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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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大赵建朝以来, 皇成山就一直被视作皇家围猎之地, 整座皇成山占地数千亩, 范围包括山林、山下一连片的平地以及一处险要的峭壁。

    此时还未至春季, 皇成山上积雪未消, 苍劲的林木上结满了冰晶, 远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好不美丽。

    皇家御林军开道,各家显贵的车队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延绵了十几里。

    待到了皇成山下的平地上, 各家安营扎寨,儿郎与女眷们分别凑到两处,这片有些凄冷的地方转眼就热闹了起来。

    自从参加了长公主的百宠会后, 沈若轻的名声在京都可谓是彻底传开了, 各家都以与她结交为荣,这不, 她刚刚下了马车, 就被人围住了, 连往日里和她最亲近的花娇娇都被人挤到了一边。

    花娇娇今日穿了一身橙红色的骑装, 头发挽起来扎了个时兴的发髻, 身后背着箭筒, 手里握着弓,腰上挂着鞭子和短刀,站在雪地里就像一抹灿烂的光, 照得人心头一片火热。

    云别鹤下了车后就一直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连长公主呼唤都没听到。

    儿大不中留啊!长公主见状摇了摇头,也随他去了。

    没了父母在旁,云别鹤越发肆无忌惮,蹿到花娇娇身边道:“你看什么呢?安王?人家可是早已心有所属了。”

    花娇娇看也不看他,直接朝着秦峥那边过去了。彼时秦峥正皱眉望着隔空相望的太子和沈若轻,花娇娇看了看三人,凑到秦峥身边小声道:“你吃醋了?”

    秦峥吓了一跳,左右望了一圈才道:“你不要胡说。”

    花娇娇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仔细一琢磨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从前也是因为感觉到了秦峥对沈若轻的特殊,心里不安才会被柳萍儿撺掇着去针对沈若轻。现在嘛……她小声道:“从小你就这样,想要什么都不同人说,你就告诉若轻呗,你什么都不说,若轻又怎能明了你的心意呢?”

    秦峥真是的,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再拖下去,若轻就要被太子抢走了!

    秦峥眼里闪过几分落寞,正色道:“沈姑娘就要回家了,你莫要同她说这些。”

    “回家?”花娇娇才知道这事,她指了指天上道:“那她还回来吗?”

    秦峥摇头,“不知。”

    花娇娇有点难过,“她回去了,那你怎么办啊?”

    秦峥到是很看得开,他笑道:“从前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元宵过后,我便要回封地了,她一个人留在京都,半个月后才有人来接她,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看她。”

    花娇娇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被很多人簇拥着的沈若轻,伸手从背后推秦峥,试图把人推往沈若轻的方向,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秦峥啊,推半天没推动,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若轻都要走了,你不趁现在好好跟人相处相处,给以后留个念想?”

    秦峥还未说话,忽看见景王策马行至沈若轻跟前,扬声道:“郡主一定还未赏过这皇成山的风光吧?不如我带你到山上看看?”

    宗室子弟的长相,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尤其景王身材高大、相貌俊美,虽姬妾众多,在京中也颇受各家闺秀欢迎。

    如果此刻景王要带的其他女子,那么在场的各家女郎说不准就要酸上几句,但他看的是沈若轻,众人瞧瞧沈若轻欺霜赛雪的皮肤,再看看她的容貌,只觉得能不自惭形秽就已是难得了,哪里还敢同她比较?

    因此见景王开口,众人也不再团团围着沈若轻,而是让开一面,看沈若轻的意思。

    沈若轻看了眼景王,见这人好像有点觉得自己很帅的油腻感,实在是很不感兴趣,便摇头拒绝了。

    景王被拒,也不敢恼怒,正要再争取,忽然前方响起了号角声,众人便齐齐朝着那头望去,原来是帝后已经出了銮驾。

    众人于是都上前参见,在一众俯首行礼的人当中,直挺挺站着的沈若轻又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过此时已经没人敢去计较了,就连一直很不待见沈若轻的七公主,今日都没有冒头。

    有几家女眷跟七公主这边走得近的,便很惊讶地发现,今日皇后和七公主的脸色都很差,虽也是满身金贵,但那满脸的憔悴连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

    这是怎么了?

    有人惊异有人小声地议论。

    七公主看见沈若轻就一阵戾气上涌,却被皇后按住了手,她示意秦嫣嫣去看皇帝的脸色。

    只见皇帝坐在御座上,满头白发,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他显然也瞧见怀安郡主了,却并不做声,仿佛没有看见那个人。

    皇后疲惫地按了按额角,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她整日里都疑神疑鬼的,此刻见到怀安郡主那张脸就犯怵,更不想女儿对上她,便道:“你忘了那天晚上……”

    七公主想起那晚所见,脸色又白了几分,显然已经被吓怕了,她低声道:“肯定是她,一定是她!就因为我抓了只兔子,她就这么对付我们,这个女人的心肠真是恶毒!”

    如果沈若轻此时听到这番话,肯定要暗暗翻个白眼。

    不过沈若轻没听见,太子可听见了。他作为太子,就站在皇帝下首的位置,皇后和七公主说话声音虽低,却逃不过他的耳朵,等到皇帝交代众人可以散了,自在去玩耍狩猎后,太子便去了皇后帐中,让她和七公主近日安分些,不要再去招惹怀安郡主。

    七公主听了这话,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哥!那个女人这么吓唬我和母后,分明是她先来招惹我们!”

    皇后听了这话也有些不满。

    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你非要去偷那只兔子,也不至于被吓。”又对皇后道:“母后如今也已知道怀安郡主有些手段,既然斗不过,就应当安分些,这一次是吓唬你们,下一次说不准就要了你们的命!别到时候又要说孤不护着你们。”

    那日太子试探过兔子后,便将缘由告知了皇后和七公主,两人知道那只兔子已经走了,不会有东西再吓她们后,才慢慢缓过来,否则现在已经住到道观寺庙里去了。

    听了太子这话,不提七公主,皇后心里也有些气,“我这么殚精竭虑费心筹谋还不都是为了你,如今你翅膀硬了,就看不起你母后和妹妹了?”

    太子额角青筋跳了跳,若眼前这两人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会儿他早已甩袖离开了。

    皇后看出太子有些不耐烦了,也知道不能让儿子与自己离心,连忙道:“我儿不必担忧,怀安郡主她不敢真对我们下手的。她不能害人。”

    太子这回倒是有些诧异了,因为皇后说的是“不能”而非“不敢”,一字之别谬以千里。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后,“母后怎么知道?”

    皇后仰头看着儿子,道:“母后自然有知道的法子,你放心,你舅舅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天,一定让秦峥有去无回,至于那个怀安,等清虚观的兼德道长……”

    “母后!”太子打断皇后的话,厉声道:“你又让舅舅去对付老五?”

    太子本就长相阴沉,这厉声质问的态度更显得气势惊人,皇后和七公主都被吓了一跳。眼见太子怒气冲冲就要往外走。

    皇后连忙拉住他道:“你要去哪儿?嫣嫣快拉住他!”

    秦嫣嫣立刻上前双手紧紧扒住太子的腰。

    太子眉头紧拧,抬手要打人,目光对上妹妹吓得泪水滚滚的脸庞,又停住了手。

    皇后哀求道:“你要去作甚?要去告诉你父皇还是告诉秦峥?你这是要把你娘和你舅舅往绝路上逼啊!这些年皇帝一直想打压你舅舅的势力,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才未动手,你现在去了,就是把把柄往你父皇手里送,他要是知道了,焉能留你舅舅?还有你的太子之位,只怕也要保不住!你难道要为了老五,把咱们全家人都逼上死路吗!”

    太子胸膛剧烈起伏,忍耐了许久才把那股戾气压下去,他把两人的手一一掰开,道:“你为的从不是我,而是权力和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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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那番话说完后,各家便都散开,儿郎们有意在皇帝和各家闺秀跟前展现一下风采的,大多都早早就背着箭筒骑马入山了,而既不精骑射,又不善武力的,则在营帐外同其他人交际攀谈,为自家拓宽人脉。

    而女子们则大多围着沈若轻打转。于是大家便见着了十分有趣的一面,那就是跟只花孔雀一般在沈若轻跟前晃来晃去的景王。

    “真不要脸!”有几个想跟沈若轻套套近乎却被景王挤开的姑娘小声议论道:“景王以为自己是神仙不成?没见太子和安王殿下都没上前,就他巴巴地往前挤。”

    “我瞧郡主并不喜欢他。”

    “景王虽未成婚,可他府上都多少姬妾了?怀安郡主神仙一般风流的人物,哪里会看上他?”

    “怀安郡主瞧着脾性太也好了,若我是怀安郡主,非得叫老天打道雷劈了他!”

    各家闺秀俱都笑了起来,“小声点!郡主是何等人物?怎会同我们这些凡人一般小肚鸡肠?”若是往日,她们自然不敢议论景王,再小声也不敢,但此时关系到怀安郡主,胆子便也都大了起来。

    “说起来,清虚观的兼德道长也是德高望重,风采非凡,听说他已经闭关多日,元宵节上就会出关,不知到时他老人家见到怀安郡主,会是什么模样?”

    “兼德道长也是位神仙人物,想必他与郡主一定会一见如故……”

    众人正议论着,忽然听见景王发出一声惨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忙循声望去,就见方才还一直围着怀安郡主打转的景王抱着腿摔到了地上,模样瞧着甚是痛苦。

    而怀安郡主则后退了两步,惊讶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怜惜。

    周围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了上去,几个侍卫将景王从地上扶起,其他人全都围着沈若轻,还有人大声喊道:“我刚刚一直看着呢,景王忽然就自己倒下去了,跟怀安郡主无关啊!”

    “不错,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皇帝将营地防守的任务交给了秦峥,因此方才他一直在同侍卫长交代营地各处巡卫队的安排,哪知刚刚处置妥当,就出了这事,他忙快步走过来,先是看了沈若轻一眼,才问景王怎么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骑装,腰封和束袖都是暗红色,站在雪地里分外显眼。

    景王抱着自己的右腿,呻|吟道:“老五,我这腿疼得要命,跟被刀子扎了一般。”

    随行的太医围上来给他检查了一番,道:“景王殿下的腿并无伤处……”

    太医话未说完,就被景王骂了一通,“那本王的腿怎会突然剧痛!你这庸医不会看就换个人来!”

    被指着鼻子骂庸医的太医脸上青白交接的,他作揖退下,换了别的太医来,却是同样的说法。

    这下子众人看向景王的目光便有些微妙了,莫非是死缠烂打不成,想要假装受伤赖上怀安郡主?要真是如此,那景王也太下流了。

    在众人看向景王时,沈若轻偷偷一招手,把钻入地底的小机器人唤了回来。

    当时景王一直围着她打转,跟个苍蝇一样怎么都甩不开,沈若轻实在烦了,又不想崩人设,就让小a找了个小机器人,钻到地底下去,对着景王腿上最敏感的一条神经电了一下,外表绝对看不出来哪里受伤,对景王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就是受点疼。

    景王腿上的疼痛查不出原因,也站不起来,他被人抬着走时,还殷勤地去看沈若轻,“郡主,等我腿好了,一定带你上山看雪景。”

    沈若轻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还是一副带着点担忧的神情,轻轻摇头道:“你还是好好休养吧!”

    沈若轻的演技实在太好,众人见了,又不免赞她大度。

    景王一路哀嚎着走了。

    没了一个碍眼又跋扈的苍蝇,其他勋贵子弟顿时觉得自己来了机会,纷纷围到了怀安郡主身边。

    花娇娇却背着箭筒冲过来,长弓一挥就把人给扫开了,“走走走,我要带着若轻打猎去。不跟你们这些人一道。”

    这群勋贵子弟还想取悦怀安郡主,便不敢和她的好友作对,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走了。

    秦峥见此事已了,便放心地要离开,忽然听见沈若轻道:“我好想学骑马。”

    秦峥脚步一顿。

    花娇娇眼珠子一转,忽然冲远处的男子喊道:“云别鹤,我要教若轻骑马,不能和你去打猎了!”

    云别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骑马奔了过来,恼怒道:“你这人言而无信啊!答应过的事怎能随意反悔?”

    花娇娇为难地看了沈若轻一眼,忽然跑去拉着秦峥过来,道:“让安王教你吧!他的骑射向来是我们中间最好的!”

    沈若轻:……

    打量我看不出来你和云别鹤在演戏呢,不过之前真看不出来云别鹤和花娇娇这么有默契啊!这两人……啧啧!

    沈若轻自觉不能打扰人家小情侣谈恋爱,于是点了下头,跟着就看见花娇娇和云别鹤撒欢一般跑远了。

    秦峥打了个呼哨,他那匹马就嘚嘚嘚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停在了两人跟前。

    这匹红棕色的马相当英俊,性格还十分温顺,秦峥扶着她小心地骑上马,又轻声细语地教了她几句要点。

    这颗星球的马跟沈若轻以前骑过的相差不大,她看了几眼就知道怎么骑了,假装不会骑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因为看秦峥就在附近,想起这个人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温柔体贴的,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她低头看着正认真给她牵马的秦峥,微微一笑。

    秦峥的马儿给了沈若轻骑,他自己另找了一匹马,比沈若轻那匹矮一些的小母马,这么一来,两人在马上的身高就齐平了。

    沈若轻见状又在心里可惜了一句,哎,要是秦峥也是宇宙人就好了。

    两人骑着马也上了山,此时阳光正好,落满了积雪未消的山林,沈若轻骑着马在前头,秦峥紧随其后,行了一段路后,秦峥却忽然喊停,道:“这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秦峥不说,沈若轻都没反应过来,对哦,先前那么多贵族子弟,都去哪儿了?

    沈若轻勒马回望,秦峥道:“这片林子很大,兴许他们去了别处。”

    沈若轻点头,正要骑着马去别处看看,身下突然一个颤动,原本安静温顺的小红马忽然疯了一样朝前面冲去。

    “沈姑娘!”眼看着沈若轻被突然发狂的小红马拖走,秦峥目眦欲裂,立刻纵马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暗处,一支支淬了毒的利箭搭上弓弦,瞄准了秦峥的方向。

    而沈若轻……

    她听着后头秦峥的喊声,一只手紧紧抓着缰绳,另一手按着头发,心里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的发型我的发型我的发型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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