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之夜（一百七十四）

        叶栀没能在抉择之梦里做出拯救百合纹裙女孩儿的抉择，而是转身选择了逃避。
逃避，即意味着他做出了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抉择：拒绝留存，选择离世。
作出抉择后，注定性结局完结了。根据叶栀抉择的的那一个选项，旧世因果诞出了与之相对应的那一个旧世之果，即原先设定好的那一个旧世之果。
那个原先设定好的旧世之果里，叶栀必将离世，不可挽回。与叶栀有关的一切信息，也会被抹除，再无重现。
叶栀从催眠中清醒，起身，第一眼就望见了庆州上空突然出现的紫金色火潮，莫名地想起自己降临庆州城时的那一夜场景。
那一夜，庆州城上空，也是涌现了一大片的紫金色火潮。紫金色火潮像是在焚却某些不应有的东西。
此时，再见到漫空的紫金色火潮时，叶栀忽然明白，紫金色火潮在焚烧什么东西了。它在焚烧不该留存的旧世之果。
紫金色火潮里的霜白色光芒，即是那个本该出现，却又没出现的旧世之果。
百廛所谈话里，住持所讲的某一段新兴因果，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新兴因果，只不过是旧世之果的蔓延物而已。估计住持也没有意识到旧世之果的延存，误把它当成了新兴因果。
当然，住持也有可能意识到那就是旧世因果的延存物，只是他故意说了谎，欲引叶栀入局。
百廛所的那一场谈话里，究竟有多少真话，多少假话，谁都说不清。只有住持自己知道真相。
但住持应该已经死了。因为抉择之梦里，没有出现他的身影。等等，杜朗可能也已经死了！因为抉择之梦里，同样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不对吧！杜朗大哥不是不牵连旧世因果吗？那他就不会出现于旧世因果结局的抉择之梦中。”叶栀想起了杜朗的消失，竟有一丝惊慌。
这家伙入梦前，曾听见杜朗对他的嘱托。
“小弟，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来走了。现在，就让大哥我，来替你下那未下完的弈局，推那未推完的棋子。那最后的一场庆州弈局，还未分胜负。谁赢谁输，都未注定。”
叶栀想起了杜朗的那番嘱托，不禁有些感动。
“真是个愚蠢的好大哥！我——！啊？杜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叶栀刚想感慨杜朗的送死性仗义，低头便瞧见杜朗的身躯，就倒在眼前的不远处。
他冲了上去，发觉杜朗奄奄一息，难以活命。
杜朗的前方，还有倒地的住持，死因未明。
看来，杜朗果然以一人之道，为叶栀守住了那条该守住的救赎之道。
只不过，叶栀最终没能救赎出女孩儿。他自己放弃了那个本不该放弃的百合纹裙女孩儿。
在遇见杜朗与住持的躯体后，叶栀清楚，女孩儿应该收回了神启“因象”，撤销了怨恨世界。
庆州城，恢复了正常模样。叶栀，也返回到了最初的现实世界。
回归现实的叶栀，想扶起杜朗的身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霜白色因果线。
多日未见，叶栀身上的霜白色因果线，已经生长蔓延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夸张程度。
尔后，这些已经停止了生长的因果线，将叶栀带离出了庆州街巷，托升至了庆州上空的紫金色火潮中。
火潮中，因果线正与霜白色光芒交接契合，燃烧消散。
同时，叶栀身上的因果线，终于开始慢慢地减除脱离，消失不见。
因果线是具现化出来的旧世因果。它的脱离消散，意味着旧世因果正在终结。
旧世因果终结，旧世故事也该结束了。一切旧世之物都将随之消亡。
叶栀显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忍不住低头，俯向了沉尸地中的那个百合纹裙女孩儿。
沉尸地中，当真有一个站立着的百合纹裙女孩儿，泪落宴台，血沾红装。
女孩儿仿佛在哭，又不像哭。
叶栀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女孩儿哽咽着鼻息，忍着不哭，只是血泪不受控地涌出，染红了整张脸。
那个倔强的女孩儿，似乎感应到了叶栀的俯视，昂扬起头颅，倔强地回视着叶栀的目光。
可惜，女孩儿的眼珠，难以跟得上头部的转向。
就算眼珠跟得上，她也看不见天空中的叶栀。
愈发严重的精神分裂疾病，早就摧毁或扭曲了她的大部分感知器官。眼珠，也成了无用的摆设。
她睁眼，只能看见世界在自己的眼前，自行运动，扭曲，旋转，形成一片片难以忍受的视觉污染。
这种疾病，还激发了另一种负面特性：自毁念想的出现。
百合纹裙女孩儿的自毁念想，出现许久，情况严重。
事实上，许久许久之前，百合纹裙女孩儿与世界的联系，就被精神分裂疾病所割裂。她被限制在了自己的怨恨世界（异乱幻彩空间）里，无法与任何人进行联系，除了能与黑化雏菊或住持产生短暂的心灵交流。
她甚至都无法接收熊孩子叶寒轩的主动示好行为，只能凭借死气的信息传递，将一些破碎记忆，投射给熊孩子叶寒轩。这是她能与外界进行的唯一联系。
如此与世隔绝的情况，倒是与某一位旧世人物——神秘女子，颇为相似。
她们两者间的区别在于：神秘女子的精神分裂疾病，远没百合纹裙女孩儿严重。她也并不知晓自己得了这种无愈之病。
因为每次发病后，神秘女子都会忘记发病时的痛苦情景。
虽然神秘女子只有七百多年的清醒时光，但记忆遗忘，从不令她意识到此种疾病的可怕。
而百合纹裙女孩儿，却连遗忘病痛伤痕的权利都没有。
精神分裂疾病每发作一次，她就更加痛苦几分。
最终，百合纹裙女孩儿只得依靠习惯与麻木，去忍受日益增长的精神痛苦。
这样的两相比较下，不难看出，百合纹裙女孩儿的隔绝，更像是一种残忍至极的精神惩罚。
而今，从怨恨空间中释放出来的百合纹裙女孩儿，根据神启被动属性，感应到叶栀的注视，并定位到叶栀的位置后，释放出了神启，攻向了叶栀。
这一次的攻击，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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