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堡·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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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如归下意识地垂首望去, 他那处果真有些不妥, 火红的软缎子被撑了起来,形成了暧昧的弧度。

    “我……”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这副身体着实太过容易动情了, 经不起撩拨, 不似姜无岐, 一切如常。

    他伸手按住了姜无岐的后颈,低泣一般地道:“要……快些……”

    姜无岐遂低下了首去, 张口含住。

    酆如归颤抖得如同在汹涌波涛上无所凭仗的一叶扁舟, 任由姜无岐摆弄。

    他的双手原本一手撑于马车上铺陈着的厚厚的地毯上, 一手揪着姜无岐的一点衣料。

    但未多久, 他的手便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随之猝然倒于地毯上,半点不觉得疼,但入眼的景象却教他面红耳赤。

    适才,若不垂眼,他是半点都瞧不见的, 但而今, 只消一睁开眼帘, 所有的一切便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天色深沉, 马车内置着一张矮几, 矮几上有一盏烛台, 烛光摇曳, 将马车照得亮堂堂的, 他目力上佳,凭借着烛光,姜无岐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瞧个仔细,即便姜无岐的面孔大半落于了阴影当中。

    顾忌着外头的马车夫,他不得不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以免泄露,他的左手抓着地毯,右手则无所适从地描画着姜无岐的眉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连声道:“松开,松开……”

    但姜无岐却并未如他的愿。

    其后,他忍不住啜泣起来,双目红得不成样子,似有万般委屈无人言说。

    姜无岐原在为酆如归擦拭,见状,捉着酆如归的手腕子,将他揽入了怀中,歉然道:“不舒服罢?对不住。”

    “不是……”酆如归摇首道,“是太过舒服了,我有些受不住。”

    “那便好。”姜无岐垂首吻干酆如归细碎的泪水,又轻轻地吻了吻酆如归的下唇,这下唇印着齿痕,浅浅的一道,“疼么?”

    “不疼。”双目前的水雾既去,姜无岐的面容登时映入了酆如归眼中,那唇角竟然沾有些微浊物。

    姜无岐君子端方,禁欲律己,却沾上了不洁之物,直教他生出亵渎了神祗之感。

    他慌忙拿了丝帕将那浊物拭去,姜无岐觉察到此,笑道:“无事。”

    酆如归却是急声问道:“余下的在何处?”

    姜无岐理所当然地答道:“贫道自是已咽下去了。”

    “你……”酆如归目生愧疚,“你勿要太纵容我了。”

    姜无岐将酆如归指间的丝帕取了出来,且将上头的浊物舔舐了干净,才道:“贫道早已与你说过此物乃是出自你体内,并不肮脏。”

    酆如归过于缺乏安全感,其实以口侍弄,并将浊物咽下,原就是恋人间的情趣罢,他何必用这样一副愧疚的神色望着自己?

    故而,自己必须一遍一遍地将自己的心思坦坦白白地说与酆如归听。

    姜无岐如是想着,又严肃地望住了酆如归道:“如归,贫道所为皆是遵从己心,而非勉强为之,你不必愧疚,你只需觉得舒服便好。”

    见酆如归沉默不语,姜无岐亦不再言语,仅在酆如归发间洒下啄吻。

    良久,酆如归羞耻而坦诚地道:“我很舒服,不管你对我做甚么,我都很舒服。”

    姜无岐为酆如归将衣衫整理妥当,又柔声笑道:“贫道知晓了,贫道下回定会让你觉得更舒服些。”

    酆如归依偎于姜无岐怀中,拼了命地汲取着姜无岐的气味,而后用尽了今生最大的勇气问道:“你可识得柳柔?”

    这是他初次在姜无岐面前提及柳柔。

    在话本中,此时的姜无岐应当已对柳柔心生好感了才是。

    柳柔于他而言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在极度的愉悦中,他反是更容易思及柳柔。

    他问罢,双手不由地抱住了姜无岐的腰身,仿若要将双臂嵌入姜无岐腰身一般。

    姜无岐是他的,姜无岐是他的,姜无岐已是他的所有物了,任何人都不能抢……

    他为了说服自己,这般在心中默念着,一颗心脏急欲爆裂。

    姜无岐不知为何酆如归会问起柳柔,答道:“因贫道的师父醍醐道人与柳姑娘的祖父有些交情,贫道曾与柳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酆如归立即追问道:“柳姑娘生得如何?”

    姜无岐思忖着道:“柳姑娘容貌出众,剑术亦是不差。”

    “那你……”对柳姑娘是如何看的?酆如归话未说完,偏生那缕鬼气在此时钻入了马车来。

    那缕鬼气化出原形来,垂头丧气,见酆如归与姜无岐亲密地抱在一处,他想也不想,便要出了马车去,却是被酆如归唤住了:“如何了?你还不敢在卿西面前现身么?”

    “卿西因他父亲之死而伤心着,我起初不敢打搅他,便暗暗地陪伴在他左右,但……”那缕鬼气苦笑道,“但其实是因为我是胆小鬼罢?我并非害怕打搅了他,而是害怕他不认我,或者他已经将我忘记了。”

    酆如归叹息道:“你对他用情过深,才会胆小罢,但照目前的速度,至多两日,便能抵达陇先城了,你在阳间的时日亦是不多了罢?”

    那缕鬼气答道:“五日,再过五日,便是时限了,到时候我若不回地府去,便会受到惩罚,下一世不可再投人胎,而是要入畜生道。”

    “你自己清楚便好,可勿要留有遗憾。”酆如归泄过一回,已有些倦了,适才的勇气烟消云散,以致于他无法再同姜无岐问及柳柔,他掀开帘子,扫了眼外头的天色,便伏于姜无岐怀中沉沉睡去了。

    姜无岐扯过特意买的棉被为酆如归盖上,一手揽着酆如归的腰身,一手轻抚着酆如归的背脊,同时低声问那缕鬼气:“卿西之父便是杀你的凶手罢?你对于他无半点恨意么?”

    那缕鬼气依旧是一副穷酸的账房先生模样,手持一把算盘,毫无意义地拨弄着算珠子,道:“恨自然是恨过的,我那年十七岁,正畅想着同卿西的未来,一切戛然而止,我怎能不恨?但时日长了,便也不恨了,当时亲手捅了我一刀的便是他父亲的心腹,那心腹与我说是我误了卿西的前程,我一死,卿西必然登阁拜相,青史留名。我一想,他所言不差,卿西不该为私情所误,该当走上高位,造福百姓才是,不然像我这样的孤儿将会愈来愈多……”

    他停顿了下,续道:“我出生那年,家乡闹了蝗灾,朝廷的救济粮却被县官、州官私吞了大半,最终发放的救济粮远远不够。我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逐一饿死了,只余下我命好,在街头乞讨之时,遇见了卿西。”

    他回忆着,唇角不觉上扬:“卿西瞧我可怜,欲要带我回家,当时我年不过七岁,卿西长我八岁,已是个少年郎的模样,我那时候想卿西生得这样好看,而我不但容貌尔尔,身上又长了虱子,一口便拒绝了卿西要我上马车的提议,更是避开了卿西的手。三十里之遥,我宁愿跟在马车后面跑,亦不愿上马车去,我生怕污染了卿西的马车,更怕让虱子有接近卿西的机会。

    “卿西是在游玩途中,我们相遇之地,离丞相府足有三十里地。卿西不忍,下了马车,与我并肩而行,每每卿西一靠近,我便会离卿西远些。因而,一开始,卿西以为我甚是厌恶他,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才同他回家。卿西出身富贵,皮娇肉嫩,三十里地走下来,足底俱是水泡,他父母亲一面心疼他,一面气愤他为了我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东西有所损伤,但卿西却坚持是他自己四体不勤的缘故,与我无干。”

    “至此,我便在丞相府留了下来,因卿西待我好,我少不得要受些白眼,遭些欺负,但这些并无干系,只要卿西不讨厌我便好。我每日都会仔细地清洗身体,唯恐自己再长虱子,有时候,特别是严冬,热水常常会不够,我只能用井水,即使井水较水缸里的水热一些,但在天寒地冻之时,仍是冷得很,但不洗不行,要是长虱子了,便不能去见卿西了。我那时被指派做些粗活,双手的冻疮从未好过,是卿西亲手为他抹上药膏,又请了当时府中的账房先生收我为徒……”

    说至一半,他忽而意识到自己说过太多了些,立刻致歉道:“道长,我已有许久不曾与人谈及过卿西了,一时控住不住,望道长见谅。”

    “无妨。”姜无岐眉眼慈悯地道,“人之常情罢了。”

    “多谢道长。”那缕鬼气说罢,一言不发,双目直直地盯着前方。

    姜无岐心下了然,前方乃是陈卿西所乘的马车之所在。

    过了约莫一个余时辰,天边现出一线鱼肚白,紧接着,那线鱼肚白逐渐蔓延开去,霎时天光大亮。

    酆如归尚在沉睡,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而那缕鬼气复又回了拂尘中去。

    这马车夫已赶了两日两夜的车了,不可再继续,姜无岐予了马车夫一小块碎银,并请马车夫又新请了一马车夫来。

    片刻后,马车恰巧路过集市,姜无岐欲要下得马车去,为酆如归买些吃食,但一有动作,酆如归便用力地将他压于身下,双手双足缠紧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他不愿伤了酆如归,只能轻声唤道:“如归,你且先松开贫道可好?”

    酆如归全然未醒,自是不会作答,仅将他缠得更紧了些,应是怕他弃之不顾罢。

    表面上,是酆如归舍不了他,本质上,却是他舍不了酆如归罢。

    他满心满眼装的分明只酆如归一人,酆如归为何却在本能地不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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