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趣事（三十三）

        叶栀的突然叹气，真的差点要把宴会厅的所有宾客都给吓死。
这些生长于夜市的领导层，特别忌讳“当众叹气”。
当众叹气，是夜市里，解释不清的一种禁忌。听闻叹气者，几日之内，就会暴毙。莫名灵验。解释不清。
是故，当宴会厅的宾客们，听闻见叶栀的叹气时，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转头，表情严肃地凝视住叶栀。
叶栀被他们/她们这种异常默契的奇怪之举，给吓了一大跳，眼眉直抖跳，万分紧张。
这家伙，自己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不对的事情？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不敢再面见他人，暗暗低了头，自顾自地找缘由。
如此看来，今夜的这场奇怪宴会，注定折磨又难熬。社恐（社交恐惧症）都快被逼得发作。
“神使大人，您的礼物，已经送至。”还是刚刚的老朽夜游人。他无资格参与晚宴，但允许进入，送交礼物。
“礼物？我的礼物？你们这么好客吗？我这第一次进入夜市，就给我准备好了迎客礼物？”叶栀从羞红中抬首，望见走近的夜游人，欣喜地自语。
众宾客依然表情凝重，甚至又增多了几分恐惧。他们/她们都在恐惧纳礼盒里的东西，也在恐惧于叶栀的欣喜。
宴会陪侍长帮叶栀收拾好面前的宝石餐盘，清出一小块空桌，盛放神秘的纳礼盒。
叶栀停视眼前的纳礼盒，暗暗发觉自己可能在哪见过，似乎就在刚刚，莫名眼熟。可就算想不出个仔细。
“我可以打开眼前的精美礼物吗？”叶栀向左手边的第一席位之宾客询问。
既然夜游人能把纳礼盒直接地盛放于餐桌，那就明摆着要求他打开。
奇怪！夜市里，难道有“当众拆礼物”的奇特风俗？叶栀决定遵照夜市习俗，转头向左手边的最尊贵宾客询问。（人类帝国宴会礼仪之一：君王面南而坐，群臣依侧排席，左尊右卑，近亲远疏。）
“神使大人，请随意！”叶栀左手边的宾客，十二主神之一——宙斯，卑声应答。
即使大家都同为十二主神，并且，“宙斯”的权重，高于神使“赫尔墨斯”，但宙斯明白，面前的叶栀，可能就不在意十二主神之权重排布。从方才的种种表现来看，叶栀似乎就不是一个遵守人类宴会礼仪的守序掌权者。或者，其根本就没瞧上夜市人为相互制约而设定的主神规矩。其凌驾于十二主神之上。
“那我就随意了！”叶栀还真不客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地拆抽起纳礼盒。
这家伙，于这两年的冒险生涯里，沾染了杜朗的一身臭毛病。杜朗的蔑视礼仪、轻视权威之毛病，完完整整地影响了叶栀。杜朗那货，在叶栀眼里，简直就是个率性自由，不尊权威的惫懒男人。叶栀无意中，亦生成了一些惫懒。
“啊咧！”叶栀拆开纳礼盒，瞧见礼品，被惊吓得跳起，金玉镶龙椅，差点被其给推翻。
“刚刚的游戏，难道是现实？”叶栀大声询问，欲向众人，寻个确切的答案。
其身前的纳礼盒，呈摆着一个收拾干净的死人头。伍德·冯廉的死人头。
“游戏？”众宾客听见叶栀的“游戏”二字，纷纷都有些愤怒，随即又无奈，颓废地低头，不愿让叶栀瞧见他们/他们眼中的悲愤。
叶栀先前的法身幻象，给夜市带去了巨大的破坏。其故意折虐天魔的威能，波及整个夜市。夜市众生，死的死，伤的伤，破财的破财，怎一个惨字形容。
就这种惨象，叶栀居然只把其当成一个游戏，毫无悔过。在场的众宾客，怎么能不愤怒。可他们/她们又都无奈，因为叶栀太强。
复杂的神启世界里，强者与弱者，从来都不在一个生活层面。弱者遭受的灾难，不过就是强者随手制造的游戏。强者不屑去细看。这就是乱世现实。
天启帝国是一个例外。天启帝国之内，众生没有强弱之分，都会被管控。换句话说，众生都是弱者，制造不起游戏或灾难。天启帝国内，众生的幸福无忧，关键之一，就在于神秘大系统绝对管控之下，众生的守序平等。
可夜市及异国学子自治区，虽然置处天启帝国境内，却并不受神秘大系统管控。这些区域内的生灵，仍活于没有例外的乱世现实。乱世现实，强者为尊，不屑法度。
因而，当听见叶栀的游戏之语时，夜市人，尽管愤怒，又能怎样？他们/她们不比叶栀强，只有颓废低头，悲愤又无奈。
“神使大人好雅兴！喜把现实，当作游戏。”叶栀左手边第三席位之宾客，战争与智慧女神雅典娜，端庄启齿，应其询问。
十二主神，贵为夜市的最高掌权者，见惯荣辱，最善于正式场合的随机应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地，我怎成了你们的最高统治者？”叶栀回坐于金玉镶嵌椅，关闭纳礼盒，不解地问。
这家伙，脑子不愚笨，三五秒之中，就把今夜的整个事情之经过，理了个大概。现在，他会问出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发泄式的个人吐槽。
夜市的环境背景和变革往事，在那个“王之权力”游戏的开场白中，就被兄弟班级介绍了个清楚。伍德·冯廉的死亡惩处，和今夜逃难的一整个过程之来龙去脉，同样在游戏boss关卡中，被介绍了个清楚。伍德·冯廉，死有余辜。叶栀并不为自己亲手杀人而悔过。
他不想接受的，是自己在游戏中所经历的角色事件，竟变成了现实。他自己，就是虚拟角色在现实的具现。他就是现实的“夜市之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管控整个夜市。
叶栀打心底，讨厌这种随心所欲的能力。他觉得，这种讨厌，可能来自于庆州故事的阴暗后遗。
庆州故事，就是一场由某个被称之为“住持”的男人，随心所欲而制造出的悲剧。他是那场悲剧的最大受害者。（注：庆州之夜结束的那个黎明，所有故事真相都已被扭曲。神启世界，再也无人知晓庆州故事的具体事实。）
直至今日，他都讨厌与“随心所欲”有关的一切。那注定就是种悲剧。无能为力，避无可避的悲剧。
叶栀真的受够了悲剧，受够了人生故事中，伤至心碎的阴暗结局。他要拒绝这一切，拥抱光明与幸福，拥抱团圆与欢乐。
现如今，当再次看见与“随心所欲”有关的人生故事时，这家伙已经打心底拒绝。
“我不会成为你们的最高统治者！这个地方，我以后都不怎么会再来。”
叶栀趁众宾客还在暗自疑惑时，直截了当地讲出了自己的决定。
最高统治者这种东西，谁爱当，谁去当。反正，叶栀再也不想跟这种注定悲剧的东西搭边。他要主动为自己，创造出一个温暖美好的人生故事。
“神使大人，这恐怕由不得你来决定。”还是宴会中，最有权重的宙斯，先发声。
“为何由不得我自己来决定？难道，这之中，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
叶栀也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如果真有不可抗拒的因素，一块说出来，双方共同商议、解决。
“神使大人，你的职位，由至高之主们（兄弟班级全体成员）所亲自指派。在这夜市里，至高之主们的任何话语或决定，都是规矩。不可逾越。”
宙斯的话语，有些冒犯。这不代表宙斯不惧怕叶栀，而是代表他背后的最大靠山，是兄弟班级。
既然叶栀能听从兄弟班级的话语，进入夜市担任神使之职。那叶栀必然也听命于兄弟班级。像叶栀这种狂傲又喜怒无常的人物，肯定不比兄弟班级强。这便是宙斯的思考逻辑。同样，还是宴会厅，大部分入宴宾客的思考逻辑。他们/她们都暗自认定，叶栀一定会屈服于兄弟班级。因为，他们/她们都是过来人，都曾与叶栀一样，桀骜不驯。
“狗屁规矩！那帮二货们，决定不了我自己的人生故事。”叶栀当众爆粗口。
他还以为有什么不可抗拒的难言因素呢，没想到，竟然只与兄弟班级有关。他才不想搭理那帮二货。
“放肆！你敢羞辱至高之主！神使大人，请注意你自己的卑微身份！”
宴会厅，所有宾客，瞬间愤怒。他们/她们无法容忍叶栀对兄弟班级的恶意羞辱与违逆。
“哈？”叶栀吃惊于夜市人对兄弟班级的无上拥戴。
“对不起！我为我自己的无礼行为而向你们，及你们背后的至高之主们郑重道歉！请原谅我的冒犯！”
眼见群情激奋，叶栀乖乖认怂，假意道歉。
虽然听说夜市人对兄弟班级格外敬重，叶栀颇有些不相信。但亲眼所见今天的宾客情形，叶栀不得不承认，夜市人确实格外敬重兄弟班级。
‘那帮二货，怎么还有令人敬重的某一面？’叶栀内心又在嘀咕。
他把兄弟班级平日表现里的死皮赖脸、不要尊严，与夜市人今日的格外敬重，相结合，忽然觉得现实生活很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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