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后便直接越过她走到凉亭内坐下，看都不看她一眼。
穆裳嘴角的笑顿时僵在脸上，胸口上气起伏了两下，拢在衣袖里的手一点一点紧握，指甲缓缓陷进手心。
指尖泛白，一看就是用了大力气的，可穆裳却仿佛没感觉到疼痛一般，除了笑容僵硬外，其他没有半点异色。
她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她，尤其是在这几年，她也知道原因，无非就是怕她把风哥哥从云小小身边抢走。
可她不明白，明明她样样都比云小小好，样样都比云小小强，为什么老夫人的眼里就是看不见她！
蓦的，她想起上回百里风说的那些话，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狠戾，看来，云小小不能留了！
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也不用别人找她台阶，她自顾自的给自己搭梯子往下。
抬步走到凉桌旁，伸手亲自给老夫人倒了杯茶，将茶盏放在老夫人面前，笑道：“老夫人喝茶。”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道：“这等事让下人做就好了，穆裳你是客，可不能怠慢了。”
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穆裳脸上笑容不变，她知道这是老夫人警告她呢！
可那又如何？她现在是客，可不代表她一辈子都是客！
总有一天，她要成为这座宅子的女主人，成为风哥哥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轻轻笑了笑，她道：“无碍，我们穆家与百里家也算是世交，我与风哥哥也是青梅竹马，风哥哥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
她这话说的圆滑，可几乎是瞬间，老夫人就沉了脸色。
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看了一眼眼前不知羞耻的女人，她道：“穆裳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你还是孩子，这话定然是对的，可你如今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若这话说出去，定会坏了你的名声。”
穆裳轻笑，“裳儿行得正坐的直，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裳儿只求问心无愧便好。”
这话一出，就连秋棠姑姑都忍不住多看了穆裳一眼，眼里划过一抹鄙夷，真是好一个问心无愧啊！
老夫人脸色不太好，哼了一声道：“穆裳有这份心是好的，只不过我百里家定不能做这种毁人名节之事，这要是穿出去，还不知道的人怎么说呢。”
穆裳气急，老夫人这话里话外都是在与她扯清关系！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老夫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秋棠，送穆裳回去，这会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回去，穆小儿该着急了。”
话音刚落，秋棠姑姑就上前一步道：“穆姑娘，请。”
穆裳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手里的帕子也被她捏的死紧，她不死心的看向一旁的百里风，试图在他那里找回点安慰。
可惜，她这如意算盘终究是落了空。
百里风几乎是头也不抬，一心一意只关注账本，别说给点安慰，就算是她走了，恐怕他也是察觉不到的。
穆裳彻底失望了，抿了抿唇转身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步履匆匆，可见气得不轻。
穆裳一走，老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伸手一拍桌面，气鼓鼓的瞪着他。
百里风抬眼，就看到自家祖母这副模样，不由的一阵无奈。
将手里的账本合上，百里风将老夫人的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祖母切勿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将手咻的一下从他手里抽回，气愤道：“我要是气坏了身子，那也是你害的！”
百里风抿唇不语。
老夫人还是气不过，她就不明白了，那穆家闺女怎么就只惦记着她这孙儿？
明明风儿都已经有了妻室，竟还不死心！
瞧了一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百里风，老夫人训道：“日后与那穆家闺女走远些，免得别人在外说三道四。”
百里风闻言却皱了皱眉。
百里风可是老夫人一手拉扯大的，他怎么想她心里都有数，见他这模样顿时心下不顺，怒道：“怎么？现在祖母的话都不听了？”
百里风抿了抿唇，摇头，“不敢。”
“哼，不敢以后就离她远点，她那点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透！”
百里风沉默，过了一会，才道：“穆爷爷与我，有恩。”
这话一出，老夫人也不说话了。
院子里，刹那间恢复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才摇头叹道：“风儿，你要报恩，祖母知道，也能理解，可是，他穆家老爷子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难不成为了当年的一点恩惠，就让你娶了那穆家闺女不成？”
百里风闻言，摇头，双眸内一片清明：“我只把穆裳当妹妹看待，并无其他想法。”
老夫人叹道：“你是没什么想法，可那穆家闺女呢？她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话说到这一步，百里风无言以对。
穆裳这么些年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知道的。
见到孙儿如此，老夫人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扶着桌角起身，打算往外走。
百里风见了就要起身去扶，奈何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将他按坐在凳子上，侧目望着他道：“祖母希望你能做个明白人，明白什么叫做当断则断，而不是这般装聋作哑。”
说完，看了一眼院门，那里，姑姑已经站在那里等她。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咱们已经委屈了小小，日后可莫要再委屈别的女子。”
伸手轻拍了两下百里风的肩，老夫人迈着步子走了。
冬末的风吹开了桌上的一摞账本，也吹散了满园的喧闹。
刚才还有些热闹的地方转眼就只剩下百里风一人独坐着，白衣锦缎，狐裘夹袄，哪怕此时的百里风穿的再多，他也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凉。
抬眼望向身后的院子，冷冷清清，毫无波澜，就像一座空宅子，没有一点温度。
哪怕他此时进到屋内，也依旧是冰凉一片，再无以往的温暖。
......
穆府，穆裳一进门就哭着往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哭，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声势浩大，以至于把当今主母杨氏也给惊动了。
杨氏匆匆忙忙的走到自家女儿院子里，刚进院门，就听到屋子里传开清脆的破碎声，还有女儿大哭大闹的怒骂声。
眉头一皱，顿时就怒不可遏：“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迎上前，微低着头，哪怕如此，也依旧遮不住她脸上的红印和那双通红的眼睛。
杨氏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丫鬟上前一步，哽咽着回道：“小姐今天去了百里府，回来就这样了。”
这话一出口，杨氏就明白了，听着屋子里还在不停的叮当作响，她只觉神色疲惫。
也不管眼前的小丫鬟，直接伸手将她推开，走了进去。
小丫鬟被她推的身子一歪，跌坐在一旁的地上，手心朝下，顿时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按到了旁边的石子，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委屈。
屋内，穆裳只要一想到老夫人的话就觉得心口疼，转而又想起百里风的态度，心口就疼的越发厉害。
她就不明白，云小小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不上自己！
心口涨的难受，眼眶也湿了，她觉得委屈，又觉得气愤，只能通过砸点东西来宣释自己的愤怒。
地上早已经是一片狼籍，贴身的两个丫鬟瑟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来小姐的打骂！
“哐当”
又是一声脆响，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就这么碎成了一地，穆裳却半点不心疼，捞起一旁的玉饰就打算继续砸！
一旁的丫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犹豫着开口道：“小姐，那个配饰是您前段日子才买回来的。”
这话一出，穆裳的目光瞬间像把利刃一样刷的向她射去，目光如炬，眼神如刀。
“啪”的一声将玉饰摔在地上，冷冷的道：“本小姐做事，还用得着你来说？”
丫鬟哐铛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开口：“不敢。”
穆裳眯着眼，“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丫鬟不敢说话了，死咬着唇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心里却是委屈的不行。
以前小姐也是这般，砸东西的时候，她们劝说要被骂，甚至还要被打，她们不劝，等事后，还是要被骂，被打。
如今，也算是习惯了，只希望，小姐能下手轻一些。
穆裳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心里的闷气越发难受，抬腿就要走过去狠狠踹上两脚，以宣泄自己的情绪。
却不想，还没动手，房门就被人敲响。
丫鬟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绣花鞋，先是一惊，随后又听到门外的敲门声，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穆裳皱着眉，抿着唇没说话。
稍等片刻后，就听到自家母亲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裳儿，你在里面吗？你开门，娘亲想和你谈谈。”
百行孝为先，穆裳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放肆，更何况，还是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她扫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开口道：“去开门。”
说完，转身坐在屋中唯一可以落脚的软榻上。
丫鬟听到声音，连忙爬起，上前开门，一开门，杨氏就黑着脸将她一把推开，嘴里还骂着：“没眼力的东西。”
丫鬟似乎已经习惯，身子一歪，勉强稳住脚步。
“裳儿啊，你这是.....”
一进门，入目就是满地的狼藉，杨氏看着心疼不已，但没办法，自家女儿砸的！再心疼又有何用？
穆大人共三房妻室，正房杨氏，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穆全，二十岁，目前在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小女儿穆裳，年方十八，京城有名的才女，众多男子心目中的白月光。
而两房妾室，分别为刘氏和李氏，刘氏育有一女，名为穆兰，双六年华，长相一般，性格温柔不会杨氏看来，就是性子懦弱，成不了气候。
李氏就要厉害些，一胞双生，两个儿子，当时生下来，穆大人可高兴坏了，各取名为穆文，穆武。
今天才十岁，还是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杨氏是个厉害角色，绕是李氏生了两个儿子，在她眼里子底下也没能讨到这么好处。
对于自己的两个孩子，杨氏是疼到心尖尖上的，大儿子如今快要成亲了，也用不着她管。
于是，便将全部宠爱放在了小女儿穆裳身上。
穆裳一听见动静，便带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杨氏，哭着喊：“娘～”
杨氏听到女儿的声音，心肝都颤了颤，也顾不得地上那堆破烂，直接拎着裙子大步跨进屋子，走到女儿身边坐下。
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模样，心疼的的不行，连忙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替她擦干。
一边擦一边皱着眉道：“裳儿啊，你这又是何苦，那百里风就这般好？令你如此作贱自己？”
穆裳享受着娘亲的服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嘟着嘴道：“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女儿这般作践自己！”
杨氏皱眉道：“不是作贱又是为何？你哭的这般伤心，为娘心里怎能好受？”
穆裳依旧嘟着嘴，“可是，可是要让女儿忘记风哥哥，我做不到！”
杨氏替女儿擦干净了面容，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娘听说那百里风已经将那童养媳休了吗？为何还这般对你？”
说起这个，幕裳就忍不住心酸，她也好想知道为何风哥哥会这般对自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自从....自从云小小嫁给他之后，他就变了，再也不与她亲近....
想到此，穆裳眼里飞快的划过一抹冷意，手指无意识收紧。
边上的杨氏一点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反常，而是皱眉想了想，问：“你当真想要嫁给那百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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