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临行

        李推官撑着膝盖坐下，“偌大的案子，本官没审过一个犯人，躺在房里养好伤势，案子就解决了，仔细想想大灵建朝三百年，哪有这么轻松的府衙推官？”
祝青凌笑着答道：“是啊，知府大人看着面冷，其实也是个体贴人，连卑职的伤势也没耽搁。”
李推官神秘地凑过来，“大人肯体恤咱们，劳心劳力地一人接下了整个案子，依我看，这顿饭该请。”
祝青凌眼前一亮，心想她没白出来转悠。
“大人说的是，知府大人心性好，咱们也不能让他寒心。”
李推官一拍大腿，“改日本官请大人去倚翠楼听听曲，那里的歌女个个舞技惊人，也不算落了大人的排面。”
李推官渐渐把祝青凌当做心腹，遇事不和他商量总觉得不稳妥。
祝青凌暗暗咬牙，别人不知道书呆子的脾性，她还不知道吗？他一向对这些歌舞敬而远之。
祝青凌敛眉思索，为了她的计划，书呆子必须去赴宴。
她扭头四处看看，周围的捕快都不敢靠近，生怕打扰他们，灵芝也避开，回了东厢房。
祝青凌勾唇，靠近李推官低声道：“大人，以卑职这段时间对裴知府的了解，他不会舍得让您铺张浪费，还不如以同僚的名义请知府大人过府。”
祝青凌心虚地四处张望，她现在有点狗头军师那味，希望没人看到，不然她神捕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推官显然忽视了她的不自在，抚掌笑道：“小祝，不愧是你，果然鬼点子多。”
祝青凌嘿然一笑，接着出谋划策，“大人太会抬举卑职，听说裴大人嗜酒，大人可不要舍不得下本钱。”
李推官洒脱地摆摆手，这点道理他还会不明白？
他在心中将事情捋了一遍，心底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有深想。
祝青凌见他打定主意，含笑起身告辞，“卑职不留在这里打扰大人清净。”
李推官虚虚一点祝青凌，失笑道：“你呀，明明那么多鬼点子讨人欢心，偏偏要藏着掖着。”
说话间，裴承霖进来，视线不着痕迹地在祝青凌面上停留一瞬。
李推官知道他脾性好，十分熟络道：“大人，您起这么早，下官想抢活干都不成。”
裴承霖刚刚从关押护院的房间出来，淡淡道：“李公不必为案子挂怀，此案不会记在案宗里，那些人自然恢复良民的身份。”
李推官叹息道：“也只能这样，咱们如果不压着这件案子，兴许以后的麻烦事更多。”
裴承霖颔首，隐瞒了一些不方便提起的内情，这场案子的性质简单许多。
祝青凌站在李推官右手靠后，毫无顾忌地打量他，杏眸中隐隐有几分逼问的味道。
她现在不是什么都不懂，裴承霖很可能安排那几个护院回林家，暗中监视吏部尚书。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个感觉，裴承霖要反杀了。
裴承霖受着她的注视，勾唇道：“祝捕头怎么不问一句为何？”
祝青凌抿唇，“朝廷的事不是卑职能够过问的，卑职只能操心自家的事，比如说卑职的干弟弟。”
李推官碰碰她的手肘，咳嗽两声算作警告。
祝青凌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言语。
她早上本打算问问他的安排，谁知他躲得这么快，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裴承霖眉心一松，她终于问出来了。
“本官派人在京城守着入口，若有消息即刻救人，祝捕头意下如何？”
能够派人出去解救 ，倒也算是有诚意，周说起来脸色好了一些。
墨荷捧着一摞书册进来，看见祝青凌下意识顿住脚步，站在裴承霖几步远处禀告，“公子，应姑娘已经打点好行装，托小的过来问一句，祝捕头何时能够出发？”
李推官顿时看向她，一脸欣慰地摆摆手，“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久等。”
祝青凌不太情愿地往外走，想着灵芝的名声不能被自己这个假男人耽搁，走到门口故意对墨荷感叹道：“应姑娘人真好，人美心善，声音也温柔，可惜我不能合了她的眼缘。”
墨荷凌乱了，他怎么觉得未来夫人的话，比公子的教训还难听懂呢？
院子里只剩下裴承霖与李推官，没了祝青凌的插科打诨，李推官一时难以适应。
他摸摸鼻子，“大人，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许竹？”
此人着实是个难题，看裴承霖之前的做法，似乎是想要庇护他。
裴承霖一撩袍角，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本官自有安排，你们便当作他已经离开应天府。”
李推官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他想过许竹会带给衙门的麻烦，甚至做好了选择。
哪怕是卷进官场倾轧，他也不想以后生活在臭水沟里。
没想到大人会把他们摘出来。
“大人，您的话，下官当然照办，只是下官纳闷，令尊是太傅，难道对他们毫无办法？”
裴承霖抿唇，手掌微微收紧，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良久，他转头去看枝条萧瑟的枝干，“李公，你的话何尝不是家父的愿望？”
现在徐如海把持朝政，今上虽然有心打压徐如海，可惜政治手段还很稚嫩，一旦朝纲混乱，北方的虎视眈眈的蛮夷就会趁机南下。
李推官叹气，幽幽道：“说来惭愧，其实下官科举那年，令尊是主考官，也就是说，令尊是下官的座师，可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同年的进士，现在大多已经辞官。”
李推官一时满心伤感，只好低头掸掸官服，“户部已经多年拨不出来俸禄，官员要想活命，除非去贪，去抢，去昧着良心吸别人的血，可因为有令尊的教诲，下官的同年只好放弃寒窗苦读得来的功名，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裴承霖听着，眉心始终皱着，“家父一直想要拨乱反正，奈何多年沉疴，若除不尽，反受其害。”
这么多年来，裴太傅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与徐如海抗衡，尽可能把举足轻重的官职换成可信赖的人。
天边一道闷雷响起，莫名起了风，天色也暗了下来。
裴承霖起身，想着祝青凌此刻受不得风，抬脚朝外走。
经过李推官面前时，他微微停顿，“李公切莫悲观，满月必亏，家父不会看着他妄为，今上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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