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董春江

        董春江无比痛苦地说道:“上个月从京城来了两个官员，带着宰相的手信与草民接头，命草民打扫干净水窖，留意客栈前来的可疑人员，大人刚到这里，草民就留意上大人，等应天府运送税银的马车到了，便指使伙计在他们的饭菜里放了少量的蒙汗药，这种药时效短，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只会以为赶路太累的缘故。”
李推官冷哼一声，之前因他失去家人而起的一丝怜悯也不见了。
“你们是怎样调换银子?”
董春江犹豫片刻，慢慢说道:“宰相在草民这里留了几个武功不错的黑衣人，当晚他们打开水窖，把真的银子沉进去，调换上藏在草料堆里的假银子，他们都是有些身手的侍卫，这一番折腾下来，倒也没惊醒那些官兵。”
祝青凌恍然，难怪楼潇看到马车动了，当时应该有一部分银箱子被取下来，马车轻松不少，借着冲劲往前滑动一段。
李推官看着董春江的供词被一一记录，放下心，接着问道:“那批假银子是怎么来的？”
董春江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是草民按照宰相的要求，派了一个黑衣人偷了一锭官银，当成比照的银子，复制了一批假银子出来。”
祝青凌想起马车上的董家令牌，微微冷笑道:“是那个帮你打造马车令牌的工匠做出来的?”
董春江一愣，点了点头，“那个工匠是最近才从京城来，草民招待他一段时间，他便打造那枚令牌，还了草民的饭钱。”
祝青凌不禁感叹这些人的苦心，不惜培养一个工匠特地 琢磨合金，为的竟然只是做这些法外之事。
如果让他们得逞，朝廷看着银箱子完好无损，官银底部也有应天府专用的印鉴，绝不会想到银子在路上被劫。
只会以为是应天府的官员贪污。
“那名工匠如今在哪里？”
董春江低下头，“他造完银子，就回了京城，不过草民知道他的名号，叫做亦金先生。”
李推官忍不住笑了，一个替宰相卖命的工匠，竟然也会自称先生?
“如果没有猜错，当初他造了许多假银子，因为不知道银子的具体数目，你们又去偷了应天府的账册，这两样东西如今在哪里？”
“假银子藏在水窖底下，至于账册，草民已经烧了。”
祝青凌倒也不意外，账册这等明显的罪证，他怎么会留着呢？
她接着问道:“那两位大人曾经在静宁驿站落脚，刚好有一个经常在清平码头出没的渔民在那里遇害，这件事你可知情?”
董春江再也不敢对他们有所隐瞒，他已经输的彻底，如今只盼着能用自己的罪孽当做压垮宰相的一根稻草。
“草民知道，林大人曾经和草民说过，他与刘大人从亦金先生处运回假银子时，曾经有一个人偷偷跟在后面，他让草民留意一下。”
祝青凌觉得似乎有些怪异。
假银子从别的地方运到枫林驿，为什么死者没有去枫林驿，反而跟着林航去了静宁驿站?
祝青凌压下心里的一点小怪异，院子里，银子已经全部捞出来。
整整十个银箱子，都是水淋淋的，还有几个捕快在捞那些假银子。
整个驿站一团糟，嗯。祝青凌扶着李推官出来，在太阳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推官笑呵呵的，“本官昨日还想着，兴许案子破了，手臂上的伤也好差不多，没想到本官还能回去养一养。”
他知道最近知府的事有点多，山匪诏安，要给那么多人安排住处，分配田地，开凿水渠的事也要加紧。
紧跟着就是核算经费，朝廷派工部官员下来，所以虽然伤口很深，就连查案子也有心无力，他也只能坚持。
祝青凌笑笑:“是啊，只是案子并没有扫尾，您看是不是再去董春江家里，找些与宰相有关的物证，毕竟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
李推官点点头，吩咐他们带上董春江，一行人去了静宁县的董员外家。
一路上，祝青凌总觉得身后一群捕快神神秘秘的，特别是虎子，嘴巴快咧到耳朵后面。
她放缓马速，问道:“你们怎么了？看起来比查案子还要忙?”
虎子打个哈哈，“我们就是想府衙的饭堂了，正商量着等回去吃什么呢。”
祝青凌顿时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平时庆祝都是去孙大娘家聚聚，怎么会想到去饭堂庆祝?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虎子，没说什么，一夹马腹重新跟上囚车。
路上她一直防备着黑衣人的出现，谁知马上就要到董员外家，对方也没有动静。
对此她自然求之不得。
远远看见董家门前两座汉白玉石狮子，路上的行人纷纷转头看向囚车里的人，时不时指点两句。
祝青凌看向董春江，这个胖胖的男子面容呆滞，双目无神地站着，囚车几乎要驶过家门也没有反应。
祝青凌喊了声停，进了董家宅院。
她左右环视一圈，问道:“董春江，你带路吧。”
董春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迈步朝卧室走去。
他似乎从来没有拥有过这座宅子，这是他第一次从正门进入，每个路口都要辨认一下方向，兜兜转转最后终于推开卧室大门。
他从床下拉出来一个箱子，拍拍上面的灰，“大人，这些是草民与家人的家书，偶尔也会提起宰相，或许也能证明宰相的罪行。”
祝青凌接过来，看出来他很重视，即便是陈年信件也常常晾晒，没有发霉。
“董春江，你后悔了?”
董春江慢慢点头，唇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是，草民愚钝，只知道驿站丢了就找不回，却没想到家人丢了，也是再难团聚，这段时间草民做了不少的错事，罪有应得。”
祝青凌见惯了这种场面，没什么情绪道:“这次劫税银，宰相怎么和你联系的？”
董春江抹了下眼角，“是两位大人来找的草民，草民只是按照他们的交代办事。”
祝青凌点点头，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起初她没有打算抓董春江，心知他知道的线索并不多，然而见到董春江身边保护的黑衣人时，她才起了心思。
黑衣人是他们的保护者，也是他们的招牌。
哪里有黑衣人，哪里就是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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