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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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东院莲花池聚集了大帮学生, 他们个个手持书卷, 或站或坐, 朗朗读书声穿透薄雾, 德善书院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下西院, 豆苗儿母子正坐在堂屋用早膳。

    “娘, 福宝等会想跟您去北院摘橘子。”捧着比脸更大的碗,福宝咽下嘴里的面条,口齿清晰道。

    “去年不知道谁被树上掉下来的橘子砸了头, ‘哇呜’一下就哭了呢!”

    心虚地埋头啃面,须臾,十分不甘心的重昂斗志, 眨巴着眼睛惊讶好奇道:“是谁呢?娘, 是常亭哥哥么?”

    豆苗儿看他一眼:“娘待会帮你问问他。”

    “咳咳……”拢袖轻咳,眼见糊弄不过去, 福宝从凳子上跳下来, 将她衣袖攥在小手里拧啊拧, 拖长了音调开始撒娇, “娘……福宝长大了, 脑袋也变大了, 去年砸得真的很痛,今年砸下来就不疼了,福宝保证不哭鼻子, 去年真是脸都丢尽了, 今年不消您说,福宝绝对不哭,若哭了,就是、就是北院里养的小猪!”

    嗔他一记,豆苗儿揉揉他脑袋。

    她原本就不准备拒绝,只是提前给他个提醒罢了!

    深秋,树上橘子皮儿是青的,但里边橘肉已清甜可口,还微微带有一股不涩舌的酸味。每到这个季节,他们会先摘一批早橘拿到市集上让学生们贩卖,将攒下来的银子用来购置些必需品。

    中午,常亭来寻她,说是钱氏竹雕钱掌柜的来访。

    豆苗儿忙让陈婶子将客迎到西院,匆匆洗漱换了套干净衣裳便去见人。

    “赵夫人。”钱玉恒闻声侧眸,指着桌上的一兔子吃草竹雕笑道,“赵夫人能不能做些这种类型的?钱某瞧着娇憨可爱,孩童与妇道人家定是欢喜。”

    “这只不过是我随手做来给福宝的玩物,钱掌柜若喜欢,让您铺子直接做就成。”豆苗儿笑着踏入门槛道。诸如此类竹雕不过在造型讨个巧罢了,实际并没什么难度。

    “那钱某就多谢赵夫人了。”拱拱手,钱玉恒带笑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

    “是出什么事了吗?”

    “实不相瞒,赵夫人,今晨铺子还没开门前就有一男子在外守候,他,是来打听您的。”

    蹙眉,豆苗儿低眉思忖,自打卖了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她就猜赵家的人可能会心有不甘的找来,所以现在是他们找来了?

    “钱某瞧他神色冷沉,一双眼睛如鹰,看你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凉飕飕的,特别不好招惹。便跟他说当年来卖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的是个中年男子,早不知姓名住址踪迹。”

    “谢谢钱掌柜。”豆苗儿不愿再与赵家牵扯上关系,松了口气,“那人长什么模样?”

    “挺年轻一男子,穿玄色长袍,模样生得不错,就是眉总拧着,面目不善。”

    眸色迷蒙,豆苗儿想象不出这人是谁,她对赵家子实在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不过钱掌柜既已替她摆平,这事儿不用再放在心上。

    “都中午了,钱掌柜留下吃顿便饭吧!”

    摆摆手,钱玉恒捋着胡须笑:“便饭不必,钱某能不能带篓橘子走?书院的橘林不知是不是整日听学生们吟诗颂词,结的果都比外面那些甜多咯!”

    哭笑不得,豆苗儿找来个竹筐,带他去北院摘些回去尝尝鲜。

    忙碌整日,临近傍晚时分,常亭又来找,一脸喜出望外的模样:“夫人,您猜谁回来了?”

    豆苗儿正在给福宝喂饭,每日三餐,时常头疼,她不知别人家孩子是不是也总这样,好好吃顿饭难比登天。

    “谁呀?”晃着两脚丫子,福宝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般,双眼冒光。

    “是……”知来的不是时候,可实在等不得,常亭满脸笑容道,“夫人,是李元回了。”

    “哇,是舅舅吗?是舅舅回来了吗?”尽管对这个舅舅已经没啥印象,但福宝真是高兴得不得了,终于不用再吃饭啦,他跳着蹦起来,“娘,福宝去接舅舅。”语罢,一溜烟儿就跑出门拽着常亭急吼吼的要去找李元。

    怔怔放下碗筷,豆苗儿起身跟着走出去。

    去年春后,李元留信不告而别,说要去参军。

    事实上前年朝廷募兵时,他就嚷着要报名,一因她不同意,二因不足十四岁,正正规规的军队不肯收他,此事就此作罢。却未想到年后他就……

    豆苗儿才出下西院,远远一片身影行来。

    为首的是……

    眯了眯眼睛,豆苗儿确定不识,李元呢?微微踮脚,她往后张望……

    抱着福宝,李元混在人群中与常亭等熟人谈笑,他们说他黑了瘦了却结实了,他嘿嘿咧嘴:“终于不是你们嘴里的瘦猴子了吧?咱现在是瘦老虎。”

    “嘚瑟。”攥着殷红色皮鞭,年约十三、四的小姑娘扭头瞪他一眼,“待会找块空地跟本小姐过过招?瞬间将你打回原形。”

    “就是,嘚瑟!”

    “沈二,让你别跟我学说话,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九岁男孩扭了扭屁股,朝她扮了个鬼脸:“沈一,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小姑娘怒目,手拧住他耳朵就往上提,嗷嗷惨叫声瞬间冒出:“哎哟哎哟长姐不慈,谋杀……”

    为首一身青袍男子猛地侧眸,厉目逼视,端的是不怒自威气势滔天,刹那间,不光两姐弟老实,李元与迎他的那帮学生也都被瞪懵了,大气不敢出。

    “噗嗤……”寂静中,被李元抱着的福宝忽然笑出声,他觉得这姐姐和哥哥特别有意思,很好玩。

    只是大家都不吭声,福宝慢半拍对上男人深邃可怖的眼神,忙用小手捂住嘴,默默将头埋入李元肩窝。

    “爹,看您把人小孩儿都给吓哭了,他才多大啊!”压低嗓音,沈慕春嘟嚷道。

    “福宝不小了。”抬头否认,福宝举起右拳,五指张开,佯装一点都不害怕,“没几天福宝就要过五岁生辰,福宝其实不喜欢哭鼻子了。”

    “原来你叫福宝啊,怪说长得像个福禄圆子似的……”

    沈慕春跑去逗他,前方沈临邑拧眉,瞅了眼李元怀里那小孩微微打颤的腿,不作声了。

    豆苗儿迎上去时,曹老夫妇也出了上西院。

    简单介绍数句,豆苗儿与这位沈将军匆匆对视一眼,旋即各自挪开。

    曹老将沈将军并一对子女迎入上西院,豆苗儿把李元带回下西院。

    “诶,福禄圆子,姐姐待会找你玩啊!你可比沈二可爱讨喜多了!”即将钻入院门,沈慕春忽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攥着皮鞭朝旁侧福宝笑得灿烂。

    福宝“哇”了声,为她的身手而赞叹。

    得意地抛了个眼神,沈慕春进上西院,旋即姐弟二人开始争吵,再是男人低沉霸道的一声怒斥,世界瞬时寂静……

    李元耸耸肩,似乎已司空见惯。

    渐渐地,围绕在他身边迎他的学生都散了,福宝也被陈婶子抱去洗漱。

    豆苗儿坐在堂屋上首把玩小竹雕不吭声,半晌,李元束手束脚的讪讪打破沉默,“书院新修缮过了吧?来时瞧北院橘子林旁边还有葡萄架呢!”瞅了眼她无动于衷的面色,李元又道,“方才是沈将军,沈慕春沈大小姐是他头任夫人留下的孩子,九岁的叫沈学成,是第二任夫人留下的公子。两夫人都去了,沈大将军也是可怜,其实他人挺好,就做将军的,难免显得凶神恶煞了些……”

    声音越说越小,李元埋头朝她走近,哑声呢喃道:“姐,我这次回来,大概能待上三五天,然后就得启程前去边疆北营报到。因沈将军在上场战役中受了伤,需回京调休,他想把两孩子送书院收收脾性,我抓着机会,这才跟着回来一趟。”

    听他这般说,豆苗儿眼眶泛红,不忍再置气,她终于放下竹雕仔细打量他。他脸颊变得黝黑清瘦,目光硬朗,当年的小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轻叹一声,她嗓音嘶哑:“身上受过伤吗?”

    “我是小兵,没很多机会上阵杀敌。”李元咧咧嘴,听她哽咽,忽然难受,埋低了头,他轻声道,“小伤,都好了。”

    “非要再去?”

    “嗯,我现在不得不去,而且我也想去。我不是读书的料,书院里的事儿常亭他们都能做得很好。”李元认认真真给她说心里话,眼神充满坚定,“边关的日子再苦再痛,起码我过得踏实,不知为什么,那几年在这儿过太平日子,我内心深处总觉得不对劲……”

    知他可能还忘不掉当年扬州遇袭的事儿,豆苗儿无法勉强,只忍着难受叮嘱他:“记得好好照顾好自己,关键时刻千万别逞能。”

    “知道。”李元拍了拍胸膛,笑道,“虽然眼下是个小虾米,可我还指望拼个几年建功立业往上升呢,等福宝长大了,我一定能罩他!”

    拭了拭眼角,豆苗儿轻笑起身:“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还想不想吃卤肘子和炒三丝?”

    “想,当然想了,有时候梦里我都在啃肘子,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豆苗儿重心都在李元身上,她现做是不够了,就带他去城内铺子做了几身新衣裳。

    沈家的小姐和公子是初次来扬州,玩心又重,对这儿新奇的不得了,拉着福宝到处游玩。豆苗儿瞧沈将军是不管事儿的主,只好与李元陪同三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闲逛。

    路上但凡遇到斗殴或是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沈大小姐的皮鞭就跟灵蛇似的,“咻”一下钻出去,打得他们遍地找牙。

    短短两天,沈大小姐出尽风头,不少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喊声“女侠”。

    豆苗儿倒不觉这性子有什么不好,就是太招摇,可能会惹出事端。但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资格说什么,论其身份,她与她弟弟都是将军府出来的金贵小姐公子,她更没开口的必要。

    今日申时,沈大小姐英姿飒爽收拾一票强收“保护费”的地痞后,几人乘马车回书院。

    豆苗儿抱着福宝,总觉不安。

    惩恶扬善的事儿她不是反对,可……

    马车内福宝开心的和沈慕春说话,他对她越发崇拜得不得了,两人叽叽喳喳煞是投契。偏沈学成阴阳怪气捣乱,几人顿时吵吵闹闹没个休止。

    豆苗儿默默听着,暗想是不是该给沈将军露露风声,他都由着自己孩子这样行事吗?

    “不好,似乎有人跟着我们。”马车蓦地一顿,前面驾车的李元压低嗓音朝内道,“坐稳,我加快速度。”

    推开轩窗,趁暮色往外探望,身后的确一片黑影骑马追来,沈慕春怒气冲冲:“呸,一帮无赖,刚才就该卸了他们胳膊腿。”

    马车颠沛,身后那群人追得也很快,一直盯着外面的沈慕春气得脸红:“不行,快要追上了,李元你先带他们回去,姑奶奶非得打得他们跪地求饶不可。”

    “沈大小姐,您能不……”

    李元话未说完,“唰”一下,身旁黑影闪过,沈慕春已跳下马车,正面迎敌。

    车内沈学成脸色蓦地变了,到底是姐弟,平常吵得凶,关键时刻却也最是担心。

    “娘。”福宝缩在豆苗儿怀里,战战兢兢的,“慕春姐姐不会有事儿吧?”

    豆苗儿一时心悸,她自然以福宝为重,可沈慕春也不能不管。

    “姐,追来了。”李元急道,“我挡着,你快带福宝先走。”

    马车倏地停住,刀剑拳脚声铿铿锵锵,豆苗儿虽慌不乱,她早不是以前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了,抱起福宝,对沈学成迅速道,“跟着我跑。”

    三人下车,不敢明目张胆走大路,只能往人高的杂草丛里钻,以掩饰痕迹。

    这帮地痞人多,可手脚功夫真不咋地。

    沈慕春出自将军府,从小见的打架比珠花都多,玩起刀剑来比梳妆都溜,自不将他们放在眼底。李元这两年也受了些专业训练,勉强能应付过来。

    人多,解决的慢,等趴了一地,沈慕春得意洋洋地用鞭子狠狠甩在地上,单手叉腰:“起来呀,有本事再战!”

    李元挨了几拳,顾不得身份,忍无可忍地瞪她:“还不去找他们?”

    “哦哦,对……”

    两人钻进草丛,一路呼唤,无人应声,不知是跑得远了还是怎么。

    “你刚瞅见有人追他们去了吗?”

    沈慕春慌乱摇头:“你没盯着?”

    气不打一处来,李元狠踢了一丛杂草,扬声高呼:“姐,福宝,福宝你们在哪……”

    这才真着急,沈慕春跟着呼唤,红着眼眶猜测:“会不会回书院了?”

    “你掉头去原地,弄匹马赶回去瞧瞧,人要是到家了就来找我。”

    “好。”点头,沈慕春急急折返,骑马拼命顺着大道往德善书院行去……

    天色彻底暗了,德善书院上西院檐角几盏灯笼随风缓缓摇曳。

    曹老夫人补送几碟菜进堂屋,笑着招呼陆宴初与沈临邑道:“我老了,福宝她娘又没回,你们呀只能勉为其难吃我这老婆子的菜下酒喽,难吃了些,别嫌弃。”

    两人立即起身,拱手言谢,又道很是丰盛美味之类。

    “你们坐下,坐下,继续喝。”曹筵及示意老婆子出去,让他们继续吃菜喝酒,“今日巧得很,恰逢陆大人沈大人都出现在老夫这陋棚,蓬荜生辉啊!”

    沈临邑面色如常,倒是曹老与陆宴初面上染红,他是武官,除却最开始与他们能上聊几句,后面曹老询问陆宴初朝上故友情况,问着问着,两人就越喝越多,他杵在这走不得,倒是尴尬。

    “对了,陆大人的私事处理好了?”用筷子捡了颗花生丢入嘴里,曹筵及想起来的问。

    低眉不语,陆宴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头。

    “瞧你这模样很是怅然,来,再喝一杯!”举杯,曹筵及眼神示意另边的沈临邑,仰头将自己杯里的酒干了。

    礼节性沾了下唇,沈临邑便放下满满的酒杯,那两人喝得酣畅,其实也并不在意他是否跟上了节奏。

    曹筵及砸吧了唇,叹着气安慰他:“没事儿,慢慢处理,不急。”

    哑然失笑,陆宴初眸中浸着迷蒙酒色,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他扯唇,喃声似自言自语:“其实晚辈早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若不行,就罢了吧,或许我早就应该松手接受现实。”

    “是啊,该放手则放手,有舍有得,有得有舍。”摇头晃脑,霍老想起陈年旧事,一时大为感慨,又拉着两个晚辈不停喝酒。

    陆宴初不需劝,一杯接着一杯,打从心底不想停。

    是了,他的名字虽不是世人皆知,可只要有心打听,怎么打听不到?

    她就是、就是后悔,不要他了。

    他早该接受现实,就趁这次彻底接受现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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