离开。也就在这个时侯，杰克低沉冷厉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
“林山人，劭炎，站住。你们手里偷偷摸摸递什么了？把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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