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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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叶树林坐吉普车至春城木材加工厂门口，停下，他提着糖果下了车，然后，他转身对司机说：“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赵部长，那一会儿，我来不来接你？”司机问。
叶树林一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走吧。”
司机点头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叶树林冲司机扬了扬手。
司机按一下喇叭，开车走远了……
叶树林提着东西进了大门，他上了台阶，来到收发室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瞅，里面没有人，他下了台阶，转身向后院走去……
这时，木材加工厂的两会计、和众工人迎面走过来。两会计一改往日的样子，主动上前打招呼……
“哎，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赵部长吗，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哎呀，赵部长，好久不见了！”
“赵部长，你到政府大楼去工作，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早把我们这帮哥儿们给忘记了吧？”
“是呀，人家是部长了吗，怎么能想起我们这些‘小白丁’呢！”
“哎，赵部长，你这回来是要干啥呀？没有事，你不回来吧！”
叶树林笑着说：“瞧瞧，你们这帮人的嘴，跟下了刀子似的，快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这么半天，我一句话也插不上，真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两会计更是热情倍加……
“咋的，你把我们当成狼了！”
“我们还能吃了你呀！”
“你这个部长啊，可坏了，这么贪嘴！”
“是呀，赵部长也会开玩笑了！”
“你们瞧，这两个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跟人家说话味儿都变了！”
“人家是赵部长了吗？不在是以前那寒酸的‘小山东’了！”
“哎呀，人呐……”
“哎，赵部长，你这来是要干什么呀？”
叶树林愣了一下，马上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还没等他说话，工人王小名就立即有了反应，说：“啊，我知道了，赵部长，你是来看哑巴的……”
叶树林正好递不上“报单”呢，他愣了下，马上点了点头，这下子，人群里热闹起来……
“哎呀妈呀，赵部长，你可不知道哇，现在咱们春城木材加工厂上上下下可热闹了，热门话题就是哑巴突然有老婆、孩子了……”
“是呀，这是咱们春城木材加工厂一个特大新闻呐！”
这两个会计在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听了这话以后，叶树林紧皱了一下眉毛。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
“老赵哇，你可不知道，咱厂子开锅了！这哑巴的老婆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么大一会儿，又老赵了……”
“这不显着热乎吗！哎，老赵哇，可了不得了！这哑巴老实人，藏肚心儿，这哑巴的肚子才能装呢，人家早就有老婆孩子的……可是咱们厂子谁都不知道，他谁都没跟谁说过……”
“是呀，真能藏……这人了不得，这要是解放前，准让他去打入敌人内当卧底！保准儿一个字都不能漏的，嘴巴超级严了……”
“是呀，是呀！”
“孩子都好几个月了！”
“这家伙，咱们都不知道……”
“太厉害的了……”
“哎，赵部长，你说……咱们都知道哑巴打光棍，打了这些年，什么时候突然蹦出个老婆来！”
“这事真蹊跷……让人不可思议……”
叶树林听了这话，心里一喜，他感觉这事好象是有答案了，他可以将计就计，把秀花推到哑叔身上，这表面上看，完全符合逻辑。于是他咳一声，慢条斯理的说：“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众人立即没了声音。叶树林又故意轻咳了一声。暂短的寂静之后，人群马上又乱了起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哇？”
“那你怎么不说呢？”
“你们可够能保密的了！”
叶树林淡笑着说：“你们希望他跟你们说吗？他本身就不会说话，也不愿意说，他有事就愿意和我说……”
众人又向前围近一步……
“是啊，这个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才问你呢……”
“我们知道你们俩好……”
“但是，不管怎样，得猫着点影吧，可是，在这之前，一点信儿都没有，他的老婆、孩子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是呀，怎么也得有个仪式呀！”
“高人！这深藏不露，这才是高人呐，高！实在是高！”
叶树林摊开两手，让大家静一静，他说：“这不哑巴的错，在这之前，你们有谁关心过他，问没问过人家有没有对象？你们还以为他有残疾，不好找对象，也不可能有对象，再有，你们没有一个人给他介绍对象？”说着他指着两个会计说：“你们……由其是你们俩，身为革命队伍中的女同志，也不说给他介绍一个……”
两个会计立即有了反应……
“哎，这我可是冤枉啊！我这可是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不料，就看见他有老婆了……”
“是呀，赵部长，我们还要给他介绍对象呢！”
“我们正在给他物色呢！”
叶树林冲着两个会计笑着说：“给他物色……给他物色，到现还不是没有结果吗？人家等不及了，就找了呗！这很正常吗！你们反应这么激烈干吗？”
两会计点头……
“是呀，是呀！”
“那倒是！”
“不过，哑巴现在有老婆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听说是山东的……”
叶树林随口说道：“是他老家的……”
众工人又开了锅一样……
“是他老家的？”
“哑巴的老家不是在大兴安岭的吗？”
叶树林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他马上改正，说：“噢，这个……这个……是他母亲老家的……谁知道，这哑巴一天到晚，不言语一声，在哪儿搭上的我也不知道……”他说话时的表情极不自然。
众人集体“噢”了一声……
叶树林马上倒转话题，说：”哎，哑巴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呢？“
两会计指着后院说……
“后院呢，哄孩子呢！”
“这哑巴可喜欢他儿子了，动不动就往宿舍里跑，去帮媳妇干这，干那……”
听了这些话，叶树林的表情欣喜而苦涩。而后，他向大家招了招手说：“行了，我去看看他们！”
众人向叶树林招手说：“好！再见！”
“去吧！”
众人散开了，叶树林向后院走去。到了哑叔的宿舍，哑叔果真在抱着汤彪，他在哄他玩儿，叶树林进了屋，抱过孩子，拿出糖果递给小汤彪，说：“儿子，你看，爸爸给你买啥了……”
汤彪抓过来就吃。
叶树林扫了一圈屋里，不见秀花的踪影，他问：“哎，哑巴，秀花呢？”
哑叔比划着：“她出去了……”
“她出去了？干什么去了？”叶树林又问。
哑叔比划：“她说去找你……”
听了这话，叶树林象是被钉子扎了一下，立即皱紧眉头说：“找我？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她到处乱走吗，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这样会被别人发现的！”
哑叔打着手势：“我说不让了，但是，她不干呐！不听我的，非要去找你吗！我没挡住……”
“你告诉单位在哪儿了吗？”
哑叔比划：“告诉了！”
叶树林一拍大腿，恨得牙根直响，他大叫：“哑巴呀哑巴，你怎么能这么实在，你真傻！你可要坏了我的大事呀！大家伙要知道了她的身份，我就全完了，我就得蹲监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哑巴，你说我能手指尖挠出血的，挠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多么的不容易！还得对人点头哈腰、啊谀奉承……我有可能就坏地这个娘们儿身上。到时候，我就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秀花回来了，她的右眼上粘了一小块白纸。
叶树林气冲冲地问：“你上哪里去了？”
秀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说：“俺去找你了，你这一走，又好几天不来，俺寻思着……你咋地了……就着急了，俺以为你不要俺们娘俩儿了呢……就寻思着去找了，哎？你不在这个厂子上班了？那你现在的单位在哪里儿呀？哑巴，告诉俺，你的单位紧挨着乡政府，可是这地方这么大，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没招儿了，俺就回来了……”
汤彪见母亲回来了，就往她怀里奔，秀花抱过孩子，说：“‘小漏子’，你这是来看俺们的吧？你这么多天没来了，怎么了呢？俺都想你了……”
叶树林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很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工作太忙了，哪里有时间呐……还天天来看你呀……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让你到处乱走……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许出去了……不许迈出这屋一步，也千万别说你是我老婆！”
秀花感到奇怪，她问：“那是咋回事儿呀！俺的的确确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让说呢！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树林耐着性子说：“这个……这个……好了，总之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秀花还在不停地说话，她说：“但是，俺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我日后再告诉你……”此时，叶树林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日后再告诉俺……为什么？”秀花还没看出叶树林的脸色。
叶树林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大吼着：“你……你……你******总问，为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呢！行了，你别问了，你再问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来了！”
秀花这才消停，她小声说：“好吧……俺不问了……”
叶树林用手点着她的鼻尖，说：“秀花，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你不许乱动！不要公开你的身份！”
秀花还是不理解，她小声嘟囔着：“俺是你老婆，怎么不能公开身份？这也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搞地下活动……”
叶树林气得猛的一跺脚，大骂：“行了，你******烦不烦呐，快把你的臭嘴给我闭上！我你让你怎么作，你就怎么作！不听话赶快给我滚回山东去！”
这下，秀花看见叶树林真发火了，她不出声了。这样，停顿了一会儿，叶树林问：“你******眼睛上粘那个白纸，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快揭下去！”
秀花说：“俺右眼这些日子总是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呀！俺怕你出什么祸事儿，就把它粘上了，让它白跳……”
叶树林气得不出声了，他从胸中长喷出一股恶气，说：“我问你，你在路上都遇到了什么人？”
秀花看叶树林的脸色有所缓和，就提高了点声音，她说：“遇见的人倒是挺多的，到了你们单位门口，我就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叶树林立即竖起眼睛。
“俺们没说话，俺刚想上去问他，你的单位在哪儿……可是，他上辆吉普车就走了……”
叶树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行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行走了，听着没有？”
秀花就象小学生做了错事，胆怯地回答：“俺知道了……”
叶树林转而计上心来，他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秀花很少看见的，他假装很开心的样子，说：“哎，秀花，我要告你一个好消息……”
秀花马上睁大眼睛问：“什么好消息？是俺们全家能搬到一块住了吗？”
叶树林刚想要说什么，听秀花这么说，一下子把他‘带沟’里去了，他的思维跟着她走了，他犹豫一下，又马上点了一下头说：“嗯……”
秀花很高兴，她说：“啊！那太好了！快点说！有什么好事儿！”
叶树林顺着她的话题，编开了故事，他说：“那天来的那个妇女主任，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秀花连忙点头：“啊……有……俺想起来了……”
哑叔听到这话，立即挑起眉毛，其实，他很纳闷，叶树林为什么会这样，东一把，四一把的，他真的想不明白，叶树林这半真半假的，是在闹什么鬼。他立起耳朵，仔细地听。
叶树林继续说：“那个妇女主任她查看了咱们的家庭状况，说咱们还没有房子，她代表组织，通过房产局，给咱们分了一套！”
秀花高兴的不得了，她问：“真的？”
叶树林点点头说：“真的！”
秀花急忙抢着说：“俺们说的吗，俺们右眼一个劲儿地跳，俺还以为是个祸事儿，没想到是个好事儿呀！太好了！咱们全家可以团圆了！哎，”小漏子”，咱们家的房子在哪儿呀？”
“今天我就领你去看看，不过得等到天黑……”
“天黑？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天黑？这也不是去要作贼，只是一个看房子，为什么要这样呢，天黑还能看到啥了？”秀花很奇怪。
叶树林一皱眉毛，说：“不行，就得等到天黑，因为这房子是向上面特意申请的，别人都够条件，都没给，就给我了，我不够条件，偷偷给我的……也就是说，是我‘捅后门儿’来的，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啊……那……日后，住进去，别人也不就知道了？”秀花问。
叶树林又一皱眉，说：“那是两码事，那都是生米作成了熟饭，到时候，别人咬出来都没用了。不过，现在不行，不能大张旗鼓的，不能张扬！还是小心点好……”
秀花笑了，她从心眼儿里高兴，她说：“俺就知道，俺没嫁错人，”小漏子”，你的脑袋瓜子就是比俺的好使……”
叶树林摆摆手说：“好了，到了晚上，我来接你……”
秀花痛快地答应着，说：“好的！”
叶树林站起身来，要走，最后，他还不忘嘱咐一句：“记住！你不能再乱走了？听着没？”
秀花欣喜若狂，她说：“嗯，俺们这回记住了！”
叶树林和哑叔出了宿舍，来到院子里，他们俩并肩走着……
哑叔冲叶树林比划：“你领她去哪里看房子？你单位真给你分房子了？”
叶树林冷笑着，从他的脸上露出一股杀气，他咬着牙说：“我去哪里给她找房子，骗她呢！哎！哑巴，你还是那么傻实在，其实，我晚上找她出去，是想和她好好谈谈，劝她早点回老家，总这样也不行啊！这里一半，外一半的，小文这些天又是又哭，又叫的，要跟我离婚，我受不了了！我这是两头怕，我总得着一头哇！为了保全现在的地位，我只能舍弃秀花他们娘俩儿。呆会儿，你哄孩子，我和秀花单独出去，走一走，我要和她进行最后的谈判……”
哑叔扭头用疑惑而不解地眼神看着叶树林……
深夜，叶树林和秀花走在一条小河边，旁边是一片野地……
秀花边走边胆怯地看着周围说：“‘小漏子’，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一栋房子啊？这荒山野岭的，你领俺这是要上哪里儿呀？俺怎么没弄明白呢？”
叶树林脸色阴沉只顾向前走，一声不吭，此时此刻，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是杀掉她，还是不杀？。
秀花快跑几步，追上叶树林，说：“哎，‘小漏子’，你不是要领俺看房子吗，来这儿干吗？这儿这么荒凉，不象是有房子的样子，俺好害怕！你说话呀！怎么一声不吭了？这儿真的好吓人呐，阴森森的……”
叶树林低沉的说：“你怕啥，马上就到了，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秀花更加疑惑了，她说：“再往前走两步？前面什么也没有哇！哪有个房子的影儿啊？”
叶树林突然停下来，说：“好了，就这儿……”
“就这儿……”秀花环视四周：“哪里有哇？这是什么地方？”
叶树林大声喝道：“够了！”
秀花浑身一震。
“什么房子，房子的，你的末日就到了！你死到临头了！”叶树林说着，往河里推秀花，秀花这才明白，她立即作出反应，开始挣扎……
“你……你这是想杀了俺！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俺跟你拼了……”
秀花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下来了。
“知道吗……你必须死……要不然，你就会坏了我的大事儿……我明告诉你，那个妇联主任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你的存在是多余的！你去死吧……”
二人厮打起来……
秀花拼命地向岸上爬，叶树林使劲向水里推她……最终，秀花不是叶树林的对手，她被叶树林死死的按在水里……直至她没了动静……半晌，叶树林确定秀花已经死亡，他才肯放手……
哑叔的宿舍里，哑叔拍着小汤彪睡觉，小汤彪睡得很香，哑叔也开始打嗑睡……突然，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立即翻下床，摔到地上……他狠狠地摇了两下头，让自己快速清醒。敲门声还在继续……哑叔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打开门，叶树林一下子撞进来，他的衣服湿透了，紧贴着身体，还有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哑叔差点被告他撞倒，哑叔咧切一下，好不容易站住。他见到叶树林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叶树林进了门，立即回身把门关上。然后，无力地靠在上面，喘着粗气……哑叔用惊异地眼神看着叶树林……
半晌，叶树林抬起头，目光呆治地看了哑叔一会儿，说：“你知道吗……我把秀花给杀了……”
哑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叶树林踉跄着走到椅子前，然后，一屁股瘫下去，他把头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神情极度沮丧和恐慌。这时，哑叔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惊异地颤抖着手指着叶树林一下，而后比划着：“你把秀花给杀了？”
叶树林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哑叔，说：“是的，我把她给杀了！在城东郊外的小河边。那个小河，是咱们俩夏天经常去洗澡的那个地方，我把她使劲儿按在了水里……后来，她就没了动静……”
哑叔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真把她杀了？”
“那还有假吗……我眼看着她喝了好多水，最后，没气了……”叶树林的眼前浮现出秀花在水里挣扎的最后一幕：“这个女人十分健壮，象个男人似的，有力量，对付她也好费劲儿的，我和她也是搏斗了好半天……”
哑叔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叶树林：“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叶树林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这么作，还能怎么作？我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自己，保全我和小文的婚姻，保全我现在的地位……你知道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秀花她太吵了，太让我闹心了！闹死了心……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在老家呆着，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儿……因为，我看在她对我父母那么好，还有孩子的份儿上，我不会这么作，可是，她偏偏不消停……”
哑叔眼睛紧盯着叶树林：“那……小文……她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早晚会知道的……我还不知道，她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离开我……抱着孩子走人……”叶树林的脸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和……
哑叔张着嘴巴半天没有闭上：“你们在撕打的时候，有没有被其它人看见？”
叶树林摇摇头说：“没有……至少现在没有，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刚从那儿跑回来……”
哑叔冲着叶树林比划着：“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树林突然要哭了，他大叫：“不知道……不知道……哑巴，我的心好乱，脑子也多老大，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完了！我完了！彻底完蛋了！我的婚姻、事业……全完了……等待我的法律的制裁……你知道吗，哑巴，这种心情很奇怪……开始我是那么的一个心思地想杀了她，除掉她……想除掉这个心头之患……可是，当我真的把秀花杀了，我又害怕了，后悔了，多少又有些愧疚了……这滋味很难受，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从前，不用多，只需两个小时，我决不会这么作。决不会这么冲动！我会慎重考虑，从头再来，一定要从新选择处理方式，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冲动是魔鬼！可是……现在……哑巴……有什么好办法吗……让我摆脱这个事情呢！哑巴，快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哑叔打着手势：“那怎么办呢？你都把人给杀了……等待你的只有法律的制裁了……”
“我完了……我完了……我彻底完蛋了！我赵亮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什么都不是了！不再有今天的风光，我将会一败涂地！”
叶树林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低声哭泣着……哑叔无奈而痛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叶树林猛地抬起头，用兴奋而期盼的眼神看着哑叔，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哑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有好办法了？”
“是的……”叶树林的眼珠快速地转动了几下：“哑巴，我突然看到了希望，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哑叔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能救你？那个人是谁呀？”
叶树林看着哑叔，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芒，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
哑叔吓得浑身猛的一抖：“我？我怎么能救你？我……不行……不行……人是你杀的……我能救你什么呢？”
叶树林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坐起来，说：“哑巴！哑巴！我的好哑巴！你替我顶罪吧！”
哑叔听了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我？那可不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会被枪毙的，我不干！你这个忙，我帮不了！帮不了！真帮不了！人是你杀的，还是你来吧！”说着，哑叔站起来向外面走……
叶树林一下子抱着他说：“哑巴，你别走，你听我说……求求你了，哑巴，我别无选择……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这么作了，这样，我才能不被判刑！”
哑叔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你是不被判刑了，那我就得蹲监狱！”
叶树林抱紧他，说：“是啊，你就替我蹲几年吧！哑巴！你一个人，单身汉……没家没业，没有牵挂！也不要求上进了！这样，你蹲几年就出来了……也不损失什么……哑巴，你放心，凭我的影响，我会调动一切关系……我决不会让你死刑的！啊？哑巴，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好办法了！别无选择了！哑巴，等你蹲几年，你照样还是一条好汉！这只是几年的事，是时间的问题，你这几年，你就算是把我救了，把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啊？哑巴，现在，在这个状况下，只有你能救助我了！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情如手足……亲密无间，真的，我们这么多年，真的比亲兄弟还亲！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以前，你经常帮助我，哑巴，再帮我一次吧，我这次真很需要你的帮助！”
哑叔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又无力地坐下了：“这个……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我害怕……”
叶树林一拍胸脯说：“哑巴，你别怕……有我呢，我会用我的影响力来帮你开脱的，我有很多关系网的……绝不会让你判死刑的，你一百个放心，一万个放心！请相信我！我刚才都说了，你只是蹲几年，就出来了，你出来以后，我保证你不但还会有工作，而且，我还会把你上调到政府当更夫……啊？哑巴，你就答应了吧？再有，你现在对外面说，秀花都是你媳妇了，这个大家伙都相信了，正好，将计就计，我想好了，你就说，你们因为一点小事，闹了别扭，为了不吵醒孩子，到河边去谈，不想，没说好，就在河边撕打了起来，你一失手，把推进了河里，她滑下去，就没上来，就淹死了……是误伤！这个在法律上的判刑不会很重的……然后，我再”活动”“活动”“找找人”托托关系，走走”后门”……我想这个问题不大……这是多么完美的决择呀！正好，这正好是你的故事！我要是现在直接说我……就是有点乱套，大家伙的思路还得从头撸顺，这样会很乱套……”
哑叔一甩手：“那……这……本来你自己乱套吗……跟我没关系！我不管！”
叶树林又抱住哑叔急促祈求地说：“一就这样了，我只有这样了……啊？哑巴，你帮我一把吧，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别无选择，你心肠那么好，你是天疷下最最最好的大好人！你不能袖手旁观，什么也不管呐！而且，你还是一个人，光棍儿，跳井不挂下巴，你就进去蹲几年，出来以后，还是条汉子！啊？哑巴，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一条路了！啊？哑巴！哑巴！”
哑叔恐惧而愁楚，他紧锁双眉，不作声。
“哑巴，你就答应了吧！你光棍一条，没有牵挂，跳井不挂下巴，也就几年……啊？你答应了吧，我给跪下了……”说着，叶树林”扑通”一下，跪在哑叔面前。哑叔哪里受过这个，他接受不了，他急忙去扶叶树林
哑叔用缓慢的手势：“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树林流泪了，他真诚的肯求着，说：“哑巴，求求你了，你前世修来的福相，你是救人的救施主！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你要是帮我一把，你的大恩大德，我会用毕生的心血去补偿，你放心吧，我决不会忘了你的……再有，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不能看着我不管吧，我们是好朋友！”
思忖了半天，哑叔去扶叶树林：”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此时，叶树林已泪流满面，他摇着头，哭着说：“我不起来，哑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天底下第一大好人！你总是心太软，你就答应了吧！我等到你答应了，我再起来……”叶树林用急切的、乞盼的目光看着他，哑叔有些动摇了，同时，他又陷入了迷茫……
凌晨时分，叶树林浑身泥水，神情恍惚地回到家。他撞开门，象个醉汉，跌跌撞撞、脚上无根地进了屋，叶太太坐在沙发，她一夜没睡……
“你……你在这儿干吗？”叶树林有些语无伦。
“你说干吗，等你呗……”叶太太沉着脸。
“等我干什么？”
“不等你，等谁呀？”叶太太生气了：“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干什么去了？”
叶树林想坐在沙发上，不料，没坐好，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而后，他又努力地爬起来，站在那，摇摇晃晃的，用手指着叶太太说：“你……这回你能高兴了！”
叶太太用惊异地眼神看着他，问：“这回我能高兴了？我有什么高兴的？”
“我把秀花给杀了！”
叶太太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说：“啊？什么？你把她给杀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这个一点错……我真的把她给杀了……”不知为什么，叶树林说这些话的时候反而很平静。
“你……你……你太残忍了……那孩子呢？”
叶树林一指外面说：“在哑巴那儿……他给看着呢……”
“你……你……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叶太太声音颤抖地问。
“按在河里……把她活活按在水里，淹死了……”叶树林声音嘶哑地说。
“你……你……”叶太太用手指着叶树林，她的手指明显的在发抖：“你……你……怎么会这么作？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叶树林突然大吼起来：“我为什么这么作……为什么这么作……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和这个家吗？”
叶太太也被激怒了，她一下子提高声音，咆哮起来：“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放屁！你是为了你自己！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你赖谁呀？虽然我生气又伤心，但我也没让你去杀她呀！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没有关系！这事本不应该发生，罪魁祸首的是你！源头在你这儿！你开始要不是两头骗，能发生这事儿吗？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吗？你老老实实作人，你承认你有老婆、孩子，把秀花接过来，一起好好过日子，还能发生这些事吗？你不自己找你自己的毛病，还要赖别人！你这个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你这不是为了我，你这是在伤害我！我受的伤害，谁为我承担？啊？”说着，她泪如雨下，歇斯底里在大叫：“这回可到好，情况更遭糕……前程没了，杀人偿命，孩子也没爹了……等待你的只有枪子儿了……我这个人命好苦哇！真的好苦哇……呜呜……”
叶树林静静地听着叶太太咆哮了一会儿，他说：“行了，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的心也是好乱，好乱……”
“活该！脚上泡自己走的！”
沉默了一会儿。叶太太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语气缓和了些说：“我看你还是投案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这样会好一些……”
叶树林的眼神空洞，木木地摇了摇头说：“那不行，那样我就全完了，能有今天这个地位，我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从一个从南方讨荒过来的小临时工，到国营工，又到现在的组织部部长……这都是我辛辛苦苦、绞尽脑汁经营的结果！我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我这脑子一热，干出这事来，我要想办法扛过去……找一打最好的解决途径……好让我不受监狱之灾……”
“那会有什么好办法？”叶太太急切地问。
看来情况有所转机，叶太太从愤恨转为祈求解决办法，她似乎有些原谅了丈夫的过错了。
叶树林突然笑了，他这一笑，还把叶太太弄得愣愣的。叶树林说：“小文，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不会有事的，我是这样安排的，哑巴替我顶罪了！”
叶太太停止了抽泣，愕然地看着他，说：“哑巴替你顶罪了？他答应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作？”
叶树林又笑了，说：“关键时刻，还是哑巴呀！也许哑巴只是太傻，再有，也是只为友情吧！其实，他开始不同意，他很害怕，你想对他来说，吃喝拉撒睡就是大事了，我跟他说这件事时，他都快吓晕了。我都给他跪下了……”
“后来……他就答应了？”叶太太不相信他说的话。
“是的，算是吧！我告诉他，就说秀花是他老婆，其实，打秀花来了的那一天起，我就让哑巴说秀花是他老婆了!”
叶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她说：“啊！你这个伪君子！你早就设计好了！”
叶树林尴尬地咧了一下嘴巴，说：“然后……就让哑巴说秀花从乡下来的，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儿，在河边打了起来，他一失手，把她推进了水里，秀花滑下去了，没有上来，他去拉她，可是，她已经没影了……这属于误伤……这样，哑巴，也不会有死罪的……”
叶太太眯起眼睛说：“真是这样吗？”
叶树林见事态有些好转，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当然，我已经跟他说好了，秀花出事的地点我告诉他了。他对那条小河十分熟悉。以前在木材加工厂的时候，一到夏天，我们俩经常到那条小河里去洗澡……我会教他怎么说的，保证天衣无缝……”
叶太太轻蔑地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人……太不讲情义了……你说，哑巴，这个人那么好，一天到晚一声不吭，只知道干活，谁有事儿都找他帮忙，找他干什么都行，从来不讲价钱……他那么善良，你还这么对待他……”
“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那哑巴会不会被枪毙？”叶太太担心地问。
叶树林迟疑了一下，说：“我想不太可能……我会帮助他的，打通‘关节’，帮他减轻罪名……我想问题不会太大，蹲是得蹲几年……”
“那你儿子怎么办？”叶太太又瞪起眼睛。
叶树林沉默了，目光盯着地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暂时……送孤儿院呗……”
就这样，在这个不太平的夜晚，叶太太从开始的“仇敌”惭惭成为了叶树林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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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部长，那一会儿，我来不来接你？”司机问。
叶树林一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走吧。”
司机点头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叶树林冲司机扬了扬手。
司机按一下喇叭，开车走远了……
叶树林提着东西进了大门，他上了台阶，来到收发室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瞅，里面没有人，他下了台阶，转身向后院走去……
这时，木材加工厂的两会计、和众工人迎面走过来。两会计一改往日的样子，主动上前打招呼……
“哎，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赵部长吗，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哎呀，赵部长，好久不见了！”
“赵部长，你到政府大楼去工作，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早把我们这帮哥儿们给忘记了吧？”
“是呀，人家是部长了吗，怎么能想起我们这些‘小白丁’呢！”
“哎，赵部长，你这回来是要干啥呀？没有事，你不回来吧！”
叶树林笑着说：“瞧瞧，你们这帮人的嘴，跟下了刀子似的，快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这么半天，我一句话也插不上，真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两会计更是热情倍加……
“咋的，你把我们当成狼了！”
“我们还能吃了你呀！”
“你这个部长啊，可坏了，这么贪嘴！”
“是呀，赵部长也会开玩笑了！”
“你们瞧，这两个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跟人家说话味儿都变了！”
“人家是赵部长了吗？不在是以前那寒酸的‘小山东’了！”
“哎呀，人呐……”
“哎，赵部长，你这来是要干什么呀？”
叶树林愣了一下，马上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还没等他说话，工人王小名就立即有了反应，说：“啊，我知道了，赵部长，你是来看哑巴的……”
叶树林正好递不上“报单”呢，他愣了下，马上点了点头，这下子，人群里热闹起来……
“哎呀妈呀，赵部长，你可不知道哇，现在咱们春城木材加工厂上上下下可热闹了，热门话题就是哑巴突然有老婆、孩子了……”
“是呀，这是咱们春城木材加工厂一个特大新闻呐！”
这两个会计在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听了这话以后，叶树林紧皱了一下眉毛。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
“老赵哇，你可不知道，咱厂子开锅了！这哑巴的老婆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么大一会儿，又老赵了……”
“这不显着热乎吗！哎，老赵哇，可了不得了！这哑巴老实人，藏肚心儿，这哑巴的肚子才能装呢，人家早就有老婆孩子的……可是咱们厂子谁都不知道，他谁都没跟谁说过……”
“是呀，真能藏……这人了不得，这要是解放前，准让他去打入敌人内当卧底！保准儿一个字都不能漏的，嘴巴超级严了……”
“是呀，是呀！”
“孩子都好几个月了！”
“这家伙，咱们都不知道……”
“太厉害的了……”
“哎，赵部长，你说……咱们都知道哑巴打光棍，打了这些年，什么时候突然蹦出个老婆来！”
“这事真蹊跷……让人不可思议……”
叶树林听了这话，心里一喜，他感觉这事好象是有答案了，他可以将计就计，把秀花推到哑叔身上，这表面上看，完全符合逻辑。于是他咳一声，慢条斯理的说：“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众人立即没了声音。叶树林又故意轻咳了一声。暂短的寂静之后，人群马上又乱了起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哇？”
“那你怎么不说呢？”
“你们可够能保密的了！”
叶树林淡笑着说：“你们希望他跟你们说吗？他本身就不会说话，也不愿意说，他有事就愿意和我说……”
众人又向前围近一步……
“是啊，这个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才问你呢……”
“我们知道你们俩好……”
“但是，不管怎样，得猫着点影吧，可是，在这之前，一点信儿都没有，他的老婆、孩子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是呀，怎么也得有个仪式呀！”
“高人！这深藏不露，这才是高人呐，高！实在是高！”
叶树林摊开两手，让大家静一静，他说：“这不哑巴的错，在这之前，你们有谁关心过他，问没问过人家有没有对象？你们还以为他有残疾，不好找对象，也不可能有对象，再有，你们没有一个人给他介绍对象？”说着他指着两个会计说：“你们……由其是你们俩，身为革命队伍中的女同志，也不说给他介绍一个……”
两个会计立即有了反应……
“哎，这我可是冤枉啊！我这可是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不料，就看见他有老婆了……”
“是呀，赵部长，我们还要给他介绍对象呢！”
“我们正在给他物色呢！”
叶树林冲着两个会计笑着说：“给他物色……给他物色，到现还不是没有结果吗？人家等不及了，就找了呗！这很正常吗！你们反应这么激烈干吗？”
两会计点头……
“是呀，是呀！”
“那倒是！”
“不过，哑巴现在有老婆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听说是山东的……”
叶树林随口说道：“是他老家的……”
众工人又开了锅一样……
“是他老家的？”
“哑巴的老家不是在大兴安岭的吗？”
叶树林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他马上改正，说：“噢，这个……这个……是他母亲老家的……谁知道，这哑巴一天到晚，不言语一声，在哪儿搭上的我也不知道……”他说话时的表情极不自然。
众人集体“噢”了一声……
叶树林马上倒转话题，说：”哎，哑巴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呢？“
两会计指着后院说……
“后院呢，哄孩子呢！”
“这哑巴可喜欢他儿子了，动不动就往宿舍里跑，去帮媳妇干这，干那……”
听了这些话，叶树林的表情欣喜而苦涩。而后，他向大家招了招手说：“行了，我去看看他们！”
众人向叶树林招手说：“好！再见！”
“去吧！”
众人散开了，叶树林向后院走去。到了哑叔的宿舍，哑叔果真在抱着汤彪，他在哄他玩儿，叶树林进了屋，抱过孩子，拿出糖果递给小汤彪，说：“儿子，你看，爸爸给你买啥了……”
汤彪抓过来就吃。
叶树林扫了一圈屋里，不见秀花的踪影，他问：“哎，哑巴，秀花呢？”
哑叔比划着：“她出去了……”
“她出去了？干什么去了？”叶树林又问。
哑叔比划：“她说去找你……”
听了这话，叶树林象是被钉子扎了一下，立即皱紧眉头说：“找我？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她到处乱走吗，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这样会被别人发现的！”
哑叔打着手势：“我说不让了，但是，她不干呐！不听我的，非要去找你吗！我没挡住……”
“你告诉单位在哪儿了吗？”
哑叔比划：“告诉了！”
叶树林一拍大腿，恨得牙根直响，他大叫：“哑巴呀哑巴，你怎么能这么实在，你真傻！你可要坏了我的大事呀！大家伙要知道了她的身份，我就全完了，我就得蹲监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哑巴，你说我能手指尖挠出血的，挠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多么的不容易！还得对人点头哈腰、啊谀奉承……我有可能就坏地这个娘们儿身上。到时候，我就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秀花回来了，她的右眼上粘了一小块白纸。
叶树林气冲冲地问：“你上哪里去了？”
秀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说：“俺去找你了，你这一走，又好几天不来，俺寻思着……你咋地了……就着急了，俺以为你不要俺们娘俩儿了呢……就寻思着去找了，哎？你不在这个厂子上班了？那你现在的单位在哪里儿呀？哑巴，告诉俺，你的单位紧挨着乡政府，可是这地方这么大，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没招儿了，俺就回来了……”
汤彪见母亲回来了，就往她怀里奔，秀花抱过孩子，说：“‘小漏子’，你这是来看俺们的吧？你这么多天没来了，怎么了呢？俺都想你了……”
叶树林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很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工作太忙了，哪里有时间呐……还天天来看你呀……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让你到处乱走……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许出去了……不许迈出这屋一步，也千万别说你是我老婆！”
秀花感到奇怪，她问：“那是咋回事儿呀！俺的的确确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让说呢！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树林耐着性子说：“这个……这个……好了，总之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秀花还在不停地说话，她说：“但是，俺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我日后再告诉你……”此时，叶树林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日后再告诉俺……为什么？”秀花还没看出叶树林的脸色。
叶树林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大吼着：“你……你……你******总问，为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呢！行了，你别问了，你再问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来了！”
秀花这才消停，她小声说：“好吧……俺不问了……”
叶树林用手点着她的鼻尖，说：“秀花，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你不许乱动！不要公开你的身份！”
秀花还是不理解，她小声嘟囔着：“俺是你老婆，怎么不能公开身份？这也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搞地下活动……”
叶树林气得猛的一跺脚，大骂：“行了，你******烦不烦呐，快把你的臭嘴给我闭上！我你让你怎么作，你就怎么作！不听话赶快给我滚回山东去！”
这下，秀花看见叶树林真发火了，她不出声了。这样，停顿了一会儿，叶树林问：“你******眼睛上粘那个白纸，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快揭下去！”
秀花说：“俺右眼这些日子总是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呀！俺怕你出什么祸事儿，就把它粘上了，让它白跳……”
叶树林气得不出声了，他从胸中长喷出一股恶气，说：“我问你，你在路上都遇到了什么人？”
秀花看叶树林的脸色有所缓和，就提高了点声音，她说：“遇见的人倒是挺多的，到了你们单位门口，我就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叶树林立即竖起眼睛。
“俺们没说话，俺刚想上去问他，你的单位在哪儿……可是，他上辆吉普车就走了……”
叶树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行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行走了，听着没有？”
秀花就象小学生做了错事，胆怯地回答：“俺知道了……”
叶树林转而计上心来，他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秀花很少看见的，他假装很开心的样子，说：“哎，秀花，我要告你一个好消息……”
秀花马上睁大眼睛问：“什么好消息？是俺们全家能搬到一块住了吗？”
叶树林刚想要说什么，听秀花这么说，一下子把他‘带沟’里去了，他的思维跟着她走了，他犹豫一下，又马上点了一下头说：“嗯……”
秀花很高兴，她说：“啊！那太好了！快点说！有什么好事儿！”
叶树林顺着她的话题，编开了故事，他说：“那天来的那个妇女主任，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秀花连忙点头：“啊……有……俺想起来了……”
哑叔听到这话，立即挑起眉毛，其实，他很纳闷，叶树林为什么会这样，东一把，四一把的，他真的想不明白，叶树林这半真半假的，是在闹什么鬼。他立起耳朵，仔细地听。
叶树林继续说：“那个妇女主任她查看了咱们的家庭状况，说咱们还没有房子，她代表组织，通过房产局，给咱们分了一套！”
秀花高兴的不得了，她问：“真的？”
叶树林点点头说：“真的！”
秀花急忙抢着说：“俺们说的吗，俺们右眼一个劲儿地跳，俺还以为是个祸事儿，没想到是个好事儿呀！太好了！咱们全家可以团圆了！哎，”小漏子”，咱们家的房子在哪儿呀？”
“今天我就领你去看看，不过得等到天黑……”
“天黑？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天黑？这也不是去要作贼，只是一个看房子，为什么要这样呢，天黑还能看到啥了？”秀花很奇怪。
叶树林一皱眉毛，说：“不行，就得等到天黑，因为这房子是向上面特意申请的，别人都够条件，都没给，就给我了，我不够条件，偷偷给我的……也就是说，是我‘捅后门儿’来的，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啊……那……日后，住进去，别人也不就知道了？”秀花问。
叶树林又一皱眉，说：“那是两码事，那都是生米作成了熟饭，到时候，别人咬出来都没用了。不过，现在不行，不能大张旗鼓的，不能张扬！还是小心点好……”
秀花笑了，她从心眼儿里高兴，她说：“俺就知道，俺没嫁错人，”小漏子”，你的脑袋瓜子就是比俺的好使……”
叶树林摆摆手说：“好了，到了晚上，我来接你……”
秀花痛快地答应着，说：“好的！”
叶树林站起身来，要走，最后，他还不忘嘱咐一句：“记住！你不能再乱走了？听着没？”
秀花欣喜若狂，她说：“嗯，俺们这回记住了！”
叶树林和哑叔出了宿舍，来到院子里，他们俩并肩走着……
哑叔冲叶树林比划：“你领她去哪里看房子？你单位真给你分房子了？”
叶树林冷笑着，从他的脸上露出一股杀气，他咬着牙说：“我去哪里给她找房子，骗她呢！哎！哑巴，你还是那么傻实在，其实，我晚上找她出去，是想和她好好谈谈，劝她早点回老家，总这样也不行啊！这里一半，外一半的，小文这些天又是又哭，又叫的，要跟我离婚，我受不了了！我这是两头怕，我总得着一头哇！为了保全现在的地位，我只能舍弃秀花他们娘俩儿。呆会儿，你哄孩子，我和秀花单独出去，走一走，我要和她进行最后的谈判……”
哑叔扭头用疑惑而不解地眼神看着叶树林……
深夜，叶树林和秀花走在一条小河边，旁边是一片野地……
秀花边走边胆怯地看着周围说：“‘小漏子’，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一栋房子啊？这荒山野岭的，你领俺这是要上哪里儿呀？俺怎么没弄明白呢？”
叶树林脸色阴沉只顾向前走，一声不吭，此时此刻，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是杀掉她，还是不杀？。
秀花快跑几步，追上叶树林，说：“哎，‘小漏子’，你不是要领俺看房子吗，来这儿干吗？这儿这么荒凉，不象是有房子的样子，俺好害怕！你说话呀！怎么一声不吭了？这儿真的好吓人呐，阴森森的……”
叶树林低沉的说：“你怕啥，马上就到了，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秀花更加疑惑了，她说：“再往前走两步？前面什么也没有哇！哪有个房子的影儿啊？”
叶树林突然停下来，说：“好了，就这儿……”
“就这儿……”秀花环视四周：“哪里有哇？这是什么地方？”
叶树林大声喝道：“够了！”
秀花浑身一震。
“什么房子，房子的，你的末日就到了！你死到临头了！”叶树林说着，往河里推秀花，秀花这才明白，她立即作出反应，开始挣扎……
“你……你这是想杀了俺！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俺跟你拼了……”
秀花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下来了。
“知道吗……你必须死……要不然，你就会坏了我的大事儿……我明告诉你，那个妇联主任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你的存在是多余的！你去死吧……”
二人厮打起来……
秀花拼命地向岸上爬，叶树林使劲向水里推她……最终，秀花不是叶树林的对手，她被叶树林死死的按在水里……直至她没了动静……半晌，叶树林确定秀花已经死亡，他才肯放手……
哑叔的宿舍里，哑叔拍着小汤彪睡觉，小汤彪睡得很香，哑叔也开始打嗑睡……突然，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立即翻下床，摔到地上……他狠狠地摇了两下头，让自己快速清醒。敲门声还在继续……哑叔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打开门，叶树林一下子撞进来，他的衣服湿透了，紧贴着身体，还有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哑叔差点被告他撞倒，哑叔咧切一下，好不容易站住。他见到叶树林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叶树林进了门，立即回身把门关上。然后，无力地靠在上面，喘着粗气……哑叔用惊异地眼神看着叶树林……
半晌，叶树林抬起头，目光呆治地看了哑叔一会儿，说：“你知道吗……我把秀花给杀了……”
哑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叶树林踉跄着走到椅子前，然后，一屁股瘫下去，他把头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神情极度沮丧和恐慌。这时，哑叔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惊异地颤抖着手指着叶树林一下，而后比划着：“你把秀花给杀了？”
叶树林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哑叔，说：“是的，我把她给杀了！在城东郊外的小河边。那个小河，是咱们俩夏天经常去洗澡的那个地方，我把她使劲儿按在了水里……后来，她就没了动静……”
哑叔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真把她杀了？”
“那还有假吗……我眼看着她喝了好多水，最后，没气了……”叶树林的眼前浮现出秀花在水里挣扎的最后一幕：“这个女人十分健壮，象个男人似的，有力量，对付她也好费劲儿的，我和她也是搏斗了好半天……”
哑叔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叶树林：“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叶树林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这么作，还能怎么作？我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自己，保全我和小文的婚姻，保全我现在的地位……你知道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秀花她太吵了，太让我闹心了！闹死了心……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在老家呆着，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儿……因为，我看在她对我父母那么好，还有孩子的份儿上，我不会这么作，可是，她偏偏不消停……”
哑叔眼睛紧盯着叶树林：“那……小文……她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早晚会知道的……我还不知道，她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离开我……抱着孩子走人……”叶树林的脸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和……
哑叔张着嘴巴半天没有闭上：“你们在撕打的时候，有没有被其它人看见？”
叶树林摇摇头说：“没有……至少现在没有，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刚从那儿跑回来……”
哑叔冲着叶树林比划着：“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树林突然要哭了，他大叫：“不知道……不知道……哑巴，我的心好乱，脑子也多老大，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完了！我完了！彻底完蛋了！我的婚姻、事业……全完了……等待我的法律的制裁……你知道吗，哑巴，这种心情很奇怪……开始我是那么的一个心思地想杀了她，除掉她……想除掉这个心头之患……可是，当我真的把秀花杀了，我又害怕了，后悔了，多少又有些愧疚了……这滋味很难受，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从前，不用多，只需两个小时，我决不会这么作。决不会这么冲动！我会慎重考虑，从头再来，一定要从新选择处理方式，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冲动是魔鬼！可是……现在……哑巴……有什么好办法吗……让我摆脱这个事情呢！哑巴，快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哑叔打着手势：“那怎么办呢？你都把人给杀了……等待你的只有法律的制裁了……”
“我完了……我完了……我彻底完蛋了！我赵亮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什么都不是了！不再有今天的风光，我将会一败涂地！”
叶树林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低声哭泣着……哑叔无奈而痛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叶树林猛地抬起头，用兴奋而期盼的眼神看着哑叔，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哑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有好办法了？”
“是的……”叶树林的眼珠快速地转动了几下：“哑巴，我突然看到了希望，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哑叔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能救你？那个人是谁呀？”
叶树林看着哑叔，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芒，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
哑叔吓得浑身猛的一抖：“我？我怎么能救你？我……不行……不行……人是你杀的……我能救你什么呢？”
叶树林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坐起来，说：“哑巴！哑巴！我的好哑巴！你替我顶罪吧！”
哑叔听了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我？那可不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会被枪毙的，我不干！你这个忙，我帮不了！帮不了！真帮不了！人是你杀的，还是你来吧！”说着，哑叔站起来向外面走……
叶树林一下子抱着他说：“哑巴，你别走，你听我说……求求你了，哑巴，我别无选择……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这么作了，这样，我才能不被判刑！”
哑叔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你是不被判刑了，那我就得蹲监狱！”
叶树林抱紧他，说：“是啊，你就替我蹲几年吧！哑巴！你一个人，单身汉……没家没业，没有牵挂！也不要求上进了！这样，你蹲几年就出来了……也不损失什么……哑巴，你放心，凭我的影响，我会调动一切关系……我决不会让你死刑的！啊？哑巴，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好办法了！别无选择了！哑巴，等你蹲几年，你照样还是一条好汉！这只是几年的事，是时间的问题，你这几年，你就算是把我救了，把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啊？哑巴，现在，在这个状况下，只有你能救助我了！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情如手足……亲密无间，真的，我们这么多年，真的比亲兄弟还亲！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以前，你经常帮助我，哑巴，再帮我一次吧，我这次真很需要你的帮助！”
哑叔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又无力地坐下了：“这个……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我害怕……”
叶树林一拍胸脯说：“哑巴，你别怕……有我呢，我会用我的影响力来帮你开脱的，我有很多关系网的……绝不会让你判死刑的，你一百个放心，一万个放心！请相信我！我刚才都说了，你只是蹲几年，就出来了，你出来以后，我保证你不但还会有工作，而且，我还会把你上调到政府当更夫……啊？哑巴，你就答应了吧？再有，你现在对外面说，秀花都是你媳妇了，这个大家伙都相信了，正好，将计就计，我想好了，你就说，你们因为一点小事，闹了别扭，为了不吵醒孩子，到河边去谈，不想，没说好，就在河边撕打了起来，你一失手，把推进了河里，她滑下去，就没上来，就淹死了……是误伤！这个在法律上的判刑不会很重的……然后，我再”活动”“活动”“找找人”托托关系，走走”后门”……我想这个问题不大……这是多么完美的决择呀！正好，这正好是你的故事！我要是现在直接说我……就是有点乱套，大家伙的思路还得从头撸顺，这样会很乱套……”
哑叔一甩手：“那……这……本来你自己乱套吗……跟我没关系！我不管！”
叶树林又抱住哑叔急促祈求地说：“一就这样了，我只有这样了……啊？哑巴，你帮我一把吧，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别无选择，你心肠那么好，你是天疷下最最最好的大好人！你不能袖手旁观，什么也不管呐！而且，你还是一个人，光棍儿，跳井不挂下巴，你就进去蹲几年，出来以后，还是条汉子！啊？哑巴，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一条路了！啊？哑巴！哑巴！”
哑叔恐惧而愁楚，他紧锁双眉，不作声。
“哑巴，你就答应了吧！你光棍一条，没有牵挂，跳井不挂下巴，也就几年……啊？你答应了吧，我给跪下了……”说着，叶树林”扑通”一下，跪在哑叔面前。哑叔哪里受过这个，他接受不了，他急忙去扶叶树林
哑叔用缓慢的手势：“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树林流泪了，他真诚的肯求着，说：“哑巴，求求你了，你前世修来的福相，你是救人的救施主！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你要是帮我一把，你的大恩大德，我会用毕生的心血去补偿，你放心吧，我决不会忘了你的……再有，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不能看着我不管吧，我们是好朋友！”
思忖了半天，哑叔去扶叶树林：”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此时，叶树林已泪流满面，他摇着头，哭着说：“我不起来，哑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天底下第一大好人！你总是心太软，你就答应了吧！我等到你答应了，我再起来……”叶树林用急切的、乞盼的目光看着他，哑叔有些动摇了，同时，他又陷入了迷茫……
凌晨时分，叶树林浑身泥水，神情恍惚地回到家。他撞开门，象个醉汉，跌跌撞撞、脚上无根地进了屋，叶太太坐在沙发，她一夜没睡……
“你……你在这儿干吗？”叶树林有些语无伦。
“你说干吗，等你呗……”叶太太沉着脸。
“等我干什么？”
“不等你，等谁呀？”叶太太生气了：“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干什么去了？”
叶树林想坐在沙发上，不料，没坐好，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而后，他又努力地爬起来，站在那，摇摇晃晃的，用手指着叶太太说：“你……这回你能高兴了！”
叶太太用惊异地眼神看着他，问：“这回我能高兴了？我有什么高兴的？”
“我把秀花给杀了！”
叶太太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说：“啊？什么？你把她给杀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这个一点错……我真的把她给杀了……”不知为什么，叶树林说这些话的时候反而很平静。
“你……你……你太残忍了……那孩子呢？”
叶树林一指外面说：“在哑巴那儿……他给看着呢……”
“你……你……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叶太太声音颤抖地问。
“按在河里……把她活活按在水里，淹死了……”叶树林声音嘶哑地说。
“你……你……”叶太太用手指着叶树林，她的手指明显的在发抖：“你……你……怎么会这么作？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叶树林突然大吼起来：“我为什么这么作……为什么这么作……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和这个家吗？”
叶太太也被激怒了，她一下子提高声音，咆哮起来：“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放屁！你是为了你自己！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你赖谁呀？虽然我生气又伤心，但我也没让你去杀她呀！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没有关系！这事本不应该发生，罪魁祸首的是你！源头在你这儿！你开始要不是两头骗，能发生这事儿吗？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吗？你老老实实作人，你承认你有老婆、孩子，把秀花接过来，一起好好过日子，还能发生这些事吗？你不自己找你自己的毛病，还要赖别人！你这个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你这不是为了我，你这是在伤害我！我受的伤害，谁为我承担？啊？”说着，她泪如雨下，歇斯底里在大叫：“这回可到好，情况更遭糕……前程没了，杀人偿命，孩子也没爹了……等待你的只有枪子儿了……我这个人命好苦哇！真的好苦哇……呜呜……”
叶树林静静地听着叶太太咆哮了一会儿，他说：“行了，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的心也是好乱，好乱……”
“活该！脚上泡自己走的！”
沉默了一会儿。叶太太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语气缓和了些说：“我看你还是投案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这样会好一些……”
叶树林的眼神空洞，木木地摇了摇头说：“那不行，那样我就全完了，能有今天这个地位，我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从一个从南方讨荒过来的小临时工，到国营工，又到现在的组织部部长……这都是我辛辛苦苦、绞尽脑汁经营的结果！我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我这脑子一热，干出这事来，我要想办法扛过去……找一打最好的解决途径……好让我不受监狱之灾……”
“那会有什么好办法？”叶太太急切地问。
看来情况有所转机，叶太太从愤恨转为祈求解决办法，她似乎有些原谅了丈夫的过错了。
叶树林突然笑了，他这一笑，还把叶太太弄得愣愣的。叶树林说：“小文，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不会有事的，我是这样安排的，哑巴替我顶罪了！”
叶太太停止了抽泣，愕然地看着他，说：“哑巴替你顶罪了？他答应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作？”
叶树林又笑了，说：“关键时刻，还是哑巴呀！也许哑巴只是太傻，再有，也是只为友情吧！其实，他开始不同意，他很害怕，你想对他来说，吃喝拉撒睡就是大事了，我跟他说这件事时，他都快吓晕了。我都给他跪下了……”
“后来……他就答应了？”叶太太不相信他说的话。
“是的，算是吧！我告诉他，就说秀花是他老婆，其实，打秀花来了的那一天起，我就让哑巴说秀花是他老婆了!”
叶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她说：“啊！你这个伪君子！你早就设计好了！”
叶树林尴尬地咧了一下嘴巴，说：“然后……就让哑巴说秀花从乡下来的，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儿，在河边打了起来，他一失手，把她推进了水里，秀花滑下去了，没有上来，他去拉她，可是，她已经没影了……这属于误伤……这样，哑巴，也不会有死罪的……”
叶太太眯起眼睛说：“真是这样吗？”
叶树林见事态有些好转，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当然，我已经跟他说好了，秀花出事的地点我告诉他了。他对那条小河十分熟悉。以前在木材加工厂的时候，一到夏天，我们俩经常到那条小河里去洗澡……我会教他怎么说的，保证天衣无缝……”
叶太太轻蔑地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人……太不讲情义了……你说，哑巴，这个人那么好，一天到晚一声不吭，只知道干活，谁有事儿都找他帮忙，找他干什么都行，从来不讲价钱……他那么善良，你还这么对待他……”
“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那哑巴会不会被枪毙？”叶太太担心地问。
叶树林迟疑了一下，说：“我想不太可能……我会帮助他的，打通‘关节’，帮他减轻罪名……我想问题不会太大，蹲是得蹲几年……”
“那你儿子怎么办？”叶太太又瞪起眼睛。
叶树林沉默了，目光盯着地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暂时……送孤儿院呗……”
就这样，在这个不太平的夜晚，叶太太从开始的“仇敌”惭惭成为了叶树林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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