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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上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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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上掉下

    虽然打从幼时就跟这两兄长不亲, 但徐阶记得,当初他小的时候,好歹在面子上几个人还是过得去的。当初他父亲的正房想要谋害他,还是他长兄护着他, 才留了一条命到现在。所以虽说后来他两个兄长为了家产的缘故把他排挤出家门,他对于长兄并不怨恨。

    而他的二哥,两个人当初没什么恩情,却也没什么仇怨。后来他考中进士, 探花及第,二哥也是很亲热的写信来庆贺, 还给他寄去银钱供他在京里花用。徐阶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他发达了的缘故, 但是他也不愿意与亲缘血脉的兄长们生分了, 是以一直也都很乐意与他们书信来往, 哥哥们给他钱财,他也接受, 总是一家人,哪怕是市恩呢, 也比形同陌路要好。

    只是这些年来, 两位兄长是越发的过分了。借着他的名头,在乡里也说得上是作威作福了,甚至于就连一县的父母官都看不到眼里了。前两年竟然还寄信来, 让他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把如今的松江府换掉, 只因为这个年轻县令不懂得规矩, 教训了家中的恶仆。

    徐阶着实有些不耐烦了,便是兄长们于他有些恩情,这些年他也算是让他们得了好处的,单只是借着他的虎皮装腔作势,就足够报答先时他们对他做的那些了。只是不愿意跟亲人闹翻了,这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朱厚熜的案头上,松江地方检察院弹劾他的折子,也有一厚摞了,若不是朱厚熜和他彼此是相知的,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被治罪了。

    原先徐阶也不是没有写信回去教训过他们,让他们收敛自己的行径。他也曾跟朱厚熜说过,不用顾忌他,要是准备办了松江徐家,只给他们家留下人就行了。只是受了几次教训,朱厚熜原不想让徐阶难做,也没有用重典,徐阶的那两个兄长,竟是一点都没有长教训。稍稍约束一下家人,消停一阵子,不多时也就故态复萌了。

    这明摆着是让徐阶为难,可是兄长们竟是就一点也不体谅他在京中的境况,只是想要借着他的威势给自己捞好处。徐阶心里一点一点的,也就对松江徐家的人失望了。若是真是骨肉亲人,怎么会这样做?这分明是想要害他才对。

    他也不是没有在信中跟他们说过,他如今在君前,言行都要注意。今上又是最恨官员贪腐,借着官威欺压百姓,让两位兄长千万要谨言慎行,否则就是拖累全家,别说徐阶保不住他们,便是徐阶自己也要获罪。

    可是那一封封的信件竟似雪花落在了水面上,连个涟漪都不起的。松江那边,该如何仍旧如何,他的嘱咐全然就是耳旁风。兄长们纵容家人,侄儿们个个胡作非为,下人们都觉得自己是宰相门人,就连官身的都瞧不起。现下徐家在松江也算是一霸了,说出来难道就是他徐阶的威风?难道他们真的就不知道,这事最终会害了徐阶?

    本来徐阶还想着,这次回松江,好生劝一劝兄长,慢慢改了也就是了。只是才进家门,徐阶就觉得,这气氛不对。

    长兄看着他的样子,再没有一份慈和,净是恭维,全然不似看着自己的幼弟;长嫂唯唯诺诺的,分毫没有二十多年前的飞扬跋扈。徐阶还记得当年长嫂撵他出门时的威风,如今见了,竟是屈膝就要跪下,六十多岁的人了,哭得满脸邋遢,好似死了亲爹娘一般,口口声声只说自己罪恶滔天,说到最后,竟是只要徐阶的一句原谅。

    见了她这副样子,装腔作势如同唱戏一般,徐阶很是好笑,却也不能多说什么,自然是连连道早就忘了当初的事情,算是给了句准话,原谅了这个嫂子。哪知她下一句就是问:既是已经原谅了,那上次去信说的某某事,可能给他们办了?

    徐阶顿时愕然,长兄已然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把嫂子打得不敢开口。然后长兄转过脸来,却也是带着谄媚的样子,说什么婆娘不懂事,让弟弟心里烦,知道弟弟看着她不高兴,明日便撵去庄子上云云。徐阶看在眼里,心里发凉。这就是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随后又见了二哥,竟是比长兄更加不堪。花白着头发,脸上的皱纹都堆叠得看不见眼睛了,这么大年纪,竟然还能扮小丑。二哥比起大哥,更是腆着脸谄媚的模样,徐阶看着实在是恶心,忍不住教训他一句,他竟是一点没有恼怒的样子,还敢说什么“彩衣娱亲”,实在是让徐阶又是好笑又是愤怒。最终从二哥家里拂袖而去,连二嫂也是没有见的。

    说起来,徐阶二哥谋求的,反倒还要比大哥少些。现今徐家的族长并不是徐阶家中的亲长,他们家的一支不过是分家。只是家里家产多,又出了徐阶,这才光耀起来。徐阶的大哥一向对族长不怎么恭敬,他二哥却巴上了族长,想要谋求大哥手中大宗的家产。如今徐阶还乡,他二哥自然是怕徐阶为他大哥撑腰,争夺家产不得,自然要有所对策。

    仅仅是家产而已,徐阶还看不到眼里。在京城见识多了,松江徐家的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徐阶也并不想掺和到他们兄弟争夺家产的争斗中去,一来于他没有什么好处,二来他也实在是厌烦了这一家子。

    在这里待着,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点亲情。打从那一日他大哥和二哥见了面,在大街上就对骂起来,让徐阶着实是丢尽了人。而后来,他大哥竟还想给徐阶玩个仙人跳,拿捏住徐阶的把柄,而徐阶怎么能没有防备?

    再加上闲言碎语的,京城里流言都平息了,松江徐阶自己的老家反倒是姓徐的自己在说徐阶的闲话。徐阶觉得,这个家,真的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或许早先许多年就已经不是了,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没有能够狠下心,放弃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情。

    而后徐阶的二哥把自家的四儿子领了过来,说是愿意过继给徐阶。徐阶冷眼看着那佯装做乖觉淡然的少年,眼睛里的欲望色彩浓重得低下头都压不住,他忍不住冷笑,只道:“我若要过继,自然要挑年纪小的,不记事的,日后才会跟我亲。再者,要没有了父母的,否则这过继了,却还有另一对父母,日后心里还指不定向着谁呢。二哥的儿子,我消受不起。”

    二哥的脸色忽而泛白忽而泛红,徐阶看着他的模样,想着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哪知在他面前,这个二哥竟是这么好涵养,最终唾面自干,竟是仍旧点头哈腰地笑着带着那少年走了。这倒是让徐阶称奇了一回。

    后来徐阶在街角酒楼上听到旁边隔间里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正编排着他在京城的事,什么兔子,相公,失宠之类的,说的不堪入耳。身边跟着的从京城带来的小厮都有些怒了,要过去寻事,徐阶却是拦下了。他倒是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谁的。

    既是说了要从族中过继个孩子,又拒绝了两个兄长,徐家其他的亲戚就都觉得机会来了。个个像吃了狗喜欢似的,挤破了头也要凑到徐阶面前,说说自己家的孩子有多么好,一时间徐阶竟觉得,自己像是面对着一群准备贩儿卖女的人。

    为了和权势攀上,真是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不要了。徐阶冷眼看着面前走了一拨又来一拨的人,个个都是满脸通红口沫横飞,把自家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说是多么多么喜爱这个孩子,多么多么舍不得。不是因为孩子不好,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因为知道徐阁老要过继个孩子,才送过来的。真是如同朱厚熜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做了婊 子还想立牌坊。

    一连几日,徐阶都被堵在住处,实在是心里烦到不能再烦。他对于整个松江徐家,都失望了。原来在县城里,还不曾去京城赶考时,还不曾中进士做了探花时,他也曾觉得,徐家虽说经营商贾,但是也是仁义诗书传家的儒商,不乏有骨气有才干的青年,也不乏德馨望众的耄老。而今却是觉得,整个徐家,都从骨子里烂了……

    他竟是有种难以抑制的,想要远离这些人,想要从此再也不用见到这些人,想要永远的远离松江徐家的感觉。他为这群人羞耻,他为自己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而感到羞耻,他为自己,竟然有这这样一群亲人,竟然几十年都挂着松江徐家出身而感到羞耻……

    有了这样的想法,徐阶真是不由得开始想,如何才能脱离这群人。他们毕竟是姓徐的,而他毕竟是属于这个徐家族群。徐阶看着北边的天空,想着自己分宗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躺在院子里墙根的小宝。

    朱厚熜听他讲到这里,忍不住又摸了摸徐阶的头发。这一路虽然时日不长,但是徐阶心里的难受他是清楚的。毕竟自己的家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的那么丑恶的一面,这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最让人痛苦难堪的。

    或许幸好是这时徐阶遇到了小宝吧?这个孩子,从他刚刚的样子看,倒真的是个纯净的孩子。才两三岁的孩子,或许就是一个大家族当中,仅剩的纯净了。

    只是徐阶却摇了摇头,道:“那时我看到那孩子,只觉得心里愤怒。不过小小的一个孩子,也被父母弄过来,是想要先笼络住我,还是想要讹诈我?你不知那时小宝的样子,真的是遍体鳞伤。虽说破皮流血的地方不多,可是那满身青紫,实在是……

    “我看他懵懂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必然不是自己跑到我园子里的。我住着的那院子,原是大哥家里的绣院,在大哥宅子的最里面;那院墙一丈来高,也没有豁口或是墙洞,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自己跑过来?必是父母把他送过来的!

    “那一身的青紫,后来我看过,竟多是摔的。我从京里带去的长随看了,说是孩子是被用长带子吊着,从院墙那边丢过来的。这么小的孩子,做父母的也忍心这么就把孩子丢了过来,也实在是够狠!”

    只是后来徐阶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早就过世,他父亲又是个软弱的性子,被嫡妻拿捏住了,老婆说什么他也不敢说个“不”字。于是这么个小孩子,就被从高高的院墙上面丢了过来,落在了徐阶的院墙脚。

    让长随给孩子看了,他自己也诊了诊脉。一边叫人去煎药,另一边令人去找这孩子的父母,徐阶却是不忍心将小孩立即送出去,就此不管,还是把他留了下来。看着那孩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道怪不得当时那孩子一动不动的。他心里因为孩子父母而连带着对小孩产生的厌恶也淡了,隐约也有些怜惜这个被爹娘抛弃的孩子。

    再怎么着,作孽的都是大人,受罪的却是这么个小孩。其他人家的孩子,兴许也有自己贪慕富贵,想要跟着徐阶去京城享福的念想,只是这个孩子,他才两岁多,能有什么想法?必定是被父母强迫的,总不是他自己出的点子。

    这样被爹娘从墙头丢过来,也就等于是被父母抛弃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这么高的院墙,孩子摔不死也得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伤筋动骨。这孩子还算是幸运的,只是擦伤了,又磕到了头,还没有断骨头。要是真的运气不好,这会儿徐阶就得给他收尸了。

    徐阶看着那孩子,又叹了一回,这时去探察消息的长随也回来了,跟徐阶说了说孩子家中的情况,父亲贪鄙怯懦,母亲早死,嫡母又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徐阶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救这孩子一命——若是他不管这个孩子,日后他必定是只有死路一条。

    正犹豫间,徐阶却见那孩子带着些擦伤的小脸竟然很是眼熟。像徐阶自己,自然是应当的,他们原就是有血脉相连的;可是怎么就能这么凑巧,不像徐阶的地方,竟然都像那个远在京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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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的小孩……天上掉下来的……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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