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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伺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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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的韩暄本该庆幸先后从紫苏和血印头陀两大强敌手底全身而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被遗失了这幅意义非常的画这件事情打消得干干净净。她不放心将这画留在房中这才将它带在身边,料来应是自己和血印头陀动手之际遗失的,怎么办?

    ——顾着自己性命安危,先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二哥已经不在,这幅画是他留下来唯一的念想了,就这样丢弃,说什么也办不到。

    ——折返客栈去紫苏原先的房间寻找?即便血印头陀没有发现这幅画,将之据为己有,难保他就一定离开原处,折返客栈岂不是自投罗网?倘若那幅画落到了他手中,那么折回去又有什么用?武功既非他的对手,更枉论从他手中夺回画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客栈方向迈去……

    可是叫她再度失望的是,她冒险潜回客栈,却发现人去楼空,紫苏房里既没有《寒江雪》图的踪影,连血印头陀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了聆训的尸身,却不知道是因为紫苏一掌取了他性命呢,还是他师父嫌带着他碍事,便给了他一个了结呢?

    其时天光虽然没有大亮,但是客栈的跑堂却早早的起来了,远远望见这间房房门洞敞,甚感奇怪,过来瞧了一眼,便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客栈里头出了人命官司,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再加上众人对紫苏的美貌和嚣张的态度记忆深刻,她带着一个面目不详的男子投宿,又离奇失踪,房里却多了一具带发头陀的尸身,这一切足以激发人们对这件事的无限想象,一时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

    韩暄心下怅然,既寻不得那幅对她来说非同小可的画,在与易风谦和未央各自逃走之后,也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他们是否平安,紫苏有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

    韩暄短短十九年中,大多数时间是处在时时谋算、步步为营之中的,她能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真正让她觉得挫败无力,甚至惶惑不安的人或者事情却并不多,但是此番……

    不仅仅是从这时开始的,事实上从隐约察觉君无念不为人知的真面目开始,这种感觉不时涌上心头,她的心告诉她要远离这个人,不要招惹他,可是从那一天起,两人不断地有所纠葛……从阮知秋为儿子打算,欲迎娶她为儿媳开始,从她设计将阮明晰推到林婉辞身边开始,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是她谋算不成,在无可奈何之下走入了他的生命,或许他本来便不想和正道中人有所牵扯呢——她的丈夫是魔教中人,这一点对韩暄在正道立足是致命的打击,而有一个正道出身、且地位不算太低的妻子,对于一个魔教中人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难怪他那一次在出云斋会这样一反常态……

    也是她被楚怀璧的血仇冲昏了头脑,日思夜想便是为了报仇,在惊闻君无念的魔教中人身份之后,心里比蒙在鼓里的愤怒和为今后前途渺茫的惶然以及些微的失望更甚的居然是“奇货可居”的狂喜,自以为找到了一条报仇的捷径,却忘记了他……很多时候比她更高一筹,更忘了他其实是一个不愿意受人摆布的人,阮知秋摆布不了他,她也一样!可笑的是她,自以为一切在她掌握之中,到头来落得受尽□□,可谓咎由自取。

    韩暄很清楚她对君无念的恨意并不是因为他是魔教中人——所谓正邪之分,侠义之道,在这个侠义崩坏的江湖,不过是欺骗初出茅庐的热血年轻人的道具,身居高位如谢观潮,从来没有把这个放在眼里。

    记得谢夫人过世之时,因为她生前笃信佛教,一贯不敬神佛的义父为了实现这个一贯和他关系冷淡的妻子意愿,破天荒请了和尚来出云斋做法事,随后韩暄等随他护送谢夫人骨灰到寺庙中安放,他眼望着佛祖庄严的金身,义父唇边的一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天他单独对韩暄说的一番话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阿暄,你说这神佛到底有什么力量,就这样纹丝不动却终日享受着人间香火,你知道为什么吗?让四面八方的男男女女都冲着他们参拜。难道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这样愚蠢,丝毫察觉不到他们所参拜、所企求的不过是一堆泥胚么?”

    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义父,这世间固然糊涂的人比清醒的人多得多,不过这样的人却也快活得多,有神佛可以祈求,便不需要自己去抗争什么,双膝一软也就是了,之后的事情便丢给神佛去处理,当然乐得做一个糊涂之人了,若是事不遂愿,便道‘诚心不够’或者‘命道无常’,然后继续祈求……反观清醒的人,知道无人可求,一切只能靠着自己,有些事情要达成目的却比求神拜佛难上千百倍。”

    谢观潮的笑意更深:“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也是不易了,可是这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中,难保就没有清醒的人,知道眼前的不过是毫无生命、无知无觉的泥胚,却依然孜孜不倦,他们的眼神甚至是虔诚的,充满了诚意的……这却是何道理?”

    她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义父也没有等着她的答案,径自说了下去:“因为他们心里面已经为自己造了一尊神!因为这个在心里的神明总是高高在上,总是无所不知——是啊,谁又能抗拒的了自己的心呢?你在想什么,瞒得了别人,瞒得了自己么?正因为对心里的那一尊神明敬畏有加,人们寺庙里说起话来都规规矩矩,行为举止都正正当当的。可是人的记性往往都是有限的,离开寺庙、瞧不见这宝相庄严的佛像之后,就很难说了,说话行事一如既往的人当真少见。这个,和我们身处的江湖太像了,我们所说的侠义之道,便像这佛像,在寺庙当中人人敬之畏之,可是离开了这里,能想得起来的……可当真不多……我今日心情不好,说的话有些多了,看来人也上了年纪,不知不觉便啰嗦起来了,是不是,阿暄?”

    “孩儿刚才贪看四周景色,没留神义父的教诲……请义父责罚!”

    她害怕义父,但是这一番话却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并且深以为然,多少年所见所闻,她心里早就不介怀什么正邪之分,君无念魔教中人身份带给她最大的困扰也只是他的身份败露之后,会使她难以在正道立足。

    但是正道并不那么值得人留恋,眼下的权位也不是真得那么让人放不下——倘若单为权势计,当时她就会顺水推舟地嫁给阮明晰,以她的本事想要大权在握,并非艰难之事,而不是在背后搞这么多花样,甚至要放下手中的一切远走西域。权力固然很好,但不值得拿一切来换取。

    她也不是因为楚怀璧死在雷定钧手中便恨屋及乌了,虽然当时曾经因此而迁怒过魔教所有的人,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君无念是魔教中人固然可恨,但是他并不是雷定钧的人,甚至是他在魔教中对头人的属下,在某种时候甚至有机会坐下来谈谈如何携起手来对付共同的对头。

    所以在冷静过后,她扪心自问,在发现他的身份之后,她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恨意,她心底更介怀的是她明明可以从某些蛛丝马迹中更早察觉他的真实身份,而她事实上却没有……然而他之后对她做的事情,却使她不能不恨他,没有一个女子能轻易放过强迫自己的人,她更不能……

    坐在路边茶摊,韩暄端着茶盏,怔怔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任由茶水变凉了却无所察觉,她坐在茶摊最里头角落,被阴影遮住,很难发觉她。

    她轻轻叹息一声,微微苦笑:“不是打定了主意不想那件事,那个人的么?”

    却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老板,快些给咱们备上茶饭和干粮,爷几个日夜兼程,还有接着赶路,可累坏了!”

    茶摊老板点头哈腰地去了,另一人道:“郑大哥,此次教中急调这样多人手去洛阳,这票买卖……看来雷长老志在必得!”

    韩暄并不回头,但是心中却是猛地一凛:“教中,雷长老?魔教?雷定钧?洛阳,买卖?难道魔教当真在暗地里有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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