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风起风熄

        觑回来的时候，丑鬼背上坐了三个奶妈，一个叫雪姨，一个叫小娘，一个叫张妈，初到这里，三个女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里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地方。
麻子神情有点飘飘然，一双眼珠子在三个奶妈的身上不断的游走，就像是一只正在寻找下口位置的恶狼。
云终究还是没有下手，他有点怕，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
而且，谷中一直很冷清，他的内心，还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玩伴的。
三个奶妈负责轮流照顾风，一晃两年，风已经会跑会跳，会骂人，也不再随便哭泣，麻子恋恋不舍地让三个奶妈出了谷。
两岁的时候，觑告诉小风，这个山谷叫做鬼谷，另外还有一个名字：阴阳洞天，洞天里面住着的人是阖教弟子，他手中的铜镜，叫做照飞镜，世上一共有十二面这样的镜子，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觑是阖教的第一个执镜者，镜在教在，镜亡教亡。当然，觑还告诉小风，当他和小云成为阴阳师的时候，两个弟子之中，只能留下一个。
小风似懂非懂地听着，觑这个满脸麻子的阴阳师也渐渐苍老，他告诉自己的两个弟子，自己死后，就葬在洞天和外界如何的那片土地上，以后的教主，也要葬在那里，这是教规。两个人弟子都牢牢记住了，这片土地，也会是他们其中一个的埋骨之所。
觑发觉，自己这个小徒弟，在阴阳师的修炼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先天自带的宇宙双天象，简直就是令人恐惧，他仿佛是一个天生的阴阳师，诸般奥理中，都有着非凡的领悟。
小风十岁那年，云已经十八岁了，觑带着两个弟子，出了鬼谷，要带他们去看看天龙岭一域的天地，看看那些山，那些水，如何在势气的作用下，绵延千里万里。
他们来到了万兽山，觑指点着山势，讲述山中的古代墓葬，此刻的万兽山，不过是一座稍微大一点的山而已，放在天地间，就像是一座大坟。
风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地方，他来到了山脚的河滩之上，这里有种让他皱眉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好像有很多看不清的回忆，或者是看不见的未来。他很安静的坐在这个地方，看着那一颗颗太阳升起，落下，直到黄昏。
他忽然感觉胸口暖洋洋的，仿佛是怀里揣了一个小太阳，拉开衣襟一看，居然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种子，在散发出热量。
师傅说过，这颗种子是自己带来的，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做自己带来的，但是奶妈用一块红布，缝成了一个小三角，将这个种子放在里面，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颗种子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守护。
“种子，发芽。”风轻轻说道，这是万物法则，种子就应该埋在土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株草，或者一颗大树。
他将三角红布撕开，取出这颗带着胭脂味道的种子，将其种在了河滩之上，他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这个种子，看看它会长成一颗什么样的植物。
“小风，走了，师傅叫我们了。”
“来了......但愿你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永远不倒。”风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拍了拍手上的泥沙，奔向了长城。
觑带着两个弟子，认识了另外两个阴阳大教的同道中人，塟教，琥教，塟教以葬氏为主，居于天龙岭以南，教内杰出的葬氏子弟，多不胜数，族中已经有了十几个大阴阳师，塟教威名在天龙岭尽人皆知。而最高调的，莫过于琥教，广开山门于北方大地，招收了大量的弟子，传授玄学，门人十万，天龙岭遍地都是子弟。
三个人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走遍了天龙岭的山山水水，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来，云和风都成长为数一数二的大阴阳师，抬手起势，逆转阴阳，调动大势，可谓名师出高徒。觑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知道，两个只能留一个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派给两个弟子一个出师的任务，风去调整万兽山的古坟格局，云去逆转东方的大势。两个弟子花了数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交差。
然后，也到了师兄弟一决高下的时刻了。
觑给他们选了一个决斗场，鹿儿山，然后他一个人回了鬼谷，谁回到鬼谷，谁就是第二任阖教的教主。这是一个残忍的抉择，只有最强的阴阳师，才能继承阖教的大任。阖教不需要太多人，不需要多大的名声，但是绝对需要一个强大的教主，才能撑这这个阴阳大教，走过一段段坎坷的岁月。
风和云，站在了鹿儿山之上。
云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很强，双宇宙天象，同开之下，宇宙幻灭重生，粉碎一切势气，不可阻挡。
风也知道，眼前这个亲爱的师兄，一直以来都像是哥哥一样，但他有些时候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想实实在在地在师傅面前证明自己。他受命于天之时，激发了彗星天象，那一闪而过彗星破宙般的锋芒，就是他最强的攻击，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下来。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却没有动手，云突然开口道：“其实你刚刚来鬼谷的时候，我就想过，杀掉你。”
“为什么没有动手？”风有些吃惊地问道。
“以前我以为是我自己害怕受到惩罚，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害怕孤独。”云笑了笑，说道。
“我们阖教的人，注定了要忍受孤独。”风道。
“是啊，既然注定了，那么就开始吧。”
云动手了，他一挥手，周围天崩地裂，诸势崩乱，将风淹没了下去。
......
当风将云葬在鹿儿山上的时候，风哭了，亲手埋葬掉一个亲人，是多么痛苦的事，但是他没有选择，这样的道路，早就被人定下，由不得你走，还是不走。
他在鹿儿山待了很久很久，在这崩乱的势道之中，回忆着二十年的岁月。
不知不觉间，人生已经变得很无奈，而自己，还要无奈地继续下去。
他走向了鹿儿山，回鬼谷的途中，他路过了万兽山，在长城外面的河滩上，看到了一株小树，火红一般的叶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它，成长了起来。他对着小树，看了一晚上的夜空，跟它说了好多话，就像是一个安静的疯子。
回到鬼谷之后，觑告诉了他阴阳大教的宿命，镇卫这片大地，看着那些古代的大坟，不能让里面的任何东西走出了，祸害人间。风只是点了点头，他早已经从一些东西之中，猜到了这个宿命。
三十年之后，觑寿终正寝，风按照他身前的遗愿，将他埋在在了外界通向鬼谷的那条路边上，立下一座简单的碑：觑。
师傅老去，他知道了，自己也要重复师傅的道路，去寻找两个弟子，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抉择出谁是阖教的未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这个时代，修炼界不知不觉间，崛起了一位猛人，他自命诸天子，以一部《太初真经》，力压当代，无人能敌。
他虽然还没有成为一域霸主，但是他的势头，已经无法遏制。
诸天子曾经来拜会过风，他希望知道，究竟是修士厉害，还是阴阳师厉害。但两人并没有打起来，只是简单的交过一次手。风给他的答案是，修士和阴阳师，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根本就没有谁厉害，谁弱一点的说法。
诸天子同意了这个看法，并留下太初真经的开篇，他告诉风：要是你突然间不想死了，可以修炼这部经典。百年的寿命，作为修士看来，实在是太短了。
风留下了这部世人趋之若鹜的经典，随意地放在了书架上，然后他走出了鬼谷，他要跨域，游遍天下。他去了黑死域，站在黑死葬路的尽头，瞭望禁地，他去了寒武域，看过了九江的奔腾咆哮，而后辗转最神海，看到了那颗世上最大的古树，可惜，这颗昆仑神树，似乎已经死了很多年。
最后，他去了魔血高原，这片红彤彤的干燥大域，粗狂的人们，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回到天龙岭，他早已不再年轻，身边带着两个眼中满是仇恨的弟子，他们两个是仇人，他们将会继续这样的命运，直到某一个人被另外一个埋葬。
而风，游遍世界，感触颇多。
这个时代，一个王朝方才倒下，却有着一种崭新的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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