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县里的汽车站。黄尚香反正也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就坐在车上准备去县里纺织厂找二姐。她现在一肚子气，外加一无所有。除了去找姐姐，实在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售票员查票也不认真，于是乎黄尚香仅仅花了五毛钱就从崔家庄坐车到了县汽车站。下了车已经晌午了。她步行去距离车站好几百米远的面馆儿，吃了一碗一块钱的大碗儿拉面。然后喝了人家一碗面汤。这才饱饱的起身，沿着马路两边树荫笼罩的非机动车道往纺织厂走。
    县城并不大，汽车站在北边，纺织厂在西边，实际距离其实也没多远，走过去也就个把钟头的样子。
    但是，到了厂子门口，门岗不让进。黄尚香报了二姐的名字和车间，班次。门岗让她在门口儿等。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只见二姐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子，身前裹着围裙从车间里跑了出来。远远看见黄尚香就高兴的呼唤：“四妮儿，你咋来了？”
    黄尚香原本是想来向二姐倾倒心中的不满的，但是目光触及二姐的脸和脖子，顿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见二姐脸上、脖子上通红一片，毛细血管蜘蛛网一般清晰可见。近了看时，都似乎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跳动一般。
    “姐……”黄尚香心疼的皱起了眉头，伸手想要摸一摸二姐的脸颊，但是又怕碰疼了她不敢：“你咋成这样了？”
    黄二妮儿伸手拉住黄尚香的手，笑道：“没啥。夏天嘛，车间里热，正常的很。”
    黄尚香不信，夏天在家里也很热，但那时候二姐怎么没有被热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发生。她脱开二姐的手就向车间里跑去。
    “四妮儿，你干啥？车间不让人随便进。”二姐连忙在后面追赶她。
    但是，黄尚香已经冲进了车间。
    暑热天气，外面的气温很高。乍一进纺织车间，反而觉得凉快不少。黄尚香抬眼望去，车间里很多女孩儿在轰鸣的机器中间穿梭。但是没有一个像黄二妮儿那样皮肤红肿，血丝裸露的。
    黄尚香心中更加迷惑，那二姐的皮肤到底怎么回事？她顺着纺织车床的一头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里干活儿的女孩儿们。
    “你……怎么进车间不穿工装，不戴帽子？”一个中年妇女快步走了过来。
    这时，二姐已经从外面赶了进来，一眼看见那中年妇女，连忙陪着笑脸道：“班长，这个是我四妹。她没来过咱们厂，好奇。”
    那妇女挺好说话：“那看一眼得了，车间不让人随便进出。今天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说完就要离开。
    “班长。”黄尚香想起什么，连忙叫住那妇女：“我看这里，别的人都好好的。为什么我二姐脸上成了那样？”
    妇女转头看了黄二姐一眼：“过敏呗。你用肉眼看，不留意看不见。车间里有很多细小的棉花毛絮。有的人对这些毛絮过敏。”
    黄尚香望着那妇女：“那怎么办？”
    妇女道：“还能怎么办？辞职回家呗？”妇女说完，又嘱咐了二姐一声：“赶紧带着你妹妹离开啊。要是让主任看见，你一天工资就没了。”
    “哎。”二姐不由分说，拖着黄尚香就往外走。直到把她拖出车间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妮儿，你知不知道刚才多悬，幸亏班长心情好。要是心情不好，我一个班就白上了。”
    黄尚香看着二姐血丝生生的脸：“白上就白上呗。咱们不干了。”
    “说什么胡话呢？”二姐瞪大眼睛望着她：“你今天专程来捣乱的是不是？要是你就走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像纺织厂这种正式工的活儿多难找。我说啥也得熬着。现在看着受点儿罪，老了有退休金就享福了。”
    “二姐。”黄尚香差点儿给二姐跪了：“你今年才二十三，退休是猴年马月的事。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你这个样子要是不熟悉的人走在路上看见，能把人吓死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大概戳中了黄二姐的心结。年轻姑娘哪儿有不爱美的？她垂下头，半响道：“那能怎么办呢？咱哥早该说媳妇了，咱爹那人，心里就只有咱爷爷、奶奶。我要不挣钱，还不把咱妈愁死？”
    “你心疼她？”黄尚香发自心底的冷笑一声：“谁心疼咱们？”
    二姐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那可是咱妈。”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烦。”黄尚香挎着二姐的胳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看什么看，没事儿。”
    “再不去，你就破相了。除非你以后不想嫁人，那你就别去看。”
    二姐动摇了：“那好吧。”她跑回车间向班长请了假，和黄尚香一起出了纺织厂。两人步行去了县医院。诊断结果十分的不理想。二姐的皮肤现在已经属于重度过敏，要是再不注意，破相还是次要的，极有可能因为大面积皮肤感染，引发坏血症。那可是要命的。
    黄二妮儿出了医院就开始哭：“都怪你，我说不来吧，你非说来。看吧，看吧，现在你满意了。”
    黄尚香跟在二姐身后：“我要不让你来，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黄二妮儿心中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但是她实在舍不得纺织厂的工作。这年头儿正式工虽然不如以前吃香，但对于没有文化的农村妹子来说，可是对社会地位很大的加持。最起码有个正式工的身份，找个县城婆家就相对容易很多。
    女孩子，嫁人就好比二次投胎。对于没文化的农村女孩儿来说，更是如此。想要跳出农门，正式工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跳板。
    黄二姐哭了一路，但是在回到宿舍之前，却擦干了眼泪，并且嘱咐黄尚香：“待会儿要是有人问，你可千万别说我去医院了。也别告诉别人我哭过。”
    “为啥？”黄尚香不解。喜欢青山看我应如是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青山看我应如是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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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