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鬼村·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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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新的生命是女儿的救赎, 同时亦是他魂归地府的契机。

    只消这个生命平安降生, 女儿便不会再有自尽的念头, 而他亦能安心了。

    母亲年迈体衰,他非但未报生养之恩, 还要拖累母亲,实在是不孝至极。

    半月,再过半月, 母亲便可解脱了。

    女儿……女儿亦可解脱了,永远不必再看见他这个亲手杀害了她母亲的凶手,实在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傅明煦思及此,不禁心生悲戚。

    他身为人父,身为人子,能为母亲与女儿做的,竟惟有彻底地死亡。

    他勉强收起思绪, 下意识地蹲下身, 去拾四散于地面上的碎瓷片,他几无肉身, 便也无须顾忌手指是否会被割伤。

    他将碎瓷片一块一块地拾起, 丢入簸箕当中, 接着又取出一张抹布来, 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粘附于地面上的芙蕖山楂羹。

    这是最后的一碗芙蕖山楂羹了, 从今往后, 他无法再去买芙蕖山楂羹了。

    他以食指沾了少许芙蕖山楂羹, 送入口中一尝, 这般猩红的液体,却原来是这样酸酸甜甜的滋味。

    他支一日的摊子,所画的糖人只勉强能买一碗芙蕖山楂羹,因而他从没舍得去吃过,不过他过世十年有余,原本就不用进食,他所需要的是人血……

    人血……

    他不由苦笑,他从母亲处索要鲜血与索要母亲的性命,又有何异?

    仅是慢性折磨与一刀毙命的差别罢?

    他终究折了母亲的阳寿。

    酆如归与姜无岐不知傅明煦为何杀妻,见傅明煦失魂落魄,不知该说些甚么,索性闭口不言,立于原处。

    外头忽有动静,却是傅明煦的母亲回来了,她手中提了一篮子的玉麦,开心地道:“这玉麦成熟了,我们来煮玉麦吃可好?”

    她此言是对酆如归与姜无岐说的,由于傅明煦蹲于地面,又被桌案遮蔽的缘故,她老眼昏花,待走近了些,才瞧见傅明煦。

    她将玉麦一放,担忧地望住了傅明煦道:“可是出了甚么事么?”

    傅明煦站起身来,将沾有芙蕖山楂羹的抹布藏于身后,摇首道:“无事。”

    “既然无事,你为何要……”傅母瞥见了傅明煦身后的抹布一角,那上头红艳艳的,她用力地嗅了嗅,果真有山楂的酸甜与芙蕖的清香钻入鼻腔,她心知肚明,遂又问道,“你被阿荫发现了么?”

    傅明煦颓然颔首:“阿荫适才端了芙蕖山楂羹来,摔在了我面前。”

    傅母气色不佳,面上沟壑满布,她双唇一动,沟壑便也连带着颤动起来:“我早已说过你终有一日会被阿荫发现的,阿荫恨极了你,你不若便将真相说出来罢。”

    傅明煦摇首道:“真相已与我的尸身一道埋入黄土,我永不会说出真相,阿娘,你也勿要说与阿荫听。”

    傅母叹息一声,瞧了酆如归与姜无岐一眼,将傅明煦拉到房间中,问道:“你已忍了四日了,可要吸食些血?”

    “不必了。”傅明煦努力地露出笑容来,“我觉得这样活着太没乐趣,晒不得日光,用不得吃食,连花娘都抱不了,等阿荫平安生产,我便投胎去。”

    “你……”知子莫若母,傅母当即老泪纵横,“你何必要顾及娘,娘本来已没几日可活了,你是要娘无人送终么?”

    傅明煦用衣袂擦拭着傅母的面颊,苦笑道:“我本来也办法为你送终,待我走后,阿荫的孩子还劳您多看顾,以免她婆家觉得娘家没人了,便欺负于她们娘俩。”

    傅荫的婆家只婆婆一人,俩人乃是相依为命,婆婆心善,断不会对傅荫不善,傅明煦是为了让傅母有个挂念,才如是说。

    傅母心知儿子死心眼,向来说一不二,也不再劝,将儿子瞧了又瞧,便抹了抹眼泪,道:“娘去煮玉麦了,我们家已好久没来客人了,外头的两位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那两位哪里是甚么客人?

    最初分明是打算来除了他们这一村子鬼的,一问清来龙去脉,他们才收起了恶意。

    今日的生意实在是好得出奇,显然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且,方才那酆如归还为了维护他质问于阿荫。

    可若是他们真如表现出来的一般,无意加害于他,他们为何还滞留在此处不走?

    他身无长物,无甚可让他们觊觎的,不久前,倒是为他们提供了一出热闹的父女反目。

    但在这出热闹之前,他们还曾恭喜他要做外祖父了。

    他不觉有些难堪,他粉饰的太平,仅仅须臾,便被女儿打破了。

    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罢?

    他胡思乱想着,朝傅母道:“将玉麦全煮下罢,我再去地里挖些落花生来。”

    傅母紧张地道:“你勿要去了,现下日头烈,那落花生,由娘去挖罢。”

    她说罢,也不予傅明煦回应的功夫,即刻快步出去了。

    傅明煦凝望着傅母的背影,双目逐渐模糊不堪。

    傅母一走到外间,便见酆如归迎上前来,笑着问道:“大娘,你家地里可有种落花生?”

    傅母点头道:“姑娘,你喜欢吃落花生么?”

    “当真有么?太好了。”酆如归兴奋地挽住了傅母的手,又朝着姜无岐招手道,“我们去挖落花生罢。”

    酆如归耳力上佳,一面土墙于他全无用处,傅母应是怕傅明煦吸人血之事吓着他与姜无岐,才将傅明煦拉到房间中的。

    他自然也听到傅母与傅明煦提及落花生了,他不忍见傅母独自顶着日头,再去挖落花生,便先发制人,提出要去挖落花生,好为傅母省些力气。

    傅母劝道:“外头日头大,姑娘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不经晒,你要吃落花生,老身去挖了与你罢。”

    “才不要,我要自己挖。”酆如归气呼呼地道,“大娘你莫不是嫌弃我没力气,连落花生都挖不了罢?”

    “老身……”傅母方才吐出俩字,酆如归又满面哀求地道:“走嘛,走嘛,大娘,我们去挖落花生罢。”

    傅母拗不过酆如归,只得应道:“好罢。”

    她又找出了两顶斗笠来分予酆如归与姜无岐,这斗笠破旧,但勉强能遮阳。

    酆如归为姜无岐戴上斗笠,直觉得姜无岐换了一副模样,颇为新鲜,便也为自己戴上了。

    堪堪戴上,他又听见傅母悠悠地道:“这两顶斗笠是我夫君的,他已过世足有三十三年又五月了。”

    话音落地,傅母回过神来,笑道:“这斗笠破旧,你们凑合着戴戴罢。”

    “贫道却不觉破旧……”姜无岐尚未说完,酆如归抢话道:“这实乃是大娘的老伴留予大娘你的纪念物,哪里能言其破旧,大娘你肯让我们戴着,已是我们的荣幸了。”

    “姑娘这般嘴甜,应当很是惹公婆疼爱罢。”傅母瞧着姜无岐道,“这样好的媳妇,是姜公子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可得好好爱护着。”

    哪里有甚么公婆,他也不是姜无岐的媳妇。

    酆如归按下心里被傅母一番言语勾起的失望,迫不及待地道:“走罢,我们去挖落花生。”

    姜无岐却有些恍惚,酆如归倘若是他的媳妇,他便能日日去尝酆如归口腔内里的味道,他便能褪去酆如归的衣衫,将其拥入怀中,好生抚摸了罢?

    可酆如归并非是女子,仅仅是做女子打扮而已,如何能做他的媳妇?

    他又念了一遍凝神定心诀,才跟上酆如归与傅母。

    未时,正是一日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刻。

    不多时,姜无岐便出了一身热汗,他去瞧酆如归,酆如归只额角泌出了汗珠子来。

    酆如归乃是千年恶鬼,体温远低于常人,同样,也较常人耐热一些。

    田间小路崎岖难行,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才从傅家走到那落花生地。

    傅母用挂于颈上的汗巾抹了下汗水,便蹲下身去挖落花生,双手在落花生茎叶边一挖,再一拔,落花生便出来了。

    酆如归本是当朝唯一仅有的异姓王府的二公子,虽是庶出,且生母出身低微,但因诞生当日天降异象,为父母捧于掌心,华衣美食无须伸手便源源不绝而来,哪里下过地。

    他此前从来不知落花生原来长得这副模样,顿觉新奇,亦蹲下身去挖落花生。

    傅母拿了一把小铲子予他,道:“仔细手。”

    他见傅母指甲盖坑坑洼洼的,里头挤满了泥土,并不接那小铲子,反是推辞道:“大娘,你自己用罢。”

    傅母又不由赞许道:“媳妇这样会体贴人,姜公子你真真是好福气。”

    酆如归故作娇羞地道:“大娘你切勿再说了。”

    傅母失笑:“老身是夸你,又不是贬你,为何说不得?”

    酆如归半捂住了面孔,暗暗地以眼角余光去窥视姜无岐,姜无岐恍若未闻一般,兀自挖着落花生,少时,他足边已躺了好几株落花生了。

    傅母见酆如归害羞,不再打趣他,便也挖落花生去了。

    傅母一走,酆如归的神情随即冷了下来,几乎是面无表情。

    他默默地挖着落花生,连丹蔻折断了一枚,并且断进了指尖的肉中,他亦不觉得疼,甚至并未察觉到。

    要多挖些落花生,要多挖些落花生,要多挖些落花生……

    落花生是素食,姜无岐可以食用。

    只要是素食,他从未见过姜无岐挑食,故而姜无岐理当也不会讨厌落花生罢?

    一定要多挖一些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行至他身侧,紧接着,他一双手便猝然被那人扣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他抬首去望那人,那副温润眉眼是他所迷恋的,但却不是他所能得到的。

    他轻唤一声:“姜无岐……”

    这个名字为他心悦之人所有,每一个音节都动听得如若天籁,仅轻声一唤,他便可悲地发现他对姜无岐的迷恋又加深了一分。

    “如归,你不是该唤贫道为无岐么?”姜无岐瞧了眼沾染了零星嫣红的泥土,而后将酆如归指上附着的泥土一寸一寸地卸下。

    “无岐……”酆如归低喃着,又猛然挣扎起来,“姜无岐,松开我。”

    姜无岐生怕伤着酆如归,不得不任凭酆如归将双手从他指间抽离。

    酆如归这才发现自己的丹蔻断了一枚,那断去的丹蔻半隐在他所挖出的泥土中,红得扎眼。

    “疼么?”姜无岐清楚酆如归定会回答不疼,但仍是情不自禁地发问。

    “不疼。”酆如归从泥土中取出那枚丹蔻,见其边缘染有鲜血,面色半点未变。

    姜无岐万般无奈地道:“你乖一些,让贫道为你将这手擦干净,再包扎了可好?”

    酆如归奇怪地问道:“这样细小的伤口,至多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痊愈,为何要包扎?”

    “你还是一如往常,不懂得顾惜自己。”姜无岐责备了酆如归一句,见酆如归目中似乎生出些怯弱,又哄道,“你乖乖地让贫道包扎,贫道便明日一早去买韭菜鸡蛋馅的烤饼予你吃。”

    被姜无岐一责备,酆如归即刻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生恐姜无岐动怒,便乖顺地伸出手去,在姜无岐面前摊了开来。

    姜无岐细细地擦拭着酆如归的手指,直至泥土全数剥离,才盯着那因断去了丹蔻而破开的小口子。

    那小口子上又洇出了点鲜血,他本可以帕子拭去,却鬼使神差地张口将那指尖含入了口中。

    酆如归的腰身霎时软了一分,他拼了命地忍耐,才不致于跌倒于地。

    姜无岐只稍稍舔舐了下,便将那指尖吐了出来。

    阳光明媚,那指尖缠着姜无岐的津液,于酆如归而言,可谓是熠熠生辉。

    他一时情动,取下斗笠来,遮住自己与姜无岐的脸,未免被傅母瞧见,其后他便吻上了姜无岐的唇瓣。

    四片唇瓣相贴,他的三魂七魄登时战栗起来,直欲与原身一般,将姜无岐囚禁起来,令姜无岐哪里都去不得,更不能与柳姑娘想见,只能日日夜夜地面对着他。

    其后,他会用尽手段,下药、用刑、威胁,逼得姜无岐屈服,逼得姜无岐抱他,让他能彻彻底底地尝到那滋味。

    那滋味定然欲生欲死罢。

    但姜无岐会憎恨他吧?就如同憎恨原身一般。

    姜无岐陡然间被酆如归吻上唇瓣,稍稍一怔,舌尖竟叫嚣着要往酆如归口腔中去,尝尝酆如归而今口中是何味道。

    姜无岐阖了阖眼,又念了一遍凝神定心诀,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酆如归得不到姜无岐的回应,便松开了那双唇瓣,肃然向姜无岐致谢道:“多谢你为我拭去泥土,多谢你为我包扎,多谢你纵容我吻你。”

    酆如归似乎在一瞬间便与自己疏远了许多,姜无岐手足无措地道:“贫道惹你不快了么?”

    “我不是在谢你么?你若惹我不快了,我谢你作甚么?”酆如归言罢,不再理睬姜无岐,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傅母走去。

    傅母已挖了不少的落花生,加之酆如归与姜无岐所挖的落花生,显然足以供三人吃的了。

    是以,酆如归便朝着傅母道:“大娘,这些落花生够我们吃的了,我们回去罢,这天太热了,我有些受不住了。”

    傅母慈祥地道:“那你便先行与你夫君回去罢,大娘我再挖一些落花生,以免待会儿不够吃的。”

    “我要大娘与我们一道回去。”酆如归强行拉着傅母起了身,又将全部的落花生装入了傅母随身带来的麻布袋中。

    他一手挽着傅母,一手提着落花生,将姜无岐抛诸了脑后。

    然而,方才走出落花生地十步,他左右不见姜无岐,便不由自主地回过了首去。

    姜无岐正立于落花生地中,一动不动。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不得了:“无岐,回去罢。”

    闻声,姜无岐当即仰首应道:“回去罢。”

    姜无岐手中捏着那枚被酆如归随手丢弃的断了的丹蔻,疾步跨上了田埂。

    一回到傅家,酆如归、姜无岐俩人便帮着傅母将落花生从茎叶中摘下来,又由傅母去清洗。

    这落花生上染满了泥土,足足洗了五遍,方能下锅。

    傅母去了庖厨,将玉麦与落花生一并下锅煮了。

    酆如归与姜无岐俩人则是默然坐着,酆如归的一双手因摘过落花生之故,又覆上了些泥土,而姜无岐的一双手则被泥土裹了个严严实实。

    酆如归窥了姜无岐一眼,过了片晌,终于去握了姜无岐的手。

    姜无岐的心脏猛然一震,无意识地侧过首去,与酆如归四目相接。

    酆如归展颜道:“我们去净手罢?”

    俩人便一道去了水井边,这口水井是寻常的水井,姜无岐吊了一桶井水上来,去冲洗酆如归的双手。

    井水清凉,酆如归笑吟吟地道:“好凉。”

    说着,他竟抬手将井水泼在了姜无岐身上。

    “这井水果然很是凉爽。”姜无岐任由酆如归用井水泼了他满身,待一桶井水尽了,又吊了一桶井水上来。

    姜无岐的衣襟湿漉漉的,原本藏匿于其下的一副锁骨早已无所遁形。

    酆如归后悔不已,偏过眼去,提起姜无岐吊上来的那桶井水,又朝着姜无岐道:“你将手伸过来。”

    姜无岐却是问道:“沉么?”

    “不沉。”酆如归被姜无岐关心着,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单单一桶井水有甚么沉的,我可是修行千年的恶鬼,你勿要瞧不起我。”

    “抱歉。”姜无岐将手伸了过去,凑到水桶边缘。

    酆如归为显示这水桶不沉,仅以左手提着,缓缓地倾倒井水,一桶井水去了大半,他却突然低下首去,吻了下姜无岐的左目。

    姜无岐迷惑不解地去看酆如归,却听得酆如归道:“算是补偿你方才瞧不起我了。”

    酆如归以空暇的右手揩去了姜无岐尾指上的一点泥土,又勾住了那尾指,嫌弃地道:“好凉。”

    姜无岐抽出尾指来:“抱歉。”

    酆如归又吻住了姜无岐的右目,甚至以舌尖舔舐了下,方才撤离。

    “算是补偿你方才凉着我了。”话音尚且萦绕在唇边,酆如归却已被姜无岐扣住了腰身,姜无岐的双唇随之欺压了上来。

    酆如归左手还提着那桶井水,被姜无岐一吻,井水顿时重若千钧,从手上滑落下去,流淌了一地。

    姜无岐吻罢,欲要松开酆如归,酆如归竟是勾住了他的脖颈,似乎于呜咽地乞求道:“无岐,再吻我一下,适才的补偿远不足够。”

    姜无岐便依言又吻了上去,酆如归立即松开唇齿,不知羞耻地勾引着姜无岐的舌头,没入了自己口中。

    姜无岐从酆如归口中尝到了臭豆腐、梅菜扣肉烧饼、酥炸麻叶、卤鸡爪、烤鸡腿、蛋烘糕、桂花蜜藕以及香菇黑木耳青菜煎饺的味道。

    他被酆如归吻过的一双眼帘异常地灼热,灼热透过那薄薄的一层肌肤,直要将眼球灼伤了。

    如归,如归,如归……

    他也不知为何,不住地在心底呢喃着酆如归的名字,仿若是要以这两字来驱散双目的灼热,又仿若是要将这两字嵌入魂魄当中,与自己永不离分。

    他的双手未经主人操控,便抚上了酆如归的那段腰线。

    唇齿交缠间,酆如归神魂尽失,只知依附着姜无岐。

    即便姜无岐对他无一点绮思,即便姜无岐仅仅是纵容于他,即便这吻是他乞求来的,能被姜无岐拥着亲吻便足矣。

    他嗜好珍馐美馔,但纵然人间难得的珍馐美馔都无从与姜无岐相较。

    姜无岐的眉眼,姜无岐的嗓音,姜无岐的神情,姜无岐的温柔……姜无岐的种种都教他喜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想独自霸占着,不让旁人窥见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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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麦,即玉米,最早的记载见于明朝嘉靖三十四年成书的《巩县志》,称其为“玉麦”,嘉靖三十九年的《平凉府志》中,则称作“番麦”和“西天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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