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审问

        一艘进京的大船上，彩窗隐隐透出丝竹声，一个脸颊细白发虚的蓝衣男子眯着眼，眼睛小的像两条缝，嘴唇上两撇八字胡随着他咀嚼的动作跳动。
这男子正是林航，吏部尚书的独生子。
林航夹起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用帕子胡乱一抹，满嘴油光发亮，“索大人，别只吃那些菜叶子，今日本公子包下这艘大船，不就是为了吃好玩好，补补咱们前几日风餐露宿的辛苦吗？”
索鹰面容清瘦，眼神始终盯着面前的葵菜，“林公子客气，索某指挥不利，跑了许竹，万死难辞其咎，怎么能吃肉呢？”
林航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啪地一声撂下筷子，索鹰眼睫颤动一下，随即平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索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不是带回来一个许好吗？只要他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不找上门来。”
索鹰干巴巴地应道：“林大人要的人是许竹，带不回他，任务就算失败。”
林航嗤笑一声，“不会，本公子会向我爹讲情，毕竟有应天知府的插手，事情难办些也很正常。”
他对这个索鹰印象还不错，他不像别的那些人，每次看见他表面恭敬，其实大权独揽，他还要听他们的命令行事。
索鹰仍然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林公子，您还是让索某一人承担罪责吧，应天府即将修渠， 大人的计划目前还用的着索某，不会重罚。”
林航叹气，摆摆手，“算了，索大人的主意正，本公子也不多言。”
坐了一会，后舱传来吵闹声，隐隐还有仆婢扑通落水的声音，索鹰睫毛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极轻的笑意。
一个伙夫急匆匆奔进来，声音颤抖道：“不好了，有一伙强盗挡住路，我们被围住了！”
裴承霖进了房间，旁边的捕快立刻点亮蜡烛，昏暗的房间里，是一脸颓废的许家老大。
裴承霖淡淡道：“戏演到现在，也该收尾了。”
走到门口的李推官脸上隐隐有些激动，这桩案子太过惊险，甚至连祝捕头都中招了，他都怕下一个人轮到他。
一个激动，他忘了撩起袍子，脚踩在袍子上，顿时一股失重感袭来。
“扑通！”
李推官狼狈地摔进来，响声惊动了外面的捕快，还有路过的灵芝。
她翻开李推官的眼皮，“眼角出血，李大人先不要乱动，我房间有药。”
被抬走的李推官：本官要看审犯人！你们这些坏银！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许老大动动嘴唇，“大人怎么知道，人是我杀的？”
裴承霖淡淡道：“因为凶手赶着驴车进山时，车轴曾经断过。”
车轴断了是不吉利的象征，即使是白日里赶路都会怀疑时运不济，更不用说深山老林的夜里，驮着一堆尸体赶路的人。
“车轴断了以后，如果是一般人，想必会扔下车子直接逃，而凶手没有，凶手将车轴重新绑好，继续进山，可见那人不止一次夜里进山，而且胆气极其旺盛。”
许老大冷笑，“没人指证那架驴车是我家的，大人怎么用这个定我的罪？难道要写草民力气大？”
现在他已经落到别人手里，不抓紧时间过过嘴瘾，上断头台他也不甘心。
裴承霖此刻 很有耐心，甚至顺着他的话说道：“不，本官写你路子野。”
被口水呛住的许老大真心表示，知府大人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裴承霖很快恢复平时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句玩笑只是他的错觉，“的确如此，因为那辆驴车是你偷的，不过那辆驴车不能算作证物。”
“真正暴露你的，是许氏对许好的态度。”
许老大皱眉想了想，他平时根本没有插手许好的事，许氏只是单纯的不想多加一双碗筷。
以许氏的性格，她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
裴承霖淡淡道：“许氏从来都是背着你训斥许好，面上却母子情深，足以说明你其实在护着许好，所以你为了护着许竹杀人也不足为奇。”
许老大上有冷汗滴下来，一滴两滴，“人证物证？”
他甚至不想多费口舌，直接说出要求。
裴承霖微微挑眉，此人胆气正，谋略也足，当下认真地答道：“其实答案很简单，人证就是许氏，那夜你从许家后门离开时，曾经冒用了许氏的身份，而许氏则被你下了蒙汗药，错过这一次接头的日期。”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物证， 你用来杀死杀手的乌头，正是你从山上采的，还有些没用完，被许氏带来，放在屋子的外墙角避免蛇虫鼠蚁。”
虎子一听，立刻去外面看，外面的墙角爬满青苔，泥泞无比，而这里居然连一只蚂蚁都找不到。
简直匪夷所思。
他这次小心不少，用一根小棍包着仔细翻找，看到一片发黑的硬板片，用衣服下摆包着送进来。
虎子兴奋道：“大人真神了，墙角果然有附子。”
他现在怀疑知府大人与师父关系那么亲近，说不定他们才是师徒关系？
虎子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后退两步。
裴承霖不知道虎子内心的纠结，肃声问道：“许老大，你还有何话可说？”
许老大自知违背不了知府的决定，索性长呼一口气，认了下来，“是，人是我杀的，因为他们与许氏勾结，想要害许家的血脉，我作为长兄，这一条命能换了他们的命，值了。”
裴承霖垂眸，淡淡问道：“据说你与许竹的关系很恶劣？”
许老大苦笑，“哪能呢？他当了我那么多年的弟弟。”
他弯下腰，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来，“他自小就不受我爹的疼爱，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只要他一靠近我，就能听到我爹训斥他，说他偷懒，时间久了，我索性躲着他，哪怕看他委屈，也好过听我爹那些夹带钉子的话。”
“现在许竹长大了，对我爹也很孝顺，我爹索性住过去，只不过我早已习惯不理睬许竹，他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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