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尘归尘，土归土

        “我听爸爸说过，出马术上可请天神，四方可请大仙，下可请阴灵。最常见的出马弟子，请的是五族七十二路大仙，只有机缘极大的人才能请得动天神。”
“但请阴灵最麻烦，只有在阴气足够重的地方，才有可能请得到。”
“而且，不是阴气重的地方就会有阴灵。阴灵，其实是人生前的三魂中的幽精所化。道书《云笈七签》中有载：幽精，阴气之杂，又称阴神。”
“人死后，阴神会徘徊人间阴土，等待鬼差接引，如果因种种原因而错过了接引机会，等于失去投胎转世的可能。这些阴神，就会退化为阴灵。这里，应该是它们的聚集地。”
“所以，阴灵也是灵体的一种？”我联想到李思云的遭遇，“那它们是善是恶？”
“退化为阴灵后，它们就等于失去了神志，只有本能。《云笈七签》还说：幽精主灾衰，使人好色嗜欲。这些特征，就是它们的本能。”佟彤说着看了一眼被我挂在胸前的手捻葫芦，“除非另有机缘。”
这时，她持枪的手终于平稳下来。
再度深呼吸一次，放松紧绷的心神，佟彤一边盯着马兴，一边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这里不能点明火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来不及解释，杨前辈快支撑不住了。”佟彤凝起柳叶般的眸子，上膛举枪，“快让他撤回来，除非击毙马兴，不然这些阴灵是不会散的。”
杨克勤能在这数以百计的阴灵合力攻击下坚持这么久，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时，他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但是无框眼镜后的双眼，反而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是越打越嗨的节奏啊。
果然高人都是变态。我非常不适时地腹诽一句，这才朝他大喊：“杨老板，风紧扯呼！”
杨高手听了“暗号”，不再恋战，眼尾瞥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后，边退边将马兴引了过来。
这时我当然不会问佟彤“你行不行”之类的废话，绷紧心神，准备在她开枪击毙马兴后，立刻拉起她开溜。
我的脑海里此刻已经浮现出鬼市一隅的轮廓。
之前练习过“观想”，在脑海里具现某个场景的大概模样完全不是问题。
不得不感慨一下，原来学些“不切实际”的“技能”，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砰、砰！
两声枪响，点射而出。
整条阴森冷寂的街道顿时像是炸碎了瓮，回音不断荡漾冲撞，震得我的双耳都快聋了。
靠，忘记这一茬了！
大学军训时虽然打过几发子弹，但都戴着隔音耳罩，现在这一枪，可是直接在耳边炸响！
还好老子练过，脑海里泡沫一般崩灭的景象，很快就重新浮现。
眼尾瞄着马兴倒地，我也顾不得管他死没死了，一把抓住佟彤的手臂，就闭上眼睛往前冲。
“你们先走！”这一次，是佟彤在劝退。她拍开我的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世界上，舍己为人的心善之辈还是有的。我心里感动，眼睛却朝她瞪了过去，骂道：“这里你最矮，逞能个屁！”
“你不知道......”佟彤一脸苦涩。
我不给她“诉苦”的机会，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就点个明火惹怒了阴灵嘛，多大点事。”
“你怎么知道......”
我的眼尾一直在注意不远处马兴倒地的上方低空，一团团虚影挣扎着已经从他体内冒出，心知此时不是继续装柯南的时候。
深吸了口气，我深情款款地看着佟彤，抓起她的双手，温柔如水地说：“小彤彤，其实有句话，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想说......”
一地鸡皮疙瘩。
佟彤吓得手都软了。
至于吗！
我心中骂了一句，趁机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枪，然后将她推给旁边的杨克勤：“杨老板，祖国的花朵就交给你了。”
“一直往来的方向跑，你天生王ba气盖世，相信自己，跑！”
我一边胡诌，一边手忙脚乱地弄枪。
这里最有信心用最快速度离开的人无疑是我，大智若愚如杨克勤，自然清楚。
“关老板，你要是能活着出来，我请你吃双份馒头粥！后会有期！”
他的话还是这么直白欠揍，肚量大气量小，不过也我没时间计较，朝天开了一枪，转身就跑。
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森寒之气，我知道，这些扑火的阴灵已经被舍身做饵的我钩上了。
不过，杨克勤和佟彤还没走远，我只能牺牲一下带它们兜兜花园了。
我！靠！
早就不知道将打神棍丢哪里去的我，空出手来抓着手电照路，一路跑着照着，就照到了前面——刚才明明挂掉了的韦三立！
这这这……死而不死是有变啊！
朗朗乾坤，这货最多只是诈尸，而非尸变！
诈尸，在现在的大环境里，我们还是暂时把他理解为还没彻底死，仍然憋着一口气。
我心中安慰自己，想了想，就将小手电咬在嘴里，从裤兜中掏出我的秘密武器——黑色木牌。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尘归尘，土归土，阴三快去黄泉路！
我口齿不清地喊完，将嘴里的手电咬得咯咯作响，举起黑色木牌，几步冲到韦三立的面前，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下去。
原本还在“神游”的韦三立惨叫一声，飞起一脚，将我踹在地上。
他叫着叫着，就化作灰飞。
果然，这厮和之前遇到的那个活死人差不多性质。
只不过，这一次，剩下的不是那诡异的血色晶体，而是一本老的不能再老的线装古本。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本什么书。我摸着抽痛的肚子，挣扎着起身，操起书一卷，塞到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捡起生命力顽强的手电，继续逃命。
咦？不对，怎么感觉身后越来越不冷？
难道它们追丢了？
想想这些没智商的可怜虫，我叹了口气，掉头去找它们。
要是被它们碰到杨克勤和佟彤，那我的戏不就白演了？
一直找到开溜的位置，也只找到那根被我的衣服半包着的打神棍。
至于马兴，却是不见踪影，难道也尘归尘、土归土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鬼市地摊佬，不管这根棍子邪门不邪门，只要开门，都不会错过。
将它重新包好，再次给衣服打了个结，挂在背后，我继续找着。
这个时候，我基本能肯定，那些阴灵已经散了。
难道还是因为这玩意？
我看着手中的黑色木牌，越发觉得好奇。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完全信奉“好奇害死猫”的真理，哪怕如此，我仍然忍不住好奇——这东西说直接点可是关乎我的小命啊。
“唉，靓仔，你，还是来了……”
一声沉重而沧桑的叹息，将我从通往死亡的好奇边缘处拉了回来。
我抬头望去，发现前面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来，路灯昏沉光圈外沿处，摆着个摊子。
摊子后面，老阿婆躺在椅子上的瘦小身影，一如半年前我最后回头时那般，依旧让人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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