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户籍册上怪名字

                李秘也未曾想,竟在项穆府得了启发,灵光一闪,终究是有了调查的新方向。当然了，说是灵光一现，实则也不然，若李秘清静下来，迟早也该是想得到的，只是当时项穆如此一说，李秘也激发了出来。当时的日本还是室町幕府时代，那便是日本后世影视和漫画时常大吹特吹的战国时代，落后到不行，哪里有人懂甚么小孔成像。而倭寇乃是由被幕府赶出来的没落贵族以及武士，浪人，盗贼，暴徒，穷人等等，混合部分乃至大部分海盗，还有大明朝汉奸所组成的。看看他们的成分，便知道，浅草薰想要懂得并如此熟练地运用小孔成像原理，是不太可能从本土吸收这类知识的。也是说，背后一定有个懂得这些物理学光学知识的人，在教导浅草薰！而作为海盗，他们能接触的人群并不多，靠岸的话只能回日本或者琉球这种地方，是如何都学不到的。大明的海岸是不欢迎他们的，除非偷偷潜伏进来，否则来只能挨打。所以他们接触最多的，便该是同样是海的那些商船，或者来大明进行化交流与传播的使者船和探索船！也是说，教导浅草薰的，极有可能是个外来人士，既不是日本的，也不是大明的，那么也只能是佛郎机人或者红毛鬼了！虽然项穆也是个好心极重之人，但他不是简定雍，他可不会留着悬念过夜，见得李秘要走，赶忙拉住李秘，李秘为赶时间，也只能如实对项穆解释了一番，项穆这才恍然大悟，舒心地放李秘离开了。李秘赶忙回到县衙来，此时简定雍还在吃晚饭，听得李秘如此一说，也赶忙将户房的司吏和书手全都召集起来，开始搜检户房的户籍册子。苏州是个江南重镇，人口稠密，吴县也是人口众多，外来人士也不少。不过大明朝堪称历史最有骨气的一个朝代，他们不会像后世那般崇洋媚外，在自家国家混成流浪汉的人，到了这边来，同样受到追捧，哪怕只是为了学英语，也将这些老外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啊呸！我大明是天下国，是万国之国，是万国之王，尔等方外蛮夷，只配跪拜磕头，谁会给你自信，管你是白皮鬼还是红毛鬼，都是丑鬼，能让你来我大华找食不错了，还想要礼遇？所以这些番鬼佬在大明朝的待遇并没有想象之那么好，虽然也给了他们临时的户籍，但终究只是临时的。简定雍没想到李秘这么快又来了线索，户房的人手全都发动起来，甚至还派人到隔壁长洲县去调取长洲那边的老外名单，很快摆在了李秘的面前来。李秘看着那长长的名单，头写着老外的译名，以及他们的祖国，来大明做甚么勾当，停留的截止时日等等，倒也非常详尽。虽然这些册子也提到他们的身份，但对于他们掌握的知识与技能，也无法一一记录下来，所以也无法从册子判断，谁才是懂得物理学或者光学知识的人。不过李秘也并非没有方向，他记得大明朝礼部官员徐光启，是天主教的教徒，还与利玛窦等人联手，翻译了不少西方的科普书籍。当时的化和科技交流，并非通过海商，更不是通过使者，最主要还是通过传教士来相互交流。所以掌握这些知识的，极有可能便是苏州城里的传教士！这么一来，人选范围又缩小了一大圈，李秘将这些人都挑出来，也刚刚两页纸这样。可即便如此，关键问题仍旧存在，照着李秘的理论，那么这些人都有可能掌握这样的知识，又该如何确定到底谁跟浅草薰有关系？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可这些番鬼佬在大明朝非常的抱团，时常互通有无，若一一盘问，只怕没有筛查出正主儿，便已经打草惊蛇了。若果将他们一次全都抓回来，又太过兴师动众，社会影响不好也便罢了，县衙出动大批人手，同样会让浅草薰提前逃走。正当李秘为难之时，一个名字跳进了李秘的视野之，李秘双眸一亮，微微沉吟片刻，手指重重点了点那名字，朝简定雍道：“大人，收拾人手，准备抓人，是他了！”简定雍没想到李秘竟会如此肯定，因为他们接触的时日也不短了，连他这个知县大人都知道，李秘常常挂在嘴边的是证据为王，没有证据，即便再合情合理的推断，也不该自以为然莽撞行事。可今次李秘却如此笃定，简定雍也不由仔细看了看那名字。“李维，本名厄玛奴耳？”简定雍实在看不出有甚么特异之处，不由迷惑起来。诚如先前所言，当时的老外们想来大明朝讨生活，必须主动学习汉语，他们学*明的各种礼仪，为了接近士大夫阶级，连吃喝玩乐都要模仿，每人起一个好听的汉名字，也不足为了。诸如利玛窦、郭居静、罗儒望、艾儒略和汤若望等，其实都是外国传教士的国名字，他们脱去僧侣服饰，换儒服，蓄须留发，主动结交人士大夫，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传播教义，发展信徒。此人的国名字李维，倒也规矩，可他的本名却大有问题！在天主教或者基督教，厄玛奴耳是个非常神圣的名字，后世也音译为以马内利，意思是神与我们同在。在福音和列王记都有过相关的章节，先知弥赛亚曾经预言过，他们的天主要降下一个先兆，一个迹，有个童女会生下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要称他为厄玛奴耳。耶稣降生之前，天主也降下预言，在梦告诉约瑟，贞女玛利亚会生下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要称他为以马内利。所以，厄玛奴耳是个神圣的名字，作为传教士，应该知道圣经的故事和传说，又岂会用这个名字！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个人并非真正的传教士，或者说以正统传教士的身份，做着传播邪教的勾当！后世也有不少邪教，这些邪教毫无人性，给人洗脑，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给自己冠以各种神圣之名，借此来迷惑他人。李秘将这些解释给简定雍听完，简定雍也是惊讶不已，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李秘这个小捕快，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便好似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般！此时的传教士不会深入底层传播教义，因为底层百姓的化程度有限，还无法理解他们的神，所以他们通常接触士大夫阶级。也是说，只有人士大夫，才会对这些传教士有着如此清晰的了解，李秘并非那些清高冷贵的人士大夫，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简定雍对此一无所知，但他终于是能够理解，为何无论是陈和光宋知微，还是项穆吴惟忠，这些人都如此的青睐于李秘，这个年轻人的身，实在有着太多的惊喜，以及太多让人无法看透的神秘！李秘刚刚当总捕，便马又取得了如此巨大的进展，即便有人质疑他的资历，试问谁曾质疑过他的能力？谁又会质疑他的能力！又鉴于厄玛奴耳极有可能窝藏了浅草薰，所以李秘也带了不少捕快，让他们佩刀阵，又问秋冬丫头取回了那柄古董枪，这才与简定雍一道，往城东抓人去了！这古董燧发枪是通过燧石撞击叩砧，产生火星子，火星子落入*之，从而激发*，射出子弹来。虽然火绳枪先进一些，但并非一次能够成功激发，有时候需要不断扣动扳机，啪嗒啪嗒叩击好几下，才能顺利点燃。这种老古董需要懂得保养，否则叩砧生锈或者污染了，不容易打出火星子来。即便如此，有了这把老古董枪，李秘也有了不少底气，因为对方是传教士的身份，而且懂得一些现代科学，又与倭寇海盗牵扯不清，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人极有可能藏有火器，若真要爆发冲突，佩刀的弟兄们显然是非常危险的。浅草薰和那些倭寇暴徒劫牢屠杀，已经让这些官差谈虎色变，今番过去抓人，弟兄们也是胆战心惊，必须给这些官差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李秘也没再隐藏，而是将火枪挂在了腰际，后腰横插戚家刀，轻轻按住了刀柄。简定雍知道李秘乃是吴惟忠的徒儿，拥有如此精良的枪械，也不足为，虽然规矩有些逾越，但他也没太理会。果不其然，这火枪一出，弟兄们可镇定太多了。“咱们总捕竟然有火铳，这下可好了，那女贼决计跑不了，终于可以给兄弟们报仇雪恨了！”大明的火器可是天下驰名，明末的武器专家毕懋康曾经说过，夷虏所最畏于国者，火器也，而这位强人，便是大明朝燧发枪的发明者，他将燧发枪称之为自生火铳。不过这位武器大师在万历二十六年才考进士，眼下估摸着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籍籍无名。闲话也休提，只说李秘将老古董燧发枪挂之后，诸多捕快公人也都生出信心来，士气为之大振，李秘便与简定雍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也便出发了。夜色渐渐深沉，然则苏州城却越发热闹起来，丝竹歌舞，靡靡之音不断回响，李秘看着远处的灯火，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