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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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仄斗室, 一豆孤灯, 谢云舟穿着青灰色囚服, 却无镣铐所缚, 略显宽大的囚服上并无污糟, 被他用一根布带齐整地在腰间束好。白墙上映出他笔挺的身姿, 骨节分明的手指, 正闲闲翻过泛黄的书页。

    苏卿言进到囚室里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她不由在心中感叹:谢云舟无论富贵、落魄, 被尊敬或折辱,都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淡然模样,他决不会让自己显出一丝邋遢, 或是慌乱不堪。

    谢云舟听见声音抬头, 脸色变了变,忙撩袍站起, 两袖一拍躬身行礼道:“臣, 参见太后。”他眼神顿了顿, 随即露出个苦笑道:“罪民一时忘了改口, 还请太后见谅。”

    苏卿言听得有些难受, 挥手让他站直, 抬眸在屋内扫了眼,除了方才谢云舟坐的凳子,并无其他可以坐的地方, 神情便显得有些尴尬。

    谢云舟忙将那凳子搬过来, 用衣袖擦干净,又在上面铺了层软布,才恭敬地请苏卿言坐下,然后朝外探头道:“太后为何只身前来,就算不带人伺候,也得有人护卫吧。”

    苏卿言将手搁在膝上,身子坐直道:“本宫相信谢大人,就算穷途末路,也不会对我不利。”

    谢云舟的目光一黯,道:“翟家的案子很快就能定案,太后无需再这么称呼我,是我愧对太后的信任。”

    苏卿言抬眸往旁边扫了眼,转而问道:“谢大人住的还好吗?”

    谢云舟摸了摸鼻子,回道:“挺好的,有屋有榻,有酒有书,好像回到了在定远县苦读的日子,心里很安宁。”他见苏卿言奇怪地盯着他放在桌上的书,忙解释道:“这里的看守,我曾经帮他申过冤屈,他为了感谢我才帮我送了书进来,其余的,绝不会有任何徇私。”

    苏卿言轻叹一声道:“谢大人,明日就是三堂会审,若是定下你的罪名,只怕……”她顿了顿,继续道:“性命攸关的事,你竟一点都不担忧,还能静下心看书吗?”

    谢云舟摇摇头,笑得风清云散:“这件事放在我心中许多年,不知经过多少折磨与惊惧,如今真的到来,反倒是种解脱。”他突然转头看她,道:“太后今日来找我,不光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苏卿言垂眸用手指压着袖口,似是犹豫许久,终于大声开口道:“谢大人,你究竟是否真的和木崖王私交多年,他的计划是什么?这朝中,还有没有他安插下的其他棋子?”

    谢云舟表情沉下来,抿唇不语半晌,随后轻吐出口气道:“是魏钧让太后来问我的吗?”

    苏卿言摇头,道:“是本宫想给谢大人最后的机会,若是你愿意将所有事说出,也许本宫能为你求情,饶你的死罪。”

    谢云舟捏着拳轻笑出声:“通敌叛国,本就罪无可赦,就算太后能通融,由斩首改为流放,只怕我也没法活着走出京城。”

    苏卿言冷下脸,语气渐转凌厉:“你连多年前的一桩旧案都难以释怀,若大越江山真的因你而倾覆,外族踏进中原,死去的又何止千人万人。谢云舟,到时候你便是大越的罪人,就算你已身在黄泉之下,又如何能安眠!”

    谢云舟转头看她,灼灼的目光中,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些什么,过了许久,他的嘴唇颤了颤,轻声道:“太后无需动怒,我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能与你见上一面。只要是你亲口来问我,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苏卿言怔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谢云舟道:“我不知道,可如果你不来,其它人,绝不可能从我口里问出半句话。”

    许是因为自知死期将至,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再不带着小心翼翼的掩饰,的深情,密密麻麻地在眼前交织,苏卿言忙低下了头,道:“谢大人若是想好了,本宫就叫他们送纸墨进来。”

    等苏卿言看谢云舟写下所有关键,才总算松了口气,将那张纸紧紧攥在手里,对谢云舟微微躬身道:“谢大人肯悬崖勒马,让大越百姓免于战火之苦,本宫会尽力为你求情,哪怕真的死罪难赦,来世也一定会有福报。”

    谢云舟抬眸看着她:“人死如灯灭,我不在乎福报,只要在太后心里,能记着我不是个无药可救、大奸大恶之人,也就够了。”

    苏卿言捏着宣纸的手心沁出了汗,这般深情,她注定无法回应,于是偏头道:“本宫要回去了,谢大人保重。”

    “等一等,”谢云舟眼睁睁看着她暗红色的衣袍渐渐朝门旁走远,突然快步追到她身后道:“罪臣还想问太后最后一件事,还望太后能据实相告。”

    苏卿言停住步子转身,见他额上沁出淡淡的青筋,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哑着声问:“曾经的事,你真的全忘了吗?”

    苏卿言的心猛跳一下,立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那件事,她想着靖帝对她所说的一切,内心重又涌上愧疚感,想要说些话哄他开心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可挣扎许久,仍是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谢云舟捏紧拳,颤颤阖上双目,最后扯出个苦笑,对她行礼道:“多谢太后,没有骗我。”

    陋室烛灯下,又只剩下一个孤独而单薄的身影,谢云舟重新拾起搁在桌案上的那本书,可无论如何聚睛去看,眼前的字迹都变得模糊难辨。

    记忆中的少女,并不是她这般模样,却有着如她一般清澄动人的眼眸,语声清脆道:“这方子是我家祖传下来,有清神解乏的效用,你熬夜读书时,可千万别忘了。”

    他因为哥哥被冤枉入狱大病一场,她守在他床边,眼眶又湿又红,用几乎要哭出的声音道:“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小字叫做嫣嫣。”

    他从来没忘记过,可她却忘了。

    谢云舟阖上书页,仰面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劣质的灯油烧得长长的线芯倏地断塌,

    她忘了,也好。

    那个人,那段记忆,就该只属于他一人,任凭荒草蔓蔓,云暮潮升,他守着它直至舟渡忘川,再喝下那碗汤,让所有前尘都尽数散了。

    也好。

    那年冬日,大将军魏钧率领十万精兵从京城出发,连同冀州、徽州等地的驻军,浩浩荡荡踏过边境,直杀至木崖国都。千军万马的雄浑气魄、铁甲寒光,将木崖人吓得肝胆俱丧,几乎不战而败。

    直到那一刻,木崖王才知,在大越战神所率领的铁骑面前,自己所谓的精兵强将是多么不堪一击,只要大越有明君强将,他想要踏足吞并中原的梦想,只不过是个遥远的梦而已。

    可木崖王仍是不甘,他苦苦谋划近十年的宏愿,哪能轻易就被魏钧给击溃,于是亲自上阵,率领木崖将士负隅顽抗,竟令这场兵力悬殊的战役,足足拖上了两个月才走到尾声。

    魏钧站在主帅营帐里,对身边的副将说完明日的部署,又问了伤兵和粮草的情况,然后才总算坐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碗筷,朝旁边正准备离开的几人瞥了眼,将手里的木箸在桌沿磕了磕,道:“说了这么久,你们也饿了,留下一同吃吧。”

    那几名副将刚被将军训过,这时应也不是,推也不是,正琢磨着呢,魏钧已经瞪起眼道:“让你们吃就坐下,磨磨唧唧的,还像不像个带兵的将领!”

    那几人吓得一个激灵,觉得今日魏将军心情不太好,想必是被这场迟迟完结不了的战事给气得,连忙挂着笑坐下拿起碗筷,觉得现在还是莫要惹魏将军比较好。

    谁知刚气氛凝重地吃了两口,突然有信使被带进来,一见几人正在用膳,正低着头准备告退,魏钧却将木箸一放,招手问道:“有我的信吗?”

    那信使忙将信递上道:“是京城送来的。”

    旁边一名副将一听是京城来的信,忙凑过去问:“是陛下有什么谕旨吗?”

    谁知魏钧一记眼刀飞过去:“吃你的饭,若是谕旨,自然有人宣读。”

    那副将原本想表现一下,这下讨了个没趣,只得灰溜溜缩回脖子吃饭,刚扒了几口,旁边一人用胳膊肘将他一捅,又挤眉弄眼使着眼色,他心生好奇,顺着那眼神偷偷瞥过去,只见将军将饭碗推到一边,然后侧过身,将带着油星的手擦了又擦,表情虔诚地将信展开,不知读到了那句话,刚才还黑口黑面的煞神将军,居然挑起嘴角,笑了……

    而且,笑得十分风骚……

    几名副将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打了个哆嗦,然后觉得将军这副肉麻兮兮的模样,好像比他骂人的时候更可怕。

    半个月之后,木崖王终于难敌大越军的讨伐,愿意大越称臣求和。魏钧率着大军得胜归朝,沿途受百姓恭迎跪拜,尊崇称颂的场面,不亚于天子巡临。

    而在宫里的苏卿言,和这个消息同时收到的,却是一封由战场发回的书信:

    “等我回来,你我就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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