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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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总有那么一些无法避免的岔道口,未来如何端看自己的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俞秋娘并不后悔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她曾面临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生节点。

    第一个是在她十四岁那年,面对爹娘的狠心,她吓得涕泪横泪,不断的苦苦哀求着,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家出嫁。最终,姐姐满娘被带走了,带到了深山老林里,成为了猎户的妻子。

    凭良心说,她一点儿也不恨展易,相信她姐姐也是。从头到尾,她恨的人都是爹娘,凭啥哥哥们就那么金贵,她和姐姐却命贱如斯。也是从那一天起,她虽然明面上对父母兄长愈发的恭敬了,可实则却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要逃离这个家,这个冷血无情完全不拿女儿当回事儿的家。

    之后,她也曾听村里人无意间提过,只说是展易乘人之危。那时,她总是在心里冷笑着,是啊,所以她爹娘就可以轻易的松口答应吗?那是不是说,下一次有人来家里说只要她死,大哥就能考上举人,爹娘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她?她不想去赌父母的良心,因为那对父母根本就没有良心。

    第二次命运的节点,就发生在两年后。她大哥给她说了一门城里的亲事,对方除了鳏夫和年岁较大外,没有旁的缺点。而且成亲前,她还想法子瞧上过一眼,兴许是因为生活优渥的缘故,那人看起来并不怎么显老,而且谈吐极为文雅,所以她并不曾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亲事说定,尽管她是嫁过去给人当填房继室的,可一应婚嫁礼节却都是走全的,三媒六聘半点儿不少,比当初姐姐满娘要隆重太多太多了。而婚后的日子也的确如她所想,生活优渥,富贵无忧。

    可很快,矛盾就激发了。不是婆家的问题,而是娘家这头上门找事儿。

    那时,俞秋娘心里头一个想法就是,她嫁都嫁了,才懒得管娘家人死活。当初他们松口卖掉满娘时,不一定也没想过满娘的死活吗?她是顺利的逃过了一劫,可她只会庆幸,绝不会因此而感激半分。不过,想着自己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哪怕只是为了夫家的颜面,也应该做做样子。

    于是,她出去见了亲娘,依着礼节叫人奉上了茶水点心,还微笑着说了会儿话,甚至吩咐下人多备下点心叫她亲娘带回来。

    结局并不怎么美好,准确的说,是一次不如一次,最终母女俩彻底撕破了脸。

    那又怎样?秋娘完全不在乎,哪怕是她的大哥俞承嗣,区区一个秀才而已,有啥稀罕的?横竖这年头白头秀才太多太多了,俞承嗣考个秀才,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着考了数次,才勉勉强强的挂了榜尾。以往她没出嫁时,懂的并不多,这才被唬住了,等嫁到了石家,妯娌、婆媳还有其他的女眷一道儿聊着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秋娘一直认为,自己不欠娘家的,哪怕是俞承嗣好了,真有那么好心替自己张罗亲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互相利用。至于嫁妆,绝大部分是来自于石家的聘礼,少数的确出自于俞承嗣和俞母,可她仍不觉得愧疚,那本来就是该她的。

    最多……最多也就是觉得亏欠了姐姐满娘。

    好日子过久了,早些年的记忆就渐渐的忘却了,兴许是真的忘了,也有可能是故意抹去了那段记忆。随着在石家待得越久,俞秋娘越来越不像当初上河村俞家的那个小丫头,而更像是一个出身富贵的太太。就在这时,她还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石家子嗣异常兴旺,不算庶出好了,嫡出也是一抓一大把。就说她相公石二,发妻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第二任继室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当然还有庶出子女,那就无所谓了,连石二本人都完全不在乎,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几天会扮演一下慈父,要她这个第三任继室多什么事儿呢?

    然而,石二不缺儿子是他的事儿,无论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女人,还是惦记着自己后半辈子,秋娘都希望能有个亲生骨肉。还好,这一天来得不迟,而且她坚信自己的运气极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她觉得好日子就在跟前时,消息传来,俞承嗣中举了。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把日子过好了,怎么就……惊惧之下,她早产了。

    尽管最终还是母子平安,可她却因此伤了根本。据大夫所说,除非精心调养个一二十年,不然恐怕再难怀孕。她的年纪倒是能等一二十年,可显然石二不可能了。所以,这个儿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骨肉,也是后半辈子最终的倚靠。

    她觉得,有儿子在,哪怕跟娘家关系破裂了,也一样无所谓。可惜,石家人的想法却完全相反,他们只想要举人老爷的支持,对于能否多添一个儿子,全然不在乎。

    石二费了点儿力气才叫俞秋娘明白,她的意义在于她是举人老爷的亲妹子,而非石家二房小少爷的亲娘。石二真的不缺儿子,整个石家都不缺,多个儿子少个儿子,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可要是能跟举人老爷攀上关系,那才是了不得的事儿。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俞秋娘想告诉娘家人,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吗?一个外来的媳妇儿,怎么可能瞒着婆家人支援娘家呢?她上头还有婆婆,哪怕婆婆基本上已经不管事儿了,那中馈也是长房管着的。除非分家,不然她这辈子都无缘管家理事。

    她努力了,也去娘家求了,甚至还哭诉当初疫病爆发时,她正身怀六甲,而且当时石家二门被封了,除非有确切的原因,不然就不准离开。这是为了防止疫病传播到后院,毕竟后院多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可惜,这些举动毫无意义,就像当初她记恨娘家人一样,对方也恨上了她。倒不至于报复,准确的说,俞家那头都不喜欢报复,讨厌一个人就会远远的避开,只当对方已经死了。

    就这样彻底的断绝关系,不好吗?

    当初,秋娘觉得很好,如今,却悔之晚矣。

    万幸的是,在努力了数月无果之后,石二最终还是代她出面跟家里人解释了一番。虽然失望,可因为俞承嗣并无其他报复行为,毕竟不给好脸色并不属于报复的范畴。也因此,他们只能叹息着放弃了这门好亲戚。

    ……多好的亲戚啊,真是太可惜了。

    类似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年不断的被人重复提起。因为俞承嗣先是当了县丞,后来更是成为了县太爷。尽管中间几年也算是一波三折,可谁管那么多?最终,俞承嗣还是当上了县令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石家出事了。

    像石家这种在一个地方盘踞了上百年的大家族,哪怕嫡支这边安守本分,旁支也极为容易出事。之前那些年,倒不是没出事儿,而是都一一被抹平了,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且他们一贯舍得放长线钓大鱼,跟县衙门那头的关系极好,哪怕真出了事儿,也有人愿意出面保下他们。

    可这一回,却是例外了。

    三房出了个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都精通的那种,而且他不单喜欢流连花街柳巷,还极好良家女子,倒不是强抢民女,而是暗中勾引。有道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不,就叫人堵了个正着。光这样也就算了,偏那人惊惧之下动手推搡,一不小心就出了人命。

    通奸还打死了苦主,这事儿报到县衙门,俞承嗣一看案呈,又验了口供,立马判了秋后处斩。

    且不提前头的起因,光是打死了人,判个死刑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年头很究竟处死的时机,一般除非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名,不然极少会直接判斩立决的。而且,盼了秋后处斩,等于也给了犯人家属活动的时间,有冤的赶紧伸冤,没冤的也可以想法子寻寻其他门路。

    于是,俞秋娘再一次被石家推出来找俞家求情。

    俞承嗣断然拒绝,他熬了好几年,才将前头的县太爷熬走了,如今屁股还没热乎呢,这要是一般二般的小事儿还能调停一下,人命官司,面对的又是当初结了怨的小妹,他才不想多管闲事,还惹了一身骚。不过,他也没做得太绝,毕竟名声还是要的,在决定避而不见的同时,他叫人告诉俞秋娘,有事找老太太去。

    老太太……俞母也没想到,时隔近十年,居然还能见到这个白眼狼闺女。

    兴许俞承嗣还要颜面,可俞母却是完全不在乎。她倒是并不曾避而不见,而是先叫人将俞秋娘领进了自家宅院,再摔了她满脸的点心渣滓。

    显然,当初的怨恨并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许秋娘再也不出现的话,倒是无所谓了,可一旦见到了正主,那些年受的屈辱尽数涌上了心头,气得俞母立马变了脸色,指着秋娘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说是哪个呢,原来是石二太太。您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啊,咱们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俞秋娘顶着一脸的点心渣滓,浑身僵硬的立在当场。点心的威力可想而知,再说县太爷府上的点心都是精致小巧的,再用力也伤不了人,可还是伤到了秋娘的颜面。然而,想到自身的情况,她在犹豫了片刻后,“噗通”一声给俞母跪下了。

    “阿娘!你救救我吧,我这次真的摊上事儿了,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我……”不单是石二叫她出面当说客,还有个事儿叫她这几年里都寝食难安。眼见俞母一脸的不以为然,她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将秘密说了出来,“我生的儿子是个傻的。”

    “啥?”俞母愣了一下,一时间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既然话都说出了口,俞秋娘索性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道:“小石头是个傻子!”

    小石头就是秋娘生的那儿子,因为在生下儿子后她不止一次的来俞家哀求,自然也提到了儿子,甚至在儿子满百日时,还特地抱过来给俞母瞧。俞母虽然不曾迁怒到她生的儿子,可显然对于这个外孙,兴趣缺缺。

    如今,十年都过去了,哪怕秋娘刻意提出来,俞母一时间还是没想到当初看到的那个孩子。足足愣了半刻钟,她才迟疑的问道:“啥意思?啥叫小石头是傻子?”

    “阿娘!”俞秋娘哭得极为惨烈,她未出阁时倒是长得不错,刚嫁人那两年也是一副富贵人家太太的模样,可自打怀孕后,一直不停的给自己进补,生怕小时候吃的苦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各色汤品补药吃了一大堆。身子骨有没有结实不知道,反正肉是长了不少,连儿子也被她补得过了头,差点儿没因为个头太大出不来而一尸两命。

    “大夫也说不好小石头到底是咋了,明明小时候看着挺机灵,也淘气,也爱闹腾,上蹿下跳一刻不停的。可眼瞅着他渐渐大了,却越来越傻,什么都记不住,在自己家里都能被欺负,我问他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石家虽然是做买卖的,家里也有田产,可所有的男丁满五岁以后都要开蒙,他都十岁了,到现在连三字经的头两句还记不住……阿娘,我好后悔啊!”

    究竟后悔啥,只怕连她自己也想不通。

    兴许是悔恨当初贪恋石家富贵而轻易允嫁,或者也有可能是后悔当初对娘家袖手旁观,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后悔当初怀了身子生了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体型,一开始她真不担心自己的太胖,想着生完孩子铁定能瘦下来,毕竟年岁还轻,脸上的斑也总能淡下来的。可现实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身上的那些肉格外得牢固,无论她想了什么法子,都不曾减少分毫,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瞅着越来越厚重。至于脸上的斑倒真消退了一点,可谁会在意一个体重两百五六十斤的人,脸上的皮肤是好是坏?

    其他人她不知道,反正自打生下了小石头后,她相公再没碰过她。再往前推一推,应该是从她知晓有喜之后开始,就跟石二分床睡了。她以为她还年轻,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还给石家添了个大胖小子,石二定然不会冷落她太久的。可事实却是,石二扭头就去找了妾室,哪怕并不曾威胁到她二太太的身份,可石家上下都对她改了态度。

    将这些年的事儿大致的说了一遍,俞秋娘哭成了泪人。其实,直到如今,她的年岁依然不大,不到十六就嫁了人,婚后一年就怀孕生子,她如今也才二十八岁。然而,她却越来越绝望,婆家漠视,相公除了忙碌公事外就是待在妾室房里,偏生儿子还是个傻子。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如果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秋娘很怀疑,等待自己的会不会是一封休书。

    不曾想,听完了她这些年的经历后,俞母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反而冷笑连连:“那不是正好吗?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阿娘!”秋娘瘫坐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大一声闷响,吓得俞母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噗通噗通直跳的心口连叫庆幸。

    就秋娘如今这吨位,万一想不开冲过来,还不立马把她给砸死了?她如今可是县太爷的亲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想就这么殒命当场。

    最终,秋娘还是被轰出去了,出动了八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连拖带拽的,好不容易才给弄了出去。

    等她哭着回到了石家,还没进二门呢,就看到她的小石头“敦敦敦”的跑过来,满脸都是眼泪,眼角嘴角都是乌青,身上更是沾满了灰尘,就连早上梳好的头发都披散着,打眼一瞧就知道他又叫人堵角落里收拾了。

    “谁干的?!”秋娘怒了,可话刚一出口,她就立马灰心了。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隔三差五都会上演一回,她早已心力憔悴。最叫她绝望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时常在家里被人欺负,而是她的儿子……

    “啊?”小石头原本正哭得伤心呢,刚准备开口哭诉,突然就卡词了,懵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我咋走到娘这儿来了?我为什么要来找娘?我找娘干什么?”

    秋娘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凭啥俞承嗣那么缺德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还有俞母,既偏心又狠心……

    小石头不是一般的傻子,他非常活泼好动,一点儿也不木讷,嘴巴也很甜,格外会讨长辈的欢心,而且虽然长得肉墩墩的,可因为他年岁还不算大,又生得白胖讨喜,反正长辈们都挺喜欢他的。可惜,堂兄弟们还有侄子一类的,都喜欢坑他,因为他记性不好,甭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转眼就能忘了个一干二净,包括那些人揍了他,他只会回头找娘哭,可再一问,就忘了究竟是谁揍的他。

    从五岁开蒙被人发现脑子不好使后,他就每天经历着挨揍日常。有时候运气好,还能跑回来跟秋娘哭诉一番,更多的时候,根本就是跑到一半就被人拦下来了,连哭诉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也幸亏石家家大业大,不差养孩子的钱,不然小石头只会更惨,当然秋娘也是。

    直到如今,秋娘还是没搞懂小石头为啥会变成这样,她不知道怀孕期间不能胡乱吃补药,她也不知道难产不仅仅对产妇伤害巨大,也会因此对孩子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

    因为没完成任务,儿子又叫人欺负了,秋娘回屋后就躺下了。她不知道,其实俞家那头真没她想象的过得那般好。

    有句话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用在俞家头上算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本,俞承嗣是俞家最受宠的长子,毕竟他不单担负着传承子嗣的重任,同时也是家里最有前途的人。因为打小就被父母重视,他很早以前显露出了格外自信的一面。

    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高中举人,也相信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他来转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妹,将来都要倚靠着他。

    这个想法在中举的那一天放到了最大,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被打脸了。先是二弟俞兴家,断然拒绝了他给出的好处,既不要家产也不要县城里的房舍铺面,更不愿当一个真正的城里人。再然后是俞满娘,她索性连面都没露,只托展易告诉他,她过得很好,不劳费心了。至于三弟俞继业,那就是个傻的,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对于他,俞承嗣从未抱过希望,也懒得管他会怎样,横竖有爹娘看着。还有秋娘,那个白眼狼不提也罢……

    甭管怎么说,中举的日子其实并没有俞承嗣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虽然他如愿的走上了仕途,还想法子成了本县的县丞,可当时头上有县太爷压着,还有个总是给他寻麻烦的亲娘,他根本不觉得这日子有多好。

    没错,最大的麻烦根本不是他的弟妹,而是他的亲娘。

    俞母也是个人才,打从一开始她就认准了俞承嗣将来一定极有出息,她费尽心力供着他念书进学,哪怕不惜牺牲了女儿也要支持长子。你以为她是真爱?不,她只是投资的眼光格外独到。

    说白了,俞母谁都不爱,最爱的就是她本人。

    选择俞父,因为俞父有本事能叫她过上好日子。看重俞承嗣,除了因为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外,也是看上了俞承嗣的那股子聪明劲儿,毕竟前头仨儿子年岁差距都不大,一开始也都跟着村里的老童生念了几年书,哪个合适哪个不适合,是格外分明的。对她来说,俞承嗣中举意味着她前半辈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可既然她都付出那么多了,当然就该轮到她来享福了。

    头一个被针对的,其实并不是秋娘,毕竟那是外嫁女,除非秋娘主动跑到俞家来遭罪,不然俞母才懒得理会她。事实上,俞母更乐意折腾俞承嗣的妻子沈氏。

    沈氏虽然只是镇上的姑娘,可她娘家还是有几分底蕴的,这里的底蕴不单指的是钱财,更指人脉门路。也因为如此,在最初那几年,俞母始终拿她没法子,既想摆婆母的威风,却又生怕妨碍了儿子的前途。不得已,她选择了忍耐。

    可等俞承嗣中了举,那还有啥好说的?俞母只一叠声的催促着俞承嗣休妻另娶。亏得俞家人虽然各有缺点,可对于妻子还是很在意的,俞承嗣想方设法叫俞母明白,哪怕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也不能随意休妻,这关系到名声问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不想休妻。

    俞承嗣费了极大的心力才终于打消了俞母的年头,他也明白,亲娘最担心的就是他膝下无子一事。可他更明白,这事儿还真怪不了妻子。很简单,在诞下了长女之后,他就去了明德书院。尽管偶尔还是可以下山回平安镇的,留宿的时候却是真心不多。之后,他觉得明德书院不适合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退学,又转到了县学就读,这期间他忙于备考,根本没时间考虑子嗣问题。再往后,他想方设法入了仕途,谋了县丞一职,正是事业心最重之时,更无心男女之事。

    等俞家老二都生了儿子,老三也娶了妻生了子,他这边还是仅有一女。

    也难怪俞母会急了。

    为了安抚俞母,俞承嗣决定接下来要尽可能抽空出来陪伴妻子。然而,他才刚做出了这个决定,俞母就来了一招狠的,将他的妻子沈氏叫到跟前侍奉,从早到晚没个休息的时间,哪怕她要入睡了,也仍给沈氏布置了抄写经书的任务。逼得沈氏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睡都只能压缩时间,传承这种大事儿,她是真的没精力了。

    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法碰妻子,饶是俞承嗣这种不怎么在意男女之事的人都险些要疯了。俞母似乎是算准了这一点,回头就往他那边送了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直言要抱孙子。

    这下,俞承嗣真的要疯了。

    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在乎嫡出吗?怎么随便抓个女人生个孩子都可以了?然而,俞母从来不是正常人,她记恨沈氏夺了长子的心,哪怕她接受了长子那番关于官员爱惜脸面不能休妻的说辞,可她依然看不惯沈氏。

    人家家里是妻妾乱斗,搁在俞家这边,却变成了婆婆跟媳妇的争斗。然而,俞承嗣再疼惜妻子也没用,他要脸面,他至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好男人人设。

    大孝子、好相公、慈父……

    所以说,有时候偶像包袱太重也不是一件好事儿,有心保护妻子,却不愿舍弃孝子的名头。有心劝妻子委曲求全,又心疼沈氏这些年为他付出的一切。偏生,俞母是铁了心不打算叫沈氏再生孩子,俞承嗣初时还有耐心,可等了有七八年,见亲娘还是不曾改变主意,最终还是妥协了,开始认真的跟通房研究生子一事。

    虽然妥协了,可俞承嗣心里并不好受,他并不是真的非沈氏不娶,而是因为沈氏已经嫁给了他,既如此,他觉得自己就应该跟沈氏一辈子相偎相依,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可惜现实太残酷了,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结果,他正憋屈着呢,石家出了事儿,俞秋娘找上了他。

    俞承嗣:……呵呵呵呵呵呵,你猜我会不会帮你?

    因为秋娘的求救失败了,石家不得不另寻他法。反而,对于石家来说,最悲剧的不是别的,而是无论过程如何,俞承嗣都是最后一关。这意味着什么?甭管他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到最后也依然要俞承嗣点头,不然哪怕得到了苦主家属的谅解,县太爷一句“依律办案”,你能怎样?

    还能怎样?!

    在折腾了无论门路都依然不见效后,石家现任家主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俞承嗣这是铁了心要跟他们石家过不去,偏生人家还站到了律法的制高点,哪怕告到金銮殿上,他俞承嗣也是依律办案,你能拿他怎么办?

    不得已,石家家主选择了直接登门拜访。

    尽管接连拒绝了秋娘的见面,不过俞承嗣本人还是极为顾惜颜面的,面对石家家主的求见,他在稍稍犹豫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见面也无济于事,他都打定主意要公事公办。

    然而,石家家主提出了一个叫他心动的条件。

    非收买,而是替他出面报复秋娘。

    事到如今,石家家主要是还没看透就太傻了,他先前以为俞承嗣只是看不上秋娘这个妹子,毕竟他本人也没将嫡亲妹妹放在眼里。可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俞承嗣不是看不上,而是恨上了秋娘。

    那就好办了。

    “倘若县太爷您愿意卖在下一个面子,之后我必让石家分家。”

    石家已经百多年不曾分家了,可那是因为石家老太爷是他父亲唯一的嫡子,家业全部传承给了他。之后,虽然老太爷有五个嫡子,可因为他一直活着,哪怕不管事儿了,这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还是有的。可惜,老太爷已经时日无多了。

    哪怕没有这事儿,石家现任家主也盘算着要分家了。毕竟,他有四个嫡亲弟弟,弟弟们又生了无数个嫡子庶子,之后庶子虽然多半离了家,可嫡子们又娶妻生子。旁的不说,光是每个月的吃食开销,就是老大一笔钱,更别提还有每个人的月例银子,每季要置办的新衣,以及逢年过节的节礼年礼等等……

    石家家主老早就想好了,只等老爷子一咽气,立马把蠢弟弟们全部轰出家门。

    就是这个提议,叫俞承嗣格外得心动。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打算触犯律法,毕竟只要好好干,升官发财都是迟早的,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横竖只要有官职在,光是每年的冰炭孝敬就足够他挥霍的了。

    这么一想,他就没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给他一段时间考虑。

    也没考虑太久,他就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将苦主的父母兄弟唤到县衙门,明着告诉他们,犯人家属愿意私下和解,并示意他们狮子大开口。最初,苦主的父母并不愿意,毕竟死的是亲儿子,可俞承嗣不断的暗示,苦主的兄弟中还是有明白人的,先安抚了父母,后又向俞承嗣讨教。

    “县太爷,您觉得若是私下和解,我们应该求多少丧葬费?”

    苦主只是家境小康,跟普通人家比起来,肯定还是有些家底的,可饶是如此,全部家当归一块儿,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就这样还是兄弟里面日子过得比较好的。

    俞承嗣不欲说得太明白,只含含糊糊的提醒道:“论理,杀人偿命,最多也就给个十两八两的安葬银子。可若是……你们要个百倍千倍又何妨?”

    十两八两的百倍千倍?

    别说苦主的兄弟了,连他父母都吓懵逼了。就算按少了算,八两银子的百倍那就是八百两。人命可没那么值钱,更别提如今人已经死了,拿不拿钱,他都没气儿了。

    眼见他们明显意动了,俞承嗣便唤了他的师爷过来劝,毕竟这种事儿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他还想以后顺顺当当的升官呢。

    师爷说起来就顺当多了,没费多大劲儿,就核定了赔偿金额。

    八千两雪花银。

    苦主家人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他们隐约已经明白了县太爷是跟石家有嫌隙,可那又如何?横竖人都死了,而且那人并未留下子嗣,唯一的妻子还是罪魁祸首。家里人就商量着,要是到时候银子到了手,父母拿大头,其余兄弟几个均分,然后哪个愿意将儿子过继给苦主,等父母百年后,就将剩余的银子都给那个嗣子。

    石家那头,最初是不愿意的,这明摆着就是宰肥羊。可事情已经这样了,由不得他们说不,不然就以命换命呗,也是符合律法的。反正在这件事情里,俞承嗣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甭管结果如何,他都不准备沾上这事儿,哪怕最终石家如数赔了钱,他也决计不会伸手拿哪怕一文钱。

    他就是要报复!

    还是那种永远也不会叫人拿到把柄的报复。

    最终,石家妥协了。在赔付了八千两银子后,宣布分家。而此时,老爷子早已到了弥留之际,老太太更是早在五六年前就去了。谁也拦不住现任的石家家主。

    也是到了分家之时,其他几房人才发现公中没了钱财。可不是嘛,刚赔付了八千两,公中不单没了现银,也没了古董玉器,甚至连稍微值点儿钱的好料子都被卖了个一干二净。不然,咋凑齐八千两呢?

    除了长房之外的其余几房恨得牙根痒痒,最恨的当然是惹出了祸事的三房。其实三房也恨,可事已至此,又不能叫家里真出个死刑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对于三房来说,是分家前就处理好,而非等分家后惹出祸事来。

    不到半个月,百余年不曾分家的石家,彻底分崩离析。

    乍看之下,分家是被分出去的那几房吃了大亏,毕竟祖宅祖产都是长房继承的,本来可以均分的公中钱财也散了个七七八八,确实是吃了大亏。可问题在于,长房同样人丁不好,且不同于上一辈,现任家主的几个嫡子里头,是越小的越能耐,长子简直就是个盖了戳的废物。

    几乎可以预见的是,等现任家主一过世,石家又会再度分家,到时候只怕嫡长子就未必能守住祖宅祖产了,一场真正的分家产大戏,已经拉开了序幕,只等着擂鼓敲响,好戏上台。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错。

    跟县城里的热闹比起来,小青山上永远都是一片宁静安详。呃……兴许也伴随着阵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毕竟山上有个混世魔王。

    不对,应该是两个。

    随着年岁的增长,小宝和猪崽这对表兄弟,愈发得能耐起来了。偏生,他们所谓的能耐既不是展易的打猎能力,也并非俞家老二的做篾器本事,而是上蹿下跳闯祸本领。

    什么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这俩小东西就知道了。

    因为在小时候连着几次离家出走都被逮了回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宝和猪崽别提有多老实了。然而,这一切显然都是假象,他们才会真的老实了,只是伪装,只是为了麻痹各自的爹娘,只是想为将来真正的离家出走打好基础。

    最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俩再度携手离家。

    这一回,终于成功了。

    下了山进了村,刻意躲避着村人,他俩得以顺利的离开上河村。接下来,他们马不停蹄的去了镇上,乘坐驴车赶往县城。

    到了县城,被逮回去的几率就低了很多,因此他俩略微放松了心情,想着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就去看看传说中的阿爷阿奶,还有那个二缺的县太爷大舅/大伯?

    在他俩,尤其是在小宝眼里,俞承嗣这个大舅舅绝对是个好到有点儿傻的人。正常人会送房舍送铺面送银子,就光是为了引诱弟弟妹妹去县城吗?而且他还是县太爷,哪怕早几年好了,那也是县丞大人,犯得着这么倒贴吗?

    关键是,倒贴也没见把人哄过来。

    最最悲伤的还不止这些,而是这些年来,俞承嗣逢年过节都有给俞家老二和俞满娘送去节礼和年礼,每次都是送贵重的东西,虽然那边也有回礼,可一般都是很随意的挑几样东西,完全不对称不说,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忘掉。

    这叫啥?

    弟妹虐我千百遍,我却待他们如初恋。

    别人的想法不知道,反正小宝觉得大舅是真的蠢。猪崽稍微好点儿,他觉得吧,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比他爹更蠢了,所以大伯就算脑子不好使了点儿,大概也许可能还是比他爹稍微聪明一些的。

    得亏俞承嗣不知道这俩小孩崽子心里的想法,不然他一准会崩溃的。当然,在崩溃之前,他还会把这俩小东西打包送回小青山!

    然而,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而小宝和猪崽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阿爷阿奶,并得到了认同。小宝其实还成,他是属于那种完完全全的熊孩子、糟心货,而且俞父俞母只能算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过因为展家这边完全没长辈,他想叫爷奶也没人拦着他。

    倒是猪崽,打小就被他爹又打又骂的,哪怕明知道都是为了他好,他还是忍不住记仇。

    嗯,就是记仇。

    他爹每骂他一次,或者打他一顿,他都偷偷的在心里记了一笔账。到他离家出走这一年,心里的小黑账那是记录了一本又一本,年年换新,年年都不够用。

    等见到了传说的阿爷阿奶,猪崽还来不及抱怨,就听到他奶……俞母一叠声的骂起了俞家老二。

    “俞兴家这个混账东西!这都十多年了,也没叫我瞧瞧我的乖孙儿。小乖乖,来叫阿奶仔细瞧瞧,哟,小模样长得跟你爹真像,可你千万别学他,那个浑小子……”

    俞母骂起俞家老二,那是能连着骂上几个时辰都不重样儿的。虽然之前因为瘟疫一事对他有所改观,可所谓的改观只是觉得他这人还有可取之处,并不能否认那家伙就是个混账!

    换成别人,一准开始生气了,可猪崽不同啊,一个是因为他觉得当爹娘的骂儿子是理所当然的,没见他爹老骂他吗?另一个就是,他心里爽啊!比三伏天喝了冰水都来得爽,登时对俞母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往上涨。

    因为俞承嗣一直没能生儿子,哪怕俞家老三连着得了仨儿子,可因为他本身就不受宠,生的儿子也是木讷得很,并不得俞母的喜欢。乍一看到机灵鬼似的猪崽,俞母简直爱死他了,恨不得直接把人给留在县城里,不还回去了。

    结果,猪崽却说,他要去从军。

    不止是猪崽,还有小宝。早年间去平安镇赶场子那一回,他们听说书人说出一出折子戏,当时就立下誓言要去参军。这不,好不容易离家出走成功了,当然不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事实上,他们觉得县城也不过如此,比山里是好玩,可也没有好玩到叫他们停下脚步。因此,在跟俞母小聚了半天后,他俩再度启程,这一次却是赶往了边疆。

    当然,这话没跟俞母说,怕吓死她。他们只说想去府城看一看,又说是偷溜出来的,玩够了就回去,不跑远点儿,还不立刻被逮回去?

    俞母对他们离家出走一事并不以为然,只因俞家老二以往也干过这种蠢事。因此,她非但没有阻止,还往他俩怀里塞了一沓一沓的银票,甚至还叫俞承嗣帮着开了路引。

    送别时,这头说:“记得多回来看看阿奶啊!”

    那头喊着:“阿奶你等着,等我出息了来接你享福!”

    别人不知道,反正俞母完全没当真,她这回是真的喜欢这个一看就格外机灵的小子。万万没想过,一别经年,在数年后的一个秋日下午,她又再度看到了小宝和猪崽。

    俩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兵丁行囊,风尘仆仆的归来。

    一如多年前,猪崽承诺的那般,他回来接他奶享福了:“阿奶!我当上四品官了,骠骑将军!圣上赐给我一座京城的宅子,我还给我娘和你都求了诰命,走,我带你去京城享福!”

    俞母惊呆了。

    打死她也想不到,多年前的玩笑话竟然还有成真的一天,那一次她真没图啥。更叫她无法想象的是,才几年工夫,她的乖孙子居然成了四品大官。

    四品骠骑将军。

    文官和武官的升迁方法完全不同,前者主要靠时间慢慢积攒功绩,稳扎稳打,但极少会有平步青云的情况。这要是进士兴许还有这个可能,可惜俞承嗣只是区区一个举人出身,这辈子估计都没希望达到四品官。武官就不同了,他们只靠军功,有能力并且气运佳的话,一场战役就能升官发财。

    尤其最近十几年来,边疆始终处于战乱之中,哪怕圣上屡次派兵镇压,仍旧是治标不治本。

    直到,小宝和猪崽前往边疆。

    有时候真的就是个气运问题,他俩最大的功劳并非战胜了多少场围剿了多少敌军,而是在偶然一次小规模战役里,活擒了敌国太子。

    这乐子就大了,本来只是看着那家伙穿戴与众不同,谁知道这里头竟然还有这种稀罕事儿。偏那家伙胆小怕事,都没咋刑讯逼供,他就老老实实的供出了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的事儿就容易多了。

    最终,这俩兔崽子被破格提拔为四品武将,两人都是御封的骠骑将军。又因为他俩确实能耐,年岁还轻,真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阿奶啊,你先收拾起来,我回去瞅瞅我爹,明个儿就来带你走!”

    “阿婆,我也是,到时候把我俩的宅子打通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俩人来去匆匆,撂下话后,就急急的往上河村而去。一别经年,总觉得屁股在发痒,有种即将挨揍的不祥预感。

    挨揍当然是必然的,而在此之前,有个人比他俩还惨。

    俞承嗣在县衙门里办公时,忽得消息,有大官来到了县城里,刚整理好衣衫准备去城门迎接,又听说大官去了自家。慌慌张张的回了家,却见亲娘正在忙着收拾金银细软,登时大惊失色:“阿娘!”

    “哟,承嗣你来了?我跟你说,你弟弟妹妹那俩孩子回来了,他俩都是四品大官了,还得了御赐的大宅子。这不是,说是要接我去京城享福,我就想着啊,在你这边也住了那么多年了,也该看着点儿你二弟了,省得那个混账没我看着就闹事,万一拖累了我的乖孙子咋办?”

    俞承嗣有点儿懵,他觉得他大概要不好了。

    更不好的还有俞家老二,把他打死一百遍他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能耐到跑去边疆打仗了,这混蛋是真不要命了啊?再看妹子家的小宝,哟,这都已经揍上了?成,老子才不管你是几品官,反正你是老子生的,就打得!

    猪崽心里苦啊,边躲闪边嗷嗷叫:“爹啊!我跟圣上求了这座山头,以后这就是咱们两家的了……啊!您悠着点儿,打着我没啥,可别闪了腰!对了,您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京城享福吧,我把阿爷阿奶也捎上!”

    俞家老二咋都想不明白,他儿子咋就对亲奶奶有那么深的感情呢?他当然不知道,猪崽打小就在山上被各种欺负各种虐,就下山那一回踩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奶奶多好啊,只会骂他爹,就没见骂他一句,还给他塞了那么多银票,不然估算严重不足的哥俩,绝对会饿肚子的!

    然而最终,俩人各自的爹娘都断然拒绝了前往京城享福的建议,横竖山头已经属于自家的了,还跑啥呢?当然是留下来继续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这回是真的能安生了,毕竟小兔崽子平安无事。

    最后的最后,这俩兔崽子还是带上俞父俞母上京城去了。他俩经常要出远门,又都不曾娶妻,要是再没个长辈在跟前,那可真是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也正因为知道俞父俞母会跟去,俞家老二才放心,他了解他爹娘,虽然势利了一点,可绝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既然俩崽子可以为他们挣来颜面,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俩崽子的。

    嗯,终于可以放心了。

    唯一心里不好受的,大概就是俞承嗣了,他岂止是不好受,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生无可恋。奋斗了一生还不如俩小兔崽子的感觉……真的不好。

    非常不好!

    倒是俞承嗣的妻子沈氏非常高兴,婆婆终于走了,她年岁也还轻,努力一把说不定明年就能生出儿子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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