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蹭饭

        崔氏早就念叨着裴承霖，对这个从小看大的女婿，她是万分满意。
饭厅上亲切地让他坐在左首，原本是祝青凌的位子。
裴承霖从善如流，道谢后入座，姿态翩翩堪称世家子弟的典范。
祝青凌坐在他旁边，看着崔氏心情极好地与左边的裴承霖说几句，又和右边的应灵芝说两句。
满脸的喜色，就差直接说他俩才是亲生的。
裴承霖伸手把蒜蓉白肉放在祝青凌面前，淡笑着听崔氏讲话，耐心回应。
崔氏一看，更加满意，女婿这么护着女儿，在众人面前维护凌儿，看来这俩人最近感情不错。
她一时间有种多年美梦快成真的激动。
“承霖，这两日凌儿一直待在家里，不会妨碍你的事吧？”
祝青凌一听，碗里的饭顿时不香了。
要是书呆子说不需要她，那她执意留下，不但再也不是衙门的功臣，反而崔氏会认为她还需要麻烦书呆子照看。
那她还怎么待在衙门？
她在桌子下面踢了裴承霖一脚，示意他好好回答。
裴承霖微微挑眉，语气悠然，“伯母不必担心，近日衙门收了这一季的赋税，已无太多杂事，所幸今年的雨量稳定，各地只有一些小灾情，晚辈轻松不少。”
祝青凌有些急躁，这厮怎么故意说反话呢？
她又踩了他一脚，这次她加重了力气，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裴承霖这才不紧不慢道：“要说最令晚辈忧心之事，便是城外的山匪刚刚肃清，还有余孽。”
祝青凌这才满意，立刻笑道：“是啊，山匪余孽好可怕呢，他们都是逞凶斗狠的人，说不定因为几句口角就能违法犯禁，好危险呢。”
“凌儿。”
祝青凌转头，“娘，你说。”
崔氏慢慢放下粥碗：“你刚才踩的是我的脚。”
祝青凌内牛满面，这可真是大型社死现场。
她道了歉，不言不语地闷头喝汤，生怕自己太嘚瑟，让崔氏抓着教训。
裴承霖推来一个碗碟，祝青凌看了一眼，有些震惊，居然是几个剥好的虾仁。
裴承霖用饭时坐姿挺直，目不斜视，自然也没看到她惊骇的眼神。
“晚辈已经与沈老先生商量好，来年开春，就在狮子山附近选址开渠，借助北边较低的地势分流，此渠一旦开通，应天府的洪涝压力便减轻许多。”
崔氏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听他说起立刻追问，等听说已经计划完备，只要一年就可以完工，笑意更浓。
“阿姐，听到了吗？当年姐夫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
周氏已经红了眼圈，并不因崔氏提起周琅感到难过，笑道：“是啊，回去替他扫墓时，我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裴承霖心念一动，问道：“周伯母，当年周伯父也有这个打算？”
周氏微微点了下巴，仍然可见当初京城贵女的风范，“当初你伯父在静宁县做县令，最多的一年里，涝了两次，结果可想而知，良田尽数被毁，流民全部北上，我与你伯父住的县衙后院，潮得没有一条能盖的被子，你伯父从此立誓解决这个难题，常常去山间野地里勘察水系，当年燕王打进来时，他刚好去狮子山勘察，路程太远，他没能赶回来。”
祝青凌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握着周氏的手，“姨母，姨夫很棒，你也很棒。”
周氏点点头，拍拍她的手，无声地表示自己没事。
裴承霖不动声色地转移周氏的精力，“今年的雨量反常，晚辈也与沈老先生商议过，大概是岭北新来的侗族有篝火宴会的习俗，侵占不少岭北的密林，无形减轻不少应天府的压力。”
崔氏拜拜菩萨，笑着对周氏道：“往年总听你来信，说梓扬忙着核对赈灾的粮食，今年应该也能经常回家陪你。”
周氏笑着点头，看向裴承霖，“是啊，说起裴大人，算是梓扬最佩服的人，常常回家和老身 说大人处事老练，短短半年就还应天府一个太平天下。”
祝青凌早就对这些歌功颂德的话免疫，听姨母都这么说，这才仔细想想，书呆子这段时间确实表现不错。
裴承霖不置可否，接着说起安排，“昨日的事，两位伯母多有遗憾，晚辈租下一条画舫，配了厨子乐师。”
祝青凌心想两人的想法又撞到一起，书呆子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她还是领了情，道了声谢。
崔氏一眼看出两人有些闹别扭，瞧了眼裴承霖淡然的面容，抿唇笑了起来。
果然，谁说泼猴总是在如来佛头上动土，就是天下第一？如来佛不也有五指山吗？
“承霖难得来一次，不如多在这坐坐，我和你伯母有些话要说，不在这陪你了。”
崔氏拉着周氏进屋，还不忘叮嘱祝青凌不许欺负客人。
祝青凌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亲娘哎，您对他这么放心？”
崔氏没好气道：“我不放心他，难道还放心你？”
周氏笑着打断母女的机锋，“行了，你们等会又该在这点小事上吵起来。”
她转而对裴承霖道：“裴大人，老身一直留着亡夫当年的手稿，这么多年没敢让梓扬知道，生怕他一时冲动去做了这件事，现在老身愿意献给大人，不瞒大人说，亡夫当年想出一种装置，可以解决水位落差太大的问题，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或许已经呈给应天府，得了褒奖调回京城。”
世事果真弄人，年少不信命，到了这个年纪，她才明白，这一生的修行，哪里是强求称心如意，能够扛下命运的捉弄，已经让她耗尽全部力气。
裴承霖眼帘微微颤动，郑重谢过周氏，“伯母高义，等事成之后，晚辈定然替伯父平反。”
饶是周氏早就咽下满腹苦水，也湿了眼眶。
祝青凌送裴承霖出门，外面飘起小雨，他执伞与她同行。
细雨连绵了几日，两道的木槿洗得娇艳，祝青凌看了眼地上的积水，转头道：“汛期顺利过了，应该有不少百姓松了一口气。”
裴承霖颔首，“是该把开渠的事散布出去。”
祝青凌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年是个好兆头，百姓手里有了余粮，来年征收力夫会顺当些。”
她眉眼舒展开，脚步轻快许多，忽然头上一重，头顶传来温润的嗓音，“你无须考虑那么多，明日出行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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