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星垂巫女舞

        我这才后知后觉！
刚才蓝丽的歌声中，竟然蕴含着沟通天地的力量。
这是真的祭祀之歌，是巫的呢喃。
可惜，就像我方才发现自己已经穿过重重迷雾，身在仿佛世外的浮山岭西峰的山顶一样，终究是慢了一拍。
辜负了耗费极大精神咏颂这首巫歌的蓝丽的深情，哪怕我不愿让自己坠入这张情网之中，依旧止不住觉得深切歉然。
深情！刚才的敷衍之词，如今却难以达意。
头顶和四方天际，星野何其烂漫，山林之间，夜雾弥漫，流淌如云，五座山峰，仿佛漂浮在星海云空之间的遗世逆旅，何以慰我恓惶？
蓝丽站在山顶悬崖边那块平坦的岩石上，背对着雾海晴空，沐浴着山岚星光，直要扶摇而上，飘渺如仙。
但她不是慕容思思和洪碧瑶那样的人间仙子，而是通达天地的巫女，畲族的公主。
“关俞，这一次你可要看仔细了，畲族凤凰的祭祀天舞，可不是别的人能有眼福的哦。”蓝丽那微带烟嗓的呢哝鼻音，这回直接在我耳畔响起，犹如风拂露华。
她穿着身非常现代的户外装扮，此时此刻，却像刚从远古而来。
她未穿罗衣，未施粉黛，依旧华丽至极。
蓝丽脱下了厚重的冲锋衣，然后是裤子，内里……
我瞪大了双眼，当然不是为了在这并不明亮天光里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在她从所未有的庄肃神情的影响下，我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出身制止。
畲族的凤凰，九头身的大美女，一头微卷的长发在夜风中率先起舞，寻不出一分盈缺的娇颜微仰，莹莹如玉，那遍布神女般完美胴体的玄秘咒纹也活了过来，盈盈如羽。
蓝丽站在那里，尚未起舞，星光已然黯淡。
山野之中，亿万夜虫的疯狂奏鸣曲此时戛然而止，就连林叶都不敢舒展，生怕惊扰了天人。
万籁俱寂。
蓝丽的歌声再度响起，从她那娉婷妙曼的娇躯深处，突破了千万年时空的阻隔，将巫之源始带回人间。
苍古，幽婉，空远，寂寥，如同交织于黑暗的光明。
黑色的咒纹应声而动，化作九尾黑凤，萦绕着蓝丽光洁朦胧的身体，随歌起舞。
藏在我腰后的打神棍这时竟也颤栗起来，黑龙低吟，仿佛要去应和这同样来自远古的呼唤。
我拼命将它压制住，面对这样庄重肃穆的场景，我怎敢让它去添乱。
蓝丽的吟唱，用的不再是如今汉化的畲语，而是纯正的古越巫语。
巫曲，也与刚才的《山鬼》完全不同。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将每一个音节，记刻在脑海深处。
这样的舞姿，这样的盛景，以我之粗鄙，如何能够描述其万一！
只有厚颜以《诗经》中的名篇《宛丘》，在心中默默为她附和。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
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
然而，这不仅仅是祭祀鬼神的巫之舞，而我也不是远观不敢亵玩的观众。这一支畲族凤凰的祭祀天舞，是今夜化身巫女的蓝丽，予我的启迪。
舞至高峰时，打神棍中的小黑龙终于挣脱我的束缚，与九凤同吟。
我也抬脚，缓缓向着岩石上的巫女走去，一步穿越千年，星移斗转，我终于来到了远古。
站在岩石之上，我看见了蛮荒的百越，看到了苍茫的天地，越人披发文身，以天雷为鼓，以地火为汤，献祭敌酋，饮之血浆。
我还看到了羽人从天而降，蛇主伏地而祈，蛮民呼之如山，喝之如海，手举石钺，脚踏流川……
巫女高舞于祭坛，披羽佩玉，戴着傩面，就在我的身旁。
神人擎立天地，万古寂凉。
……
当一切都湮灭在历史之河中后，我缓缓睁开犹然厚重的双眼，眸中的迷惘，久久才彻底消散。
山风渐起，我不由抱紧怀中柔软无骨、丝滑如缎的娇躯。
我：……
低头看去，星光下，迎见了那张娇艳无比的动人脸庞，丹凤眼里秋水荡漾，摄人心魄。
我连忙抓过她刚才脱掉在旁的衣物，遮住了她的身体。
一片虫鸣树语声中，我咽喉滚烫，恨不能喷出火来，最后却只说出了两个字：“我、我们……”
蓝丽那张完美如天工雕琢的小脸上，本就红艳的双颊更是飞起两团酽色。
“嗯。”她呢咛出声，然后拼命将脑袋钻进了我的怀里。
这……感受着怀中的温香暖玉，我的脑子彻底混沌如同浆糊。
直到“噗嗤”一声低笑响起。
我这才恍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觉得……
从我的怀里重新抬起头来的蓝丽，一直盯着我的神情变化，见状抬起火热的玉掌轻抚我的脸颊，用她完全不计后果的诱惑嗓音勾引道：“还没天亮，现在也不晚。”
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尖，才将自己从这几欲让人沦陷的疯狂中脱身出来。
但是这个小妖精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一个转身就将我直接扑倒。
“嘁，装得这么正经，身体可不老实。”她斜趴在我的身上，边说边举起一只玉手，在我眼前不断地轻旋合拢，不知廉耻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我倒下时后脑勺重重地磕在身下的岩石上，不仅将我脑中的浆糊磕散，剧痛更是让我的斜火一泻千里。
我再次抓起她的打底T恤，直接给她套上。
“别闹，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我的声音终于恢复冷静，沉下嗓子说道。
“你真是个好人。”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咬牙切齿地给我发好人卡，就是这讥讽的语气，比骂人还难听，“你怎么能忍得住的！”
大抵形容我是“畜生”——不，连我自己都觉得，应该是“连畜生都不如”。
“家己人知道家己事！”我坐起身来，用家乡话说道。
当然，我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妖精。
“你真的知道！”蓝丽的脸上终于退烧，这让她的脸色，在星光下显得越发雪白。
“废话，不然呢？”我抖了抖嘴角。
她闻言再次钻到了我的怀里，幸好已经穿回了厚重衣服，让我甘当柳下惠。
“那如果……的话，你刚才是不是已经……吃干抹净了？”她满怀期待，在我耳边吹气。
“呵呵，没有如果。”我冷笑道。
“啊！”蓝丽再次抓狂，竟然狠狠地咬中了我的耳朵。
当然，只是色厉内荏罢了。
任由她抱着，我轻抚她的背，望着林雾流动的山谷，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问道：“准备要回去了？”
她轻轻点头：“嗯，等这次事了，就该回去了，立冬之前，必须完成接受传承。”
我没有办法开口，说她可以不接受传承。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的太奶奶说过，这是蓝丽的宿命，哪怕倾尽一族之力，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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