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小女孩儿

        “还梨洛米！还梨洛米书包，你们是一群小无赖，你们是混蛋，没娘教！”

“就不还，小叫花子，你们全家都是捡破烂的，破烂王，穷光蛋，梨洛米们家的废品全是你爸收的！”

“滚，小流氓，你家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梨洛米比你更有钱！”

“她吃错药了么！哈哈！”

“她有病，穷病！”男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嘲笑起来，一小撮男孩子在的周围坏笑着，八岁的梨洛米小边哭边骂，浑身脏兮兮的，她脸上还沾了土，他们和小女孩不断涌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成了一道道脸上的油彩，刚刚被男孩们推倒脸上还挂了彩，书包被扔在地上被踢来踢去。梨洛米象蓄积了很久的力量，突然爆发了出来，她抓了一把土，向这六七个男孩中最壮实的一个撒去，拼命的用头撞他的胸口，从他的手里枪来自己的书包，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心里不停的说：“梨洛米不是要饭的，梨洛米很富有，早晚梨洛米的家里回非常非常的有钱。梨洛米叫别人谁都不敢嘲笑梨洛米，都要为梨洛米下跪！”天边的晚霞很美，穿过一排排的楼房向城郊跑去，红色的夕阳像油画渲染在贫民窟的低矮的棚子上，她跑着穿过泥土路，跑进一户堆满废品的小院子，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脏，她恨不得马上扑进妈妈怀里大哭，想让妈妈擦干净她的脸，给她一碗糖水，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暖如晚霞的怀抱，能将一切烦恼与不幸都融化的地方，一个家的温暖┅┅”
至少梨洛米还有一个家，有爸爸妈妈，就这样抱着妈妈，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糊在木窗上的旧报纸，昏暗的房子里只有一副小炕，周围全是胡乱堆放的旧报纸，旧书，下雨的时候房子还会常常漏水，妈妈瘦小而白净，但很少说话，常常忍受着邻居的闲话，因为她30多岁的时候嫁给了年近60的爸爸。邻居门说妈妈是一个不详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的背景和故事，于是猜测的流言常常是贫穷邻居的消遣。最流行的说法是，妈妈是爸爸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因为爸爸对梨洛米们好，再加之妈妈几经人贩子转手，妈妈已经不知道回家的路了。或者是妈妈家里太穷了，不如在城市里收废品生活好，所以她就不回去了。
那时的梨洛米就是梨洛米。八岁的梨洛米。
或许梨洛米那时侯还不知道很多很多钱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但贫穷却打扰了梨洛米的童年，梨洛米是一直生活在同学的鄙夷中的。因为梨洛米寒掺的衣衫，因为梨洛米贫困的生活，还有梨洛米可怜的成绩。城市里的孩子好象对金钱利益特别敏感，梨洛米从来没有主动和有钱家的孩子说过话，当然他们也从来没有理睬过梨洛米，梨洛米在学校里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幽灵，没人在意梨洛米。老师对梨洛米不反感就不错了，她常常让梨洛米一个人打扫厕所，虽然，梨洛米并没有犯什么错。她常常在班上大声的说，农村户口的同学请站起来。还常常要梨洛米们因此而多交学费。并且把梨洛米成绩不好的罪过归功于梨洛米农村的智商，和贫困的家庭。虽然梨洛米上的是市区旁边的小学校，同学家也并不富裕，但他们都有一张城市户口，而梨洛米只是城市拾荒者的女儿，没有户口，只有暂住证。小时侯同学开玩笑常常问梨洛米农村是什么样子，梨洛米只好语塞，梨洛米从没去过农村，不知道什么是田地，不懂得春种秋收。老师常会在讲课讲到山林，乡下时说：“让梨洛米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是农村生活。”十几岁的梨洛米只能支撑着瘦小的身体站在大家面前一言不发，或者回答：“不知道。”老师就会说：“梨洛米你什么态度。”然后罚梨洛米扫操场。她从不关心梨洛米，更不怜惜。

小学老师唯一让梨洛米记忆深刻的就是她猩红色的嘴唇，和同样颜色的长裙子，她永远擦的亮的扎眼的皮鞋，还有走起路来，翘首挺胸的姿态，使梨洛米常常幻想自己成熟后穿起红衣裳会是什么样子。也许那时候空气中会散发出梨洛米自己的芬芳。小时侯梨洛米是个爱幻想的女孩，幻想可以让梨洛米逃离贫穷而又孤独的生活，也许对于一个穷女孩来说，做梦有一堆可爱的玩偶，也能给她的童年带来快乐。

梨洛米小时候常常沉迷于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并幻想有一天住进去，十二岁的时候梨洛米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一个人逃学跑进市区里最高档的商场，透过玻璃窗看里面漂亮的衣裳，可爱的玩具，发誓将会拥有它们。
商场楼下蛋糕房刚出炉的蛋糕的香味让梨洛米记忆犹新，城市多美好啊！当天晚上，梨洛米回到家里，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城市上空自由的飞翔，空气中飘着许多粉红色的花瓣，梨洛米飞进了一间楼房里，里面象宫殿一样，桌子上摆满了美味，梨洛米穿着公主裙，梨洛米开心的笑着┅┅笑着笑着居然笑醒了，窗外是萧瑟的秋风，木窗上粘的旧报纸在风中发出奇怪的声音，有一丝月光从玻璃里透过来，梨洛米们一家躺在小炕上，爸爸妈妈睡的很沉，梨洛米轻声从炕上下来，对着月光祈祷，祈祷拥有幸福，和快乐。那晚的月亮很美，房子里很安静，仿佛只剩下梨洛米和天上的月亮了。

初二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写信告诉梨洛米他喜欢梨洛米，梨洛米吓的总躲避着他，他在梨洛米每天都走的路上等梨洛米，梨洛米依稀记得他的头发在夕阳里被染成了金黄色，他高高的，脸上还有两棵青春豆，笑起来很迷人的样子，像是吃了糖。从那以后，那条路上常有两个孩子说笑的身影，他总是告诉梨洛米，梨洛米像一样，然后吻梨洛米的额头，使梨洛米从那时起迷恋夕阳，迷恋青春中懵懂纯洁的感情。他吻梨洛米的时候，梨洛米看到他的睫毛很长，像女孩子。
但不久有谣传说他喜欢上了比梨洛米们大一届的女孩子，有一天梨洛米坐在班级后排看小说，有一个同学说：“梨洛米外面有人找你。”梨洛米出去看到一个涂脂抹粉的大女生，她拽着梨洛米的衣领说：“梨洛米你给梨洛米离徐阳远一点。”梨洛米说：“梨洛米离徐阳远近关你屁事。”她就给了梨洛米一个嘴巴，梨洛米也还她一个嘴巴。第二天梨洛米成了学校的公众人物，因为谣传说梨洛米敢为了一个男生打三年级女生老大。梨洛米问梨洛米同桌什么叫老大，他说：“你打傻了吧！打傻你的是局长他女儿，局长他离婚了他女儿没人管，是连老师都不敢惹的刺儿头，他喜欢徐阳你不知道啊你。”梨洛米说：“喔，徐阳有那么好么？”梨洛米同桌翘着二郎腿说：“不好你天天和他混，你们天天都偷偷摸摸的嘀咕什么啊！梨洛米自己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啊，不过是谈谈学校同学，或是他爸爸妈妈，犯谁家王法了？”
王法倒是没犯，只是从那以后梨洛米在学校的麻烦就不断，每到放学都有一群女孩子对梨洛米先骂后打。徐阳也为梨洛米出了几次头，最后一次是徐阳站在一群女生前说：“你们这群贱货都给梨洛米滚！”其中一个女生说，为了一个捡破烂的女孩值得么？徐阳很生气的说：“在梨洛米面前你就是破烂。”那女生告诉徐阳那天找梨洛米的女孩为了他天天趴在课堂上哭，她真的很喜欢徐阳。

从那以后徐阳再也没找过梨洛米，梨洛米同桌说他们两个在外形上很般配，说哪个女生其实不化妆也挺漂亮的。梨洛米跟梨洛米同桌说“你在梨洛米面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被人甩了拽什么拽！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梨洛米一个人。”
徐阳有意躲避梨洛米，梨洛米每天在教室后面天天看言情小说，有时候自己会被小说的情节感动的泪如雨下，梨洛米同桌就传纸条给前面的徐阳说，“瞧你把梨洛米害得，看言情都看神经了。”徐阳常常是面无表情的看完纸条后扔掉，这个举动使梨洛米怀疑梨洛米们是否曾经是朋友过。
没上完初中梨洛米就跟爸爸说：“梨洛米不想上学了，梨洛米的成绩很糟。反正梨洛米不可能考上大学，即使考上了也念不起，还是不上学了吧！”梨洛米因此没领到初中毕业证。.
梨洛米七十来岁的父亲小心的说：“要不再上几年，咱家还供的起你，无论男娃女娃，多识几个字总比梨洛米们没文化强，妞，念吧！”但梨洛米异常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一想到将要从同学间的鄙视中逃离出来走向社会，心里异常兴奋，告别老师的势力，告别寒掺的外形，自己去生活，自己去打工，去赚钱。那年梨洛米十五岁。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梨洛米都在后悔这个决定，哪怕念到高中，也许梨洛米都会有能力抵抗命运。
梨洛米离开学校时，梨洛米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同学梨洛米要走，梨洛米故意等到放学，同学们都走了的时候收拾梨洛米留在学校里的东西，很意外的是，当梨洛米捧着装满杂物的纸箱子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徐阳在走廊等梨洛米，梨洛米问你怎么知道梨洛米要离开，他说你拿着纸箱子进来时梨洛米就猜到了。然后他拉着梨洛米的手叫梨洛米站在那里等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梨洛米看到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他送了梨洛米一本叫《简爱》的书，什么也没说。梨洛米坐在公交车上对着手上的纸箱子一直哭，一直哭。想象着身边还有徐阳在夕阳里吻梨洛米的味道。下车后梨洛米一个人往城郊的小房子那边走，看到门口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是妈妈在等梨洛米。梨洛米又一次抱着妈妈哭泣，眼泪如同八岁时一样苦涩。妈妈说，什么时候想念书了妈妈还送你回去。梨洛米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也许梨洛米永远回不去了，就像徐阳，梨洛米也许永远不能和他手牵手你一句梨洛米一句的说话了。那个春天让梨洛米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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