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去留

        李管家与黄氏关在一间牢房，两人的儿子暂时没了人照看，知道裴承霖允许他住在府衙客房时，祝青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小孩的确可怜，可他真的下令，对两个犯人的孩子这么优待？”
阿蒲点头，“是啊，我亲眼看见的，牢头还送进去许多肉菜。”
祝青凌消化了一会阿蒲的话，杏眸里满是惊讶，书呆子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真的转性了？
她可要找个机会好好探探他的虚实。
祝青凌陪阿蒲吃完早饭，离点卯的时辰还早，她却觉得时间刚刚好，黄姨娘杀夫案的判决还没下来，应灵芝也只能待在牢里。
祝青凌在心里好好夸奖了自己，从她离开家到现在，不但没有出错，还立了功。
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有之前做警察的经验，处理这些事情还算得心应手，可应灵芝不同，她出来这一遭能有一个收留之所，已经很不容易。
这次她做出了私冒药馆的名义，篡改药方的事，应天府只怕没有一家药馆肯收留她。
到了牢里，祝青凌隔着栅栏唤她，“应灵芝，你没事吧？”
应灵芝虽说在牢房关了几日，身上的衣服还是干净的，她努努嘴，“本小姐好着呢，就是这里没有水，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去帮本小姐打一桶水。”
祝青凌摇摇头，唇角翘起，“再过一会，你就可以离开，不需要帮你提水，我来是要问问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应灵芝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她，“本小姐有什么打算，与你何干？你在打什么主意？”
祝青凌笑眯眯地，“应灵芝，你如果早些亮出你的尖利脾气，这京城混世女魔头的名声，说不定还真的落不到我的头上。”
她将捕头服的衣领盘扣微微拉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颈子，飞快地让应灵芝看了一眼。
应灵芝哑然，她生怕刚才没看清楚，双手拉住她的衣领，满脸惊讶，“这怎么会？你明明是个女子，怎么会被招进衙门，还成了统领三班衙役的捕头......”
祝青凌梨涡浅浅，“这个说起来就复杂许多，总之呢，衙门里不只有男人，你如果愿意留下，有我照应，你以后可以放心地行医。”
应灵芝有些心动，可她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语气倔强，“本小姐凭什么相信你？”
噢哟，祝青凌弯弯唇角，还没有傻到被几句话哄走，遂严肃了些许语气，“如果你坦诚你的身份，我也可以说出我的身份。”
“我祖父不是普通人，登门求医的大有人在，我干嘛骗你？”
“巧了，登我家门槛的也是大有人在。”
应灵芝又说道：“我祖父认识好多当官的，你最好对本小姐客气点。”
祝青凌仍是笑眯眯地，“巧了，我爹也是。”
“行，就算你不怕当官的，皇帝你总是怕的吧？我祖父可是为今上看病的御医！”
祝青凌点头，“巧了，我爹也经常进宫。”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猜出对方的身份，彼此都觉得还算对脾气。
祝青凌问道：“你考虑得怎样？”
应灵芝指指锁头，等祝青凌开了锁，才有些别扭地开口，“要我留下也可以，只是我要与你住一个院子，每天一起用餐，不能有男子打扰。”
祝青凌想了想，之前因为阿蒲的缘故，她们两人才住在主簿宅，以现在几位上官对她的观感，或许会同意分出一个院子。
到时候挑两个相邻的院子，也可以看护应灵芝。
“稍后可以安排，先跟我出去，阿蒲会给你换洗衣物。”
应灵芝本来脾气还可以，只是外出这么久，她学会用尖利的性格吓退别人，此刻祝青凌软言软语，她也软了语气。
两人出了牢门，正好看见裴承霖与牢头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模样庄严。
祝青凌心里一紧张，转向右边，脚尖却朝向左边，她们在牢里说的话，应该没被别人听见吧？
“大人，李员外的案子已经了结，犯人也可以释放，只是她不能去回春堂，不如留下来帮着料理伤病，多好啊。”
裴承霖淡淡道：“她不需要留在府衙，回她该回的地方便是。”
如果是以前，祝青凌或许会在心底嘲讽一句刻薄，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她不由想起裴承霖辛苦捉来的鱼，被她糟蹋的事。
毕竟之前他宽容过她，她没忘，客气地抱拳，“卑职见过他写的药方，字体端正，一看就知道下过功夫，让他留下肯定能帮上忙，大人尽可放心。”
裴承霖轻轻眯起眸子，“如果本官要考校她呢？”
祝青凌敏锐的察觉出，裴承霖的话里，怀疑更多的是应灵芝的身份。
她朝应灵芝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替她编了一个身份，“大人，现在她可以留下了吧？她可是药石世家的人。”
裴承霖淡淡道：“她不该留在这里。”
祝青凌没有低下头，而是看着他，“她是卑职的客人，是卑职待客不周，占了大人的宝地，卑职会带她搬出去。”
说完她施了一个下属礼，拉着应灵芝离开。
裴承霖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转过角门，眸中墨色翻涌，“刘牢头，方才本官在这里停留已久的事，你不可向外声张。”
他转身往书房的方向大步过去，跟在他身后的墨荷几乎跟不上，待到了书案后，沉声吩咐墨荷研磨。
他写好信封，却不交给墨荷，反而紧紧捏着，“墨荷。”
墨荷瞬间觉得他也卷进了公子心中的纠结情绪，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听他的吩咐。
裴承霖修长的食指在桌面叩了两下，“给言蔚捎一封信，就说应太医的孙女有了一些消息，眼下尚不能确定，过一段时日就会有消息。”
他顿了顿，递过手中的信封，“拿去烧掉，明日去聚德酒楼定下一间上房。”
墨荷答应了一声便出去。
屋里，裴承霖缓缓闭上双目，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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