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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幽烛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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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之日,是华鉴容的生日。他照例是不进宫,也不见客的。我自从上次噩梦昏厥以来,时常犯有心悸。御医们宽慰我说,病去如抽丝,将养些时日,到天气完全暖和,自然也好得差不多了。天下作病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即使明知道大夫们往往是骗人的,也会不由自主的努力相信他们说的话。

    午后,我在卧榻上躺了一会儿,难以入眠。不知怎么,总会想到鉴容今天心情的悲苦来。他小时候在昭阳殿,每到立春,总是一袭墨色的丧服,终日不进水米。那时我还不明白他是在追念亡父。看他不吃饭,我便也不肯吃,坐在他边上抽抽噎噎。逼得他饿着肚子,还要说尽好话来哄着我。我回忆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愕然发现,过去我居然把这些他对我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的。经历过一些风雨后,我才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理应该要付出的。

    病中,手上无力,腰肢酸软。我害怕自己又胡思乱想。就请了赵静之来弹琴。静之宛如乘风,洒脱而来。坐在昭阳殿暖阁的廊下,新手弹拨一曲《文王操》。我倚靠在座上,静心聆听。只见得雪云散尽,梅花初蕊,柳叶新芽,仿佛在对司春的仙人颦轻笑浅。弹琴的男子,无论在何处美景之中,都是那么宜景,宜情。

    他的琴声,犹如佛前的焚香,使我心灵静涤。一曲终了,我笑着说:“天天都可以听你的琴声,也许就不会有噩梦了。”

    他微笑:“噩梦,不过是一时的幻相。即使噩梦成真,以你万乘之君的气魄,也不用畏惧。”

    我收起笑容:“怎么叫成真?”

    他的眼睛有一丝沉郁,旋而露出笑涡:“那不是说你,是说另外一个人呢。他的噩梦真的成为过现实,永远也抹不去。但是,他的意志还是没有改变过。”

    我玩味着他的话,这个人,就算对我亲近,也总是有着不可测的深度。我转开话题说:“静之,其实你来南朝后,很少弹琴了。”

    他转过额头,答道:“我在北边弹得还要少些。”

    我叹气说:“我近些年也不大弹了。首先呢,手不应心,总是弹不出自己心里的曲子,其次,也没有多少知音。”

    赵静之开朗的笑了:“我和陛下不大一样啊。要说琴曲。普通人只知道是一种术,但要求取琴之道,就要发乎术而超越它。这一点,很难做到。陛下你是皇帝,也就不该勉强自己了。琴,是‘关心’的技艺,陛下心境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我饶有兴趣:“也许你说的对。比如你刚才弹奏的文王操,孔子开始学习的时候,就说自己得其意,而非得其人。我心情芜杂,无暇去感悟‘琴道’。但我想,就是有那么一天,我也不高兴在没有知音的地方弹。”

    赵静之宽宏的笑着说:“其实,哪里有那么些知音呢。即使有些懂得你的人,可能也不善于表达吧。我弹琴少,也不是拘泥于少知音。只是,琴声悠缓,近来在北国已经不符合大众的潮流。一般北方人,都喜欢羯鼓笛子,欢快酣畅。到了南朝,我觉得吴声清越,很是高兴。但南曲还不是我的长项,因此我经常出宫,到金陵城内请教些普通的乐师歌伎。”

    我漫不经心的说:“于是,你也去了太尉的府上?”

    他凝眸:“太尉公那里,不是谈琴,而是斗酒啊。”

    “是谁赢了?”

    “我也不知道。到最后都醉了。我记得在玉色酒杯里,看到了万里山河。我梦想去的地方,全部浓缩在琼浆玉液中。太尉说,他想自己变成大鹏鸟,飞上月宫,砍去桂树,除去阴影,让人间更加光明。”静之说着,一抹奇妙的神采闪现。

    “你和他倒投机。我还以为,你和孔雀一样傲然的他不会合得来呢。我一直觉得你也是很骄傲的。”

    “怎么会?太尉的骄傲,特别的。”赵静之想了想说:“我骄傲,是我藐视世俗规矩。太尉呢,他是骄傲到不屑于任何阴谋的。这种人,在北国也是凤毛麟角而已。”

    我听他那么说,心里忽然有点甜。华鉴容光艳的笑容,也在梅花心处隐约浮现。

    我走了神,待到想到赵静之。他正对我若有所思的微笑。阳光下,点漆眸子很温柔。他站起来,看着花枝说:“陛下,我常想,人生真有完美吗?就比如春天,非等到万紫千红时,春光已经开始衰老了。所以,我们不如此刻捉住春天,欣赏些烂漫的情趣。”

    他回首:“我视你为知音,才如此说的。”

    我点头:“我也是呢。静之,你在我这里,还是委屈了。”

    他摇头:“不会。我是陛下的朋友,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他别开脸,意味深长的说:“做皇帝的朋友,大概要比做皇帝的宰相,要轻松的多呢。”

    我心里一动。他却文雅施礼,请求告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问齐洁:“赵静之此人,你怎么看?”

    齐洁说:“奴婢看不出来。奴婢的道行多浅?只不过,我以为他说华大人的话语,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我沉默了很久,忽然,半坐起来:“我要去华鉴容府。”

    齐洁有些为难:“陛下,快入夜了。不用晚膳了吗?……而且还病着。”

    我使劲摇手,心里又是莫名的慌了一阵。她脸色发白,皱眉说:“好了,好了。就听陛下的。奴婢马上去安排。”

    云破夜来花弄影,进入华园,天已经黑了。我只是想着要见到他,虽然行车劳顿,心口有点闷。但入了他的宅第,觉得春天的确偏爱此处。如果在宫廷里,此时就会有千百只乌鸦凄凉的鸣叫。可这里不是,黄莺在果树上歌唱,池中鸳鸯没有御苑的肥胖,显出娇滴滴的闲适。我到鉴容府中,一向轻车简从,不欲声张的。今天,也是如此。我与齐洁进了院子,也不让管家跟着,径直往书斋走,刚到他的书房附近,却横出一盏红纱灯笼,有个女孩子清脆凌厉的声音:“谁啊?那么晚了瞎撞,惊扰了大人怎么办?”

    “大家都是女儿家,什么叫惊扰?你这样说话,才是一种惊扰。”我脱口而出。此时,才看见女孩既傲慢矜持,又十分俏丽的脸蛋。

    小鸥大概也认出了我,慢吞吞的跪下来:“皇上圣安。”

    我淡淡地笑着,绕过她。她却叫起来:“陛下,大人今天是为老大人守丧尽孝的呀。”

    她的言下之意,似乎说我不该今日来。我还没有见过那么放肆的女孩子,就是郡主们见了我,也不敢这么刺着我。我的心里又紧了一阵,看到她鲜艳的脸色,红润的樱唇,第一次想到,自己近日越发的苍白了。我还没有说话,齐洁在一边尖锐的开口了:“大胆,几次三番的冒犯陛下。陛下不计较,你这姑娘也不知道收敛。”

    我摆手,微笑着说:“算了。平身吧。太尉身边,难得有这样忠心的人。”

    正在这时,华鉴容从里面走了出来,夜色里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的眼睛比灯火亮的多了。他朝我跑过来,毫不避嫌,拉住了我的手。

    齐洁清了清嗓子,以在宫中对其他使女的老练口气对小鸥说:“烦恼姑娘你陪着我去喝些茶水吧。”

    华鉴容好像根本就不注意她们在场,摸了摸我的头发,深沉悦耳的声音说:“你怎么来了?病还没有好呢。看,头发都让露水湿了。”他的语气带着责备,也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和他一起进了书房。春夜还很寒冷,华鉴容的书房居然没有点蜡烛,帘子也卷着,风直往里灌。我诧异道:“你一个人坐着,就这么在窗口吹风。”

    月光下,我看到桌上那个有个水晶的东西熠熠生光。华鉴容放下了帘子,他的书房外面有一丛红色芍药。宫廷的芍药花期是两个月以后,可春天已经光顾了他的花园。我还在踌躇,屋里一下子亮得刺眼。烛台边上,站着黑衣的男子,没有任何装饰,使他愈加风采清新,看着我,他甜甜的笑,好傻,好傻 。但他的容光之美,足以让人相信,捉住这个男人,就等于捉住了明媚的春天。

    顷刻,他压低了眉,走过来按着我坐下:“阿福,就说你的病没好。脸色那么白,嘴唇都发青了。太医叫你静养……。你要叫我,派人传我好了。”

    我柔声说:“没有什么事情。我……想你了。在宫里,人多眼杂。这里就好,我是阿福,你是我的金鱼哥哥。”

    他摸着我的肩膀,抱住了我。轻声说:“十三年了……”

    “什么……”我问道。

    “上次你陪着我过生日,是十三年以前。”他亲昵地吻着我的头发。

    然后,他喃喃说:“到了晚上,韦娘来叫你回东宫睡觉去。可你不肯,还哭了。你说,以后要陪着我静坐到子时。那么我们两个在一起,最难过的一天就熬过了。还记得吗?”

    我没有回答。我记得,但我……

    他含着笑:“你不记得了吗?我不怪你,你那时还是小孩子呢。后来,有十二个这样的夜晚,我都是独自坐到子时。我刚才是故意让风熄灭烛火的。这样,我才可以有些做梦的余地。但今天,你果真在我的身边了,我也就不需要黑暗了。”

    我贴着他,心悸,在他的灼热怀抱里好像好了许多。原来还有些气急,此时,心跳平稳许多,仿佛我是在摇篮里一样安全。

    “那个小鸥,我不喜欢她。”放松以后,我告诉鉴容。

    鉴容笑了:“她是孩子脾气啊。”

    “就是你纵容,她才敢放肆。”我不快地说。此时,两个人那么靠近,也不需要伪装或戒备什么了。

    鉴容回答:“我是纵着她……因为,她有点像……你。”

    我抬起头,瞪着他。他的嘴角扬起了:“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永远不可能去爱她。”

    我们依偎着,时间过得很快,午夜到来的时候,我都懒得动了。他推推我,苦笑:“阿福,困了吗?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老犯困呢?”

    我也不答话,就听到心跳的声音。我摸着他的下巴:“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陪着你坐到午夜。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捧着我的脸,开始吻我,顾忌着我的病,也没有特别放纵。那种吻,甜蜜温暖,好像每个温馨传说的结局。可惜,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怪声。

    他扭开脸,笑了:“傻阿福,你没有吃饭吗?”

    “我吃不下。你也不是没有吃。”我说。

    “我是男人啊。你从小就是饿不起的。”他还在笑,眼里却水汽蒙蒙的。说着,他站起来,从书架边拿出一盒点心,又自己从壶里倒了杯茶给我:“吃吧。饿坏了。病就更好不透了。”

    我也不推让,吃起来,又示意他也吃,他就不客气地和我分吃起来。吃完后,我想唤齐洁来。他拦住我:“太晚了。别回去吧。”

    我迟疑地说:“现在不回去,明天早上进宫,很麻烦。”

    他哑然失笑:“你还病着呢。我拿你怎么样?”

    我的脸登时一热,急着辩解:“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逗你呢。”他笑嘻嘻的,烛火下顾盼神飞。深黑的眸子反射出一种近似妖娆的翠色,别有风流。

    我不声响了。就任着他拉着我进入了书房后面的内室。床很窄小。我和衣躺下。心跳得厉害,可我肯定,不是因为犯了心悸。心悸的时候,是觉得无助软弱。可如今,心跳是蓬勃的。我合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室内一片黑暗。华鉴容也没有脱衣服,他上了床,小心翼翼的侧身,把我揽入怀中。

    过了许久,他的身体还是滚烫的,隔阂着衣衫仍旧可以感觉。我不习惯,动了动。他却把我抱得更紧。

    幽暗中,他用耳语的声音说:“不管以后如何,今夜,你是我的人呢。”

    他的这句话反反复复得在我心里跳荡。直到第二日凌晨前我赶回皇宫,我还象中了蛊惑一样回想着这一句话。齐洁呢,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但我进入东宫,情况就不同了。我更衣净面的时候,韦娘走了过来,一脸严肃。我扫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古怪。服侍我进了些粥,喝了药,齐洁带着几个宫女先退下。

    这一日是官员们的休沐日。我昨夜也没有睡好。身上乏力,连打呵欠。于是我就打算回到暖阁去补一觉。

    韦娘跟在我后面,进了暖阁。她忽然跪下了:“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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