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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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 暑热的威力在淋漓尽致的施展过后,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待到八月一场秋雨落下, 空气中的燥热霎时一清,那让人难耐的暑气也终于消散殆尽。

    秋高气爽的时节, 宴黎和温梓然收拾了行装再次启程——她们有很多的时间,她们也有对安宁生活的不舍,可看尽天下风光是她们定下的目标,也是此番游历的乐趣。所以她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因为她们很清楚,前路还有更好的风景等着她们。

    这一日,蹄声踏踏,拉车的马儿再一次将两人带到了陌生的城池。

    马车踏进城门之前,宴黎习惯性的掀开车帘抬头看了一眼, 便见那高大的城楼上遒劲有力的写着“东阳”二字。她回头便告诉了温梓然, 只不过东阳城是什么地方,她却是不知道的。

    宴黎对此并不在意,事实上她们一路走来,途径的大多都是陌生的城市。不过就算是闻名遐迩的地方,她们之前没有来过, 说到底也还是陌生。而此刻, 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东阳城时,宴黎望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 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

    八月初重新开始的行程, 两人还没来得及像之前那般肆意的挥霍时光。换句话说, 东阳城距离她们之前暂居的小城并不算远,而时间却已过去了小半个月,中秋佳节也近在眼前。

    中秋啊,又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可惜能在一起过节的仍旧只有小两口而已。

    宴黎只是想了想边城外的那一片孤坟,很快便将所谓的多愁善感抛却在了脑后,转而又为两人今日的落脚处操心起来——既然中秋快到了,她们也不打算再在这一两日的功夫里赶往下一个城市,可要在东阳城住多久倒也说不上,所以还需寻个好些的客栈,能让她们安心舒适的住上几日。

    当然,最后的住处问题也没轮到小将军操心,赶车的亲卫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东阳城中最好的客栈,利落的将车赶了过去不说,一应事务也都替宴黎二人安排妥帖了。

    两人就此在东阳城落脚,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等待着中秋佳节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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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也是一个热闹的节日,除了代表着团圆之外,这一天本身也代表着热闹——东阳城是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可地处江南的它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每逢佳节必有庆贺。于是在这一天夜里官府会组织灯会,而除此之外,贯穿东阳的清河之上还会有花船停在其间献艺。

    会在清河花船上献艺的,皆是城中各家青楼中身价不俗的花魁。她们往往才艺双绝,可过于昂贵的身价也让大多数人无缘一见,这一天献艺便显得格外难得,每年中秋都少不得去瞧热闹的人。

    宴擎本不爱凑热闹,更不爱凑这样的热闹,奈何温梓然看上去倒是兴致勃勃……

    日暮时分,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中秋灯会刚入夜便已初具模样。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点亮一盏盏精致美丽的花灯,同时也将昏暗的道路照得灯火通明。

    宴黎和温梓然在客栈里用过晚饭便出来了,彼时天色尚未黑尽,然而街道上往来的人已是不少。除了外出来看灯会的行人之外,街道两旁也多的是卖花灯的小摊,因此这些行人往往过不了多久,手上就会多一盏花灯……各式各样的花灯,简单或者精致,总归是应景的。

    两人没走出半条街的距离,宴黎便买了一盏蝴蝶灯送给了温梓然,不甚在意的说道:“我看街上的人都提着灯,咱们既然要看灯会,便也应景提上一盏吧。”

    提灯应景是一回事,但事实当然不止如此。温梓然之前便瞧见了,这街上不止一对男女互送了花灯。有些年纪稍长的,看得出是夫妻,还有些年少的,看着便是相互爱慕的少年男女,不过无论有没有成亲,这里的有情人似乎都爱互赠花灯以表心意。

    风俗什么的,即便不是自己习惯的家乡习俗,偶尔遵守一回也是很有必要的。

    温梓然笑盈盈的收下了宴黎送的蝴蝶花灯,扭头在街边的小摊上寻找了一番,竟意外的发现了有个小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花灯。她眸光微转,很快将小摊上的花灯都瞧了一遍,最后停下脚步伸手提起一盏,还没说话便听摊主笑呵呵的说道:“夫人好眼光,这盏小狼花灯可是独一无二呢。”

    这类的动物花灯多数都是卖给小孩子的,一个个都做得憨态可掬。温梓然拎着花灯瞧了瞧,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在摊主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付钱提走了灯。

    等回过头来,温梓然顺手就将那盏小狼灯送给了宴黎。

    小将军一脸嫌弃,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而后盯着那花灯又瞧了两眼,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那摊主的手艺太差,这哪里是什么小狼,这分明就是只土狗来着!”

    听她说了出来,温梓然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挽着宴黎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宴黎肩头笑道:“这么嫌弃啊?”

    宴黎是很想说嫌弃来着,这花灯不仅做得不像狼,而且这模样的花灯都是小孩子玩的,她提着像什么样子?然而这话她却不敢说,怕媳妇不高兴再把花灯要回去,于是只得委委屈屈的答道:“没有,怎么会呢,梓然送我的灯,我当然喜欢了。”

    说话间,正巧旁边一对小夫妻路过,两人也都提着灯,而且看上去明显是一对。宴黎顿时后悔之前为什么没买两盏灯,过了温梓然的手就算是她送的了……她心中正懊恼,路过的小夫妻听到她的话也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宴黎手中的灯后俱是忍俊不禁,最后笑着走远了。

    不敢嫌弃礼物的小将军顿时更委屈了,她眼巴巴的看着媳妇,很不想提着这花灯招摇过市。

    温梓然笑也笑够了,仍旧是亲亲热热的挽着宴黎的胳膊,丝毫不介意她手中提着一盏有些粗糙的幼稚花灯。她似乎看出了宴黎的心思,便开口道:“灯会处处可见,一年也有好几回,咱们今日便不凑这个热闹了。”说完不等宴黎高兴,又道:“阿黎,咱们去清河看看吧。”

    宴黎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比之前还哀怨的模样:“不去。今晚又是花魁献艺,你别又看上哪个花魁的好本事好技艺了,回头再嫌弃我。”这东阳城比她们之前暂居的小城更大,选出的花魁也该更厉害才是,小将军才不想听到媳妇夸赞别的女人呢,青楼女子也不行!

    温梓然听后眨了眨眼睛,光芒汇聚在她眸中,清澈的眸子比平日里更明亮了几分,带着盈盈笑意:“咱们只是去瞧个热闹罢了,阿黎多虑了。更何况江南美人别有风韵,此去也能再瞧瞧美人不是?”

    宴黎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被温梓然拉去了清河旁。

    看热闹的自然不止她们二人,事实上清河边上的人并不比另一边灯会上的人少——多是些平日里见不到花魁的男子来看美人,也少不得大胆的女子占据一角来凑热闹。

    因为人多,又是在河边,宴黎一路伸展手臂,小心的将温梓然护在怀中前行。到了清河边她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排斥了,反倒因为周围人多而蹙眉提议道:“听说花魁献艺都是在河中的花船上,岸边离得远也不一定能瞧见,人还这么多,咱们不如直接租条船过去吧。”

    小将军即便是挂印而去了,也并不缺钱。可惜这般的盛事当前,清河边的船只又怎么可能还有空余?别说花船画舫,恐怕就连平日里在河中打渔的渔船上都站满了人,再寻不出一只空闲。

    租船的事当然没成,宴黎只能护着温梓然继续前行。两人一边尽量往大多女子所在的方向移动,一边也在观察何处人少。只是左看右看,入目黑压压一片皆是人头,莫说是瞧见那河上花船中的花魁献艺了,就连那清凌凌倒映着明月的河水都难瞧见一眼。

    终于,两人费了不少力气突破人群,挤到了靠前的位置。抬眼一瞧,便见不近不远处停泊的几艘精致漂亮的花船,船上灯火通明,早有美貌女子或歌或舞各展所长。

    琴声悠悠,歌声阵阵,身姿妙曼的女子在隔水的花船上翩翩而舞……欣赏之余,温梓然和宴黎二人更多的还是为了凑个热闹而来,否则就凭小将军不缺钱,砸钱也能让这些花魁单独为她们献艺。不过有时候热闹得过了,也会是一桩麻烦。

    花船几艘,各家竞技,看热闹的人也是各有所好。有人喜欢这艘船上的歌舞,也有人喜欢那艘船上的美人,各花入各眼,岸边瞧热闹之人的目光也被各自吸引着。

    忽的,也不知哪艘花船上闹出了大动静,岸边的人群骤然激动起来。前面的人喊着含糊不清的话,后面的人被挑起了好奇心,抓耳挠腮的往前挤。如此一来二去,站在最前面的人竟有不少立足不稳,“噗通”几声之下,生生被人群挤得掉下了河去!

    好在东阳周围多水系,东阳百姓也大多善水,再加上中秋时节天气还不算冷,因此落水之人倒也不需十分担忧。不多时,这些人自己就游回来了,就是狼狈了些。

    清河上的中秋献艺年年都有,因此这样的事故并不少见,河边众人嬉笑一阵并不将这意外放在心上。然而生在北方不会水的小将军却是陡然紧张了起来,她感觉到身后人群还在拥挤,于是二话不说护着温梓然就打算从河边撤离。

    恰在此时,又一阵人群涌动,宴黎倒是护着温梓然站得稳稳地,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一个姑娘被人挤得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落水了。

    女子与男子不同,落水湿了衣衫便是一件大事,更何况众目睽睽。

    宴黎没来得及多想,顺手就将人拉了一把。而后倒也没让她继续援手,那姑娘身边的同伴似乎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将人护住了——那似乎也是个练家子,立足颇稳。

    受了一番小小惊吓,女子站定之后捂着心口回头道谢。然四目相接,却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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