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迷茫之时

    付碧青沉思片刻后，望着我和谢小兰的目光显得力不从心。
    谢小兰大大咧咧地说到：“老大，你别看着我呀，我是没主意的，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办。继续找工作也行，不难，只不过工资高点低点而已。要是开店嘛，我没存多少钱。”
    她笑一笑：“全交给你们，我有地方吃住就行。幺妹儿，你说呢？”
    话递到我这里，不等我开口，付碧青马上说道：“幺妹儿不用问，她才多大？也没攒下多少钱。唉，我们这些人，家里都是指望不上的，没有收入，房租生活费照样要开支……”
    罗慧娴倏然捂嘴笑起来，让我们感到莫名其妙。
    朱琴恨着她：“笑你个鬼，笑点在哪里？有什么可笑的？”随之装着严肃地说道：“还有一年多，北京都开奥运会了，你就不能成熟点？”
    “开不开奥运，在哪里开，管你锤子事，你能参加还是能有钱分？”付碧青怼朱琴一句，又用筷子夹起一根泡菜打在罗慧娴手上：“笑个鬼哟，是不是觉得我的脸好不了啦？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突如其来的这次灾祸，不幸中之大幸的是，我们都没被毁容。非得要节约钱而提前出院的付碧青，脸上还有淤青，嘴上的疤也还没复原，但不至于毁容。
    我们都清楚时下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像我们这样从偏远农村出来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文凭，也没有条件学得一技之长。一脚踏入社会，来不及试探深浅，来不及辨别故乡的方向，就马上为生存而奔忙。如果我们连老天垂怜而给的娇美姿容也失去了，在金钱至上的人类社会里，我们可能真的连最卑微的期盼都不敢有。
    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人真有出类拔萃的技艺，或许姿容就不重要了。
    我们生下来就在闭塞荒蛮的农村，贫瘠苦寒的日子，使得我们幼年就像一个主要劳动力一样开始干农活。没有过课外辅导班，没有兴趣爱好班，甚至没有机会看到一份完整的报纸、一本完整的杂志，没有电视，甚至没有电，连《故事会》、《连环画》这样的读物都可望而不可及，我们哪有出类拔萃的机会？
    或许今天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想象这种贫穷荒寒，但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九十年代，拥有古老文明的神州大地上，如我们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数以亿计。
    试想，如果屈原、司马迁、陶渊明、苏东坡、辛弃疾那有的大才，也像我们这样的环境长大，他们还能有后来的作为吗？
    我们极其在乎自己拥有的娇美姿容，是因为这是老天对我们唯一的垂爱，是我们在残酷的人类世界里仅有的过人之处。
    罗慧娴用指头掐起泡菜丢进嘴里，显得很美味的样子，悠然说道：“其实吧，这房子是老吴的，你们交的房租，全都在我这里。要是为房租生活费担忧，大可不必，以后我不收房租了。”
    每月房租，都是我们交给罗慧娴，由她统一交给房东，因为当初租这房子时，全是由她办理的，我们几个从不怀疑。
    朱琴立刻吼起来：“好你个三姐，竟然一直瞒着我们，我是说怎么房租比市面上便宜，还以为你有多能砍价呢，没想到你竟是我们的包租婆。”
    罗慧娴以为刚猫起身来的朱琴要打她，连忙把椅子往后移开，站起来把着椅背，笑道：“你们交的房租，我都存着没动，等你们开店时，全部拿出来，还是你们的钱。”
    又用手梳理着她胸前酒红色波浪卷的长发，做委屈状：“我做错了吗？也没多收你们的。当初要是说这房子是老吴的，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我们几个之间，嫉妒羡慕都是明着的，本来一直都觉得罗慧娴命好，却想不到她命这么好，连我们住的房子也是她的。
    付碧青的思路始终和我们不一样，她对罗慧娴招招手，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包租婆，坐下吧，怕成这个样子，是担心我们打土豪分财产吗？”
    罗慧娴对朱琴做一个鬼脸，恨恨道：“四姐，快坐下，听老大的吩咐。”
    朱琴慢悠悠坐下来，拉长语调：“哎——呀，三姐是有钱人，我哪敢怎么样呢？”
    付碧青突然精神焕发：“三姐，你早点说嘛。房租该收，但看住姐妹份上，拖一拖总是可以的。既然不担心房租了，幺妹儿和五姐已经两三年没回家，以我看，上班还是开店，都不急着下结论，你们先回趟家，十天半个月都可以，实在不行，延长至一个月，保持电话联系。”
    罗慧娴附和道：“这才是我们老大该有的样子，说得很对，我赞成，幺妹儿和五姐是该回家看看了，这也是天赐良机哟。”
    朱琴愤愤道：“老大，我不比她俩更长时间没回家吗？为什么不给我假？”
    付碧青瞟一眼她，满不在乎地说道：“你都准备结婚的人了，我管得着吗？想回家，找你的子川说去呀。”
    朱琴立刻拉着付碧青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哀求道：“老大，你必须管我，结不结婚也都你说了算。”
    谢小兰嘟嘟囔囔道：“我不回老家，老家什么也没有，我老家那地方，真正是穷山恶水，穷得丧心病狂。回去容易，再出来就难了，就算死，我也得死在外面。”
    我们都知道，谢小兰从不想家，但想不到她对家乡是这样的厌恶。
    在我们追问的目光中，谢小兰说，在她老家，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就嫁人生子了。她如果回去，肯定也是被愚昧的父母卖掉一样的嫁出去，家乡交通闭塞，到时想逃都逃不出来。
    就算她的父母看在她这几年寄回去几万块钱的份上，还让她出来，我们也知道，她回去再出来这趟往返行程，说是千难万险、危机四伏一点也不为过。
    她也并非不顾念亲人，她说如果自己能在城市里立足，将来也是弟弟妹妹们出来的一个依靠。父母肯定是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没有给他们寄几百块钱回去，他们已经‘乐不思蜀’了，到他们老了，到时候根据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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