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4 蜻蜓的闪光

搞砸了。本想在体育馆装出内心平静的样子，现在反而担心自己能不能掩饰过去。我对自己也很意外。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心。将自己的秘密藏在心中，露出毫不做作的开朗笑容，行云流水毫不费力。这就是我上大学后的样子。但我最近开始频繁地向他人展露自己的真实面貌。即使是在以前需要巧妙伪装的场合，我也频繁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经过梅雨时节的那件事后，我再一次改变了自己。但在几分钟前，我却真切地感受到这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弊害。——和以前相比，我更容易表露自己的感情。或许他会认为现在的我比较好，但就目前而言，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刚进大学的时候，我还戴着面具。那时对我而言，这样做有两个意义：一是这样更好扩大自己的交际范围。良好的第一印象才会使人记住自己。在大学培养起来的人际关系，进入社会后有着重要的作用。也许是因为自己曾被孤立过，即使是小小的缘分，也能让我很开心。二是这张面具会在需要的时候成为保护我的盾。如果像这样一直遮掩着真实的自己，即使像以前一样被人中伤，伤到的也只是我的面具，真实的自己不会受伤。——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不仅仅有悠太，还和真由、那月、树同学及学部的朋友相处得很融洽。我很满意现在这些建立起的真实的关系。但这有代价。我需要更加注意控制自己的感情。「……烦恼什么劲啊」我咬紧嘴唇，自言自语。之前的我，从不会感到如此的郁闷。或许意识到自己喜欢那家伙，也是烦闷的原因之一吧。不用遮掩，不用装腔作势，做真实的自己就好。这就是我们成为挚友的理由，也是我作为异性喜欢他的理由。可没想到我会在那里发脾气。我讨厌「我又不是彩华」这句话，但也是执意邀请的我不好，以至于我一时间失言。——才没有嫉妒。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平平无奇的话。……这种事，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嘛。他把我当作挚友，也知道藤堂君有本来就有女朋友。我和藤堂君看起来也完全不像男女朋友，他说的这句话非常正确。在这一点上，悠太完全没有错。如果是平时的我的话，一定会马上就会想到这个。可我却只想到这句话的表面的意思，变得烦躁不安，然后不自然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如果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弊害的话，那恋爱也太难了。我见过很多被恋爱耍得团团转的人，那些被所期待之人背叛的人的表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为什么要对别人抱有期待？高中时我完全不了解。……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喜欢就是一种期待。我在那时感到不安是因为我的潜意识中的期望被背叛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就让我感到动摇，心里也忐忑不安。期待有时也是产生负面情绪的原因。……这对他来说很麻烦吧。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随意地期待着，然后又被没来由地当作背叛者，进而生出焦虑。高中时代，那些想要疏远我的男生，我见过很多。其中也有为了不让被甩的自己觉得可怜，而将责任归结到背叛他期待的我的身上，借此来逃避现实。我绝不想成为那种人。但如果我在那时也身处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恋爱就是这么容易让人心性大变。……我很庆幸自己现在意识到这一点。现在的我可以再次压抑自己的感情，巧妙地靠近他。若是只追求结果，去刺探他的心意的话。如此深入了解他的我，是可以做到的。「算了，我不会的」我轻轻地说着。我不想通过欺骗的方式，让他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欺骗自己，和他在一起。只要欺骗了其中的任何一方，以后的我们就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我想按照我的节奏来发展。我不需要伪物的时间。因为我就是我，这一点绝不会变。心中汹涌的波涛渐渐平息。有种风平浪静的感觉。我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体育馆出口旁。在我脱下外套到走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心情平复了下来。透过玻璃墙能看到，浮在深蓝色天空的新月发出淡淡的光芒。……多亏了前几天的那段经历，我才能这么快地找回自我。我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情景。◇◆「不用顾虑我」礼奈突然到访。这句话是在我们走进咖啡馆闲聊了几分钟后说的。我能感觉到自己捏吸管的力度下意识增强了几分，于是有意识地放松肩膀。「……什么意思」「彩华桑应该明白的吧？」礼奈不动声色地说。但是同时也稍稍有些紧张，似乎在说的话涉及这次碰面的主题。只有那个家伙可以一下子破坏掉她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海边旅行的第二天，他望着夜晚的海所说的话，我都记得。如果他那时说的是礼奈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家伙真不擅长隐瞒。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隐瞒此事。以他的性格，我想他只是认为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我会对不起礼奈。结果，我很快就明白了。所以，即使礼奈不言明，我也能理解她说的话。「也是啊」对于我的肯定，礼奈小声说着：「对吧」……如果我没理解过来的话，我想礼奈就会自己说出那段伤心的事了。再一次亲口说出自己被甩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心痛。没变成那样，真的太好了。我欠礼奈很大一个人情。只要她想，我大部分事都愿意帮忙。她在樱落时节对我说的那些话，依然萦绕在我的心头。……啊，是在说那个想法吗？真是这样的话，我还是想知道她的意图。「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要我不用顾虑你？」「嗯……我在情人节之前，一直都对彩华桑没什么好印象」「……可以理解」这句话虽然很对，但从旁观者来看的话，攻击性很强。为了躲避九月酷暑的我们来到咖啡馆，此时此刻却隔着圆桌面对面坐着。店内充斥着学生嘈杂的喧闹声，不用担心被谁听到。女大学生通常会选择去氛围更好一点的咖啡馆，但对我们来说，这里更加合适。我们对对方抱有偏见太久了，仅仅是宣称关系好完全不够。但现在和旅行时一样，我们之间没有隔阂。正因为我们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才使得扭曲的对话波澜不惊地进行着。「我啊，决定暂时放弃悠太君了」「……这样啊」「我也先不见他了。当我完全放下的时候，再见面吧」礼奈的话，让我咬紧嘴唇。为了掩饰过去，我握着盛着冰牛奶咖啡的杯子，视线从礼奈身上落到桌子上。不再见面。即使抹杀自己的真心，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值得吗？这就是礼奈自己得出的结论吧。我很清楚这与我无关，但是，我不赞同礼奈的选择。要是赞同的话，当我身处她现在的情况时，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了。从觉悟上来说，礼奈在我之上。「所以，在这之前，悠太君的事，就拜托你了。这就是我让你不用顾虑我的原因」礼奈微微低下头。……她一定烦恼了数个夜晚，才决定向我传达这句话。把自己深爱的前男友托付给曾经的情敌。而且是亲自来做这件事。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一般的觉悟能说出来的话。因此，我至少也要给她明确的回答。「我做不到」「……诶？」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她没有生气，只是还没来理解过来。「准确地说，我可能会做不到」我再说了一遍后，礼奈终于强硬起来。「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悠太君吗？」「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喜欢他」我不禁苦笑出来。虽然没有口头承认过，不过我想真由也已经知道了。就和礼奈一样。不过回想起那次为了道歉而去女子大学的那件事，就算被发现了也不奇怪。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