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推荐阅读: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用阵法补天地我在诡异世界谨慎修仙陆少的暖婚新妻都市极品医神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强末世进化从八百开始崛起军工科技全民游戏:从丧尸末日开始挂机

    “谁!到底是他妈谁给媒体透露了这些东西!”一进办公室, 罗扬抓起边上一人正在看的报纸就朝地上扔, 硬是把那人给吓得一愣一愣。

    揉皱的报纸上一张展琳清晰的半身照片, 边上交叠着两张异国男子相, 配着诺大的标题:三人行, 爱情还是策略?美貌女特警涉嫌因私情参与博物馆重大抢劫案,是真?是假?

    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温文男子发怒的样子。

    脸部每一根线条都凌厉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陌生……直到那些线条在众人惶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由尖锐逐渐恢复平静, 他站在办公室中央,往每个人脸上慢慢扫视一圈:“今天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离开。”随后目光转向展琳:“你跟我进来。”

    跟随罗扬走进他的专用办公室, 看着他关上门, 然后把所有百叶窗放下,展琳自顾着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只一双眼在他身上静静观望着, 若有所思。

    “没什么想问我吗。”点燃一支烟在办公桌前坐下, 罗扬迎着她的视线回望向她。

    “我想问的, 如果你愿意说, 应该早说了。”

    深吸了口烟,笑笑:“你总是能够成功地让我不知所措,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展琳不语,只是从口袋中掏出包烟抽出一支, 拈在指间, 朝他挑了挑眉。

    罗扬低头一笑, 拿着打火机起身走到她面前, 弯腰, ‘啪’的一声将它点燃。看着展琳将烟嘴凑近火苗轻轻吸了一口, 他后退,闲闲坐上桌角:“说你是在工地里被人发现,是我们撒谎了。事实上你是在亚述尼斯坦国南阿罗巴哈曼洲边境周围被发现的,当时,你差点死于一处矿坑的坍塌。”

    “南阿罗巴哈曼洲?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我们赶去接你的时候,你人被该国情报部扣留,并在那里的洲立医院接受治疗。”轻轻喷出一口烟,透过那层柔软的蓝雾,他安静望着展琳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的眼:“于是我们同情报部门交涉,但他们称未得到政府批准前不能把你转交给我们。后来,我们不得不求助外交部,由他们直接出面,费了些周折,才把你接回来。因此差点耽搁了你的病,很难相信,仅仅发烧他们居然没有能力为你治好。”顿了顿,他微微一笑:“记得当时看到你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完了,重度昏迷,肩上的伤口严重溃烂。好笑的是对方医院直接把这些归咎为你得了不治之症。”

    “后来呢。”

    “后来我们把你送回国,之后不到半个月,该国情报部部长宣布辞职。”

    “这就是媒体称我和他有染的原因?”

    “或许。”

    “那么雷蒙德呢,那个欧洲超级富豪,我又怎么会跟他扯上了关系。”

    “据说外交部是因着他的出面,才成功把你转接回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琳,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为什么当时不对我说实话。”

    “我们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一个涉嫌因私情参与博物馆重大抢劫案的疑犯是吗。”微笑,随手把烟掐灭。

    “不要去相信媒体的捕风捉影。”他的声音淡淡的,同他隐在薄烟背后的脸一样的飘忽。望不见他的眼神,读不出他的表情。

    “我会的。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天狼之眼’。”

    “抱歉……我无可奉告……”

    眼神轻轻一闪,展琳点点头,站起身朝门口处走去。

    “你去哪里。”

    “回家。”

    “门口有记者。”

    手抓在门把上,她回过头笑笑:“相信我知道怎么避开他们的嗅觉。”

    罗扬不语,只是朝轻轻她摆了摆手,而她随即开门离去。

    门在身后合上的一刹,手心里捏到现在的某样东西往门边的纸篓里一丢,伴着轻微咔啷一阵脆响,头也不回略过周围同事若隐若现的目光,朝电梯口方向径自离去。

    丢入纸篓的是一只微型窃听器,最新型那种,只要随手一粘,无论什么地方就能立即开始履行它的功能。当然,同样也就方便了剥除。随手一剥,展琳就把它从沙发扶手底下剥了下来,在罗扬拉拢百叶窗的时候破坏了它的功能,然后捏在手心一直到现在。

    哪儿都是不安全的。某些人对人说教的同时,却往往会忽略了对自身的提醒。

    ‘你是在亚述尼斯坦国南阿罗巴哈曼洲边境周围被发现的,当时,你差点死于一处矿坑的坍塌。’

    ‘我们同情报部门交涉,但他们称未得到政府批准前不能把你转交给我们。’

    ‘之后不到半个月,该国情报部部长宣布辞职。’

    ‘据说外交部是因着他的出面,才成功把你转接回来。’

    ‘三人行,爱情还是策略?美貌女特警涉嫌因私情参与博物馆重大抢劫案,是真?是假?’

    …… ……

    很多东西不是说能接受就能够接受的,但它们来了,毫无防备并且不容质疑。

    从博物馆遇袭到现在,一年不到的时间,这段时间她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印象也是好的……抽离的部分记忆,到底记录着些什么。而罗扬乃至整个警队对于自己看似保护实则提防的隐瞒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坐在安宇大厦18层酒吧靠窗的沙发上,满脑子白天被记者围攻的场面,满脑子罗扬看似坦白,实则隐晦的话语,展琳若有所思。

    安宇大厦座落在距离总部一条马路相隔的商业街,是集餐饮、商厦和办公楼于一体的综合性大楼。建造初期考虑到取景,所以选的地段前面没有过高的建筑遮挡,以方便在此用餐或办公的人享受到更舒适的环境。从这里眺望周围一公里远的风景基本上一览无余,当然,也包括前面的总部大楼。

    夜晚这里的视野真的是极佳的,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对面楼里头的人一个手势、一个表情,这一部分得归功于鼻梁上这副同普通眼睛没太大差别的望远镜。

    展琳端起杯子轻轻喝了口啤酒。苦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抬腕看表,正十二点。酒吧里逐渐热闹了起来,音响师开始调出比较刺激的r&b,而对面那座被自己观望已久的楼正逐渐走向冷清。守侯在门外的记者早散了,在她回家一趟稍作了些准备再次归来之后,办公室的灯一盏接一盏被熄灭,整幢楼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但里面可以捕捉到的身影已越来越少,

    又一批人零星出来的时候,展琳认出了几个同一部门的人的身影。有些疲惫,三三两两,却又彼此间默默无语,看来终于被罗扬放回家了,在距离正常下班时间六个小时之后。通常新人在分到罗扬部门的时候会很高兴,因为单从外观来讲,他是个天使。而基本上工作不到一个月后他们就会后悔,因为单从工作的角度来讲,此人是个魔鬼。

    魔鬼在那批人离开后大约半个小时从总部大楼里走了出来,迈着天使的步伐。

    走到台阶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左右环顾,片刻,在台阶上坐下,随手掏出一包烟。风很大,展琳冷眼望着他连续点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有成功,最终放弃,含着烟,一个人坐在那里,视线对着空荡的马路默默发呆。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下意识抽出支烟点燃,并不放入嘴里,只拈在指间看着一团浅蓝色薄雾从指尖缓缓升起,把玻璃窗外隔着两条街那张清秀的脸逐渐模糊。然后,被夜色染黑的玻璃内自己一双眼,在那团薄雾中逐渐变得清晰,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神’的一句话:‘但谁可以否认这个世界与之平行的空间里存在着相同的世界,相同的人,相同的一切。就好比照镜子,镜子那头照出同一个空间同一个你,而你认为镜子那头只是你的影子,一个复制品。可你是否想过,或许镜子那端的你也正是这么想的,那个你认为不过是你倒影的你。’

    烟燃尽,罗扬终于起身,走出闸门扬手招了辆出租,朝他家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

    展琳随即站了起来。回头朝总部闪亮却已一片沉寂的大楼内再望了一眼,把随身带来的黑色挎包搭到皮带扣上,拎起边上那只沉重的登山包,转身离开酒吧。

    安宇大厦顶楼在28层,确切的说应该是29层,最高层是个平台,装着避雷针指示灯和巨大的广告牌。这种广告牌厚度能当房间用,环绕占据大半个楼面,把整个平台照得亮如白昼。

    平台上风大得让人感觉仿佛十架直升机在头顶上转。情形比预期的要遭,但展琳还是想试试,毕竟这比直接闯入要有效直接得多。拖着包矮着身体一步步移近广告牌,这里的风势相对别处要弱些,台风是一阵阵的,在极强的一波过去后,这会儿忽然间静了下来。

    展琳迅速打开包,从里面拉出一团黑色塑胶袋。袋子很沉也很大,里头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琳琅的撞击声。拆开袋子,里头是满满一包散装金属部件。又一波阵风来临,她蹲下身,一脚踩住被风吹得摇晃的包,一边有条不紊把取出的部件依次组装。

    风过,一柄组合装复合弩已紧握在她手中。

    随即拖着包起身跑到平台边缘,没有广告牌遮挡的位置,这位置正对总部大楼方向,和原先设想没有任何偏差。端弩瞄准,透过上头红外线瞄准器目测了下距离,从包里把一卷连着金属勾的钢锁扣上弦。

    一头扣在身后金属栏上,端起弩,再次朝总部大楼顶端的目标位置目测了一下。

    应该没什么问题,经过牧慧改良过的这种弩,射程通常是一般弩的一到两倍,虽然这次的距离看上去确实比较远了些。

    突然而来再次一波猛烈的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丝,刮得展琳一个踉跄。快被掏空的包没有什么分量地被险些被风吹走,被她一抬腿用力踏住。头顶隐隐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快下雨了……顾不上太多,在那阵风风势稍缓之际,她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嗖!”弩是半机械发力,带出一股劲风,那支金属勾朝着对面大楼隐在夜色中的平台栏杆上破空直射而去!

    有点悬,金属勾抓探住栏杆的当口,长度恰好刚够,倾斜而下,笔直一条线绷得死紧。不过还算是非常成功的。

    弯下腰从包里取出又一卷钢索,与此同时一股突然而来的风险些把她整个人刮倒,生生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被迫倒在栏杆上的时候,底下深渊般的景色随着呼啸的风直直扑入她的视野。

    好容易等风过去,将手里的钢索束在双手,她抓着它往那根连接着这端与对面楼彼端的钢索上一搭,整个人朝下直荡了过去!

    十二楼到八楼,一圈逛下来,被风湿折磨了多年的那条腿已经开始跛了起来。岁月不饶人,想当年他王卫国在军队里也是铁铮铮一条汉子,多远的路,连着走上一夜都不晓得什么叫做累。现在每层都安了电梯,可在走廊里绕个来回,还是累。老喽……不过数着即将退休的日子,想着以后拿拿退休金在家饴儿弄孙的悠闲,老头眼一眯,笑了。

    “轰!”冷不丁走道窗口处一声炸雷,把正琢磨着下工后找人喝个小酒的老王头吓了一跳。下意识打开手点朝漆黑一团的窗外照了照,疯狂摇撼的树丛昭显着外头此刻台风的猛烈,暗沉的云滚动飞快,时不时一两下闪电,怕是不久又要一场暴雨。

    也不知道这台风明天能不能过呢。摇摇头,老头顺手把窗栓按了按严实。

    仔细看了一遍四周没什么问题了,转身正要走,“咔啷……”不知道从哪里突兀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令老头握着手电的手不由自主一紧。

    声音似乎来自边上的房间,那是八楼的中央办公室。四下瞅了瞅,没人,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拖着条风湿腿几步来到正门处,拿起手电朝门上的窗户里照了照。

    里头上百坪的大厅,收拾得干净爽落,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真要藏什么人,哪有那地方给他藏得住。再说了……手电朝上抬了抬,角落里一部摄像头在手电光霎那而过的瞬间折射出幽幽光芒。是啊,有它在,怕什么呢,一楼保卫科至少有三个小伙子在盯着这些个屏幕瞧,真要有什么人进来,还轮得着自个儿发现吗?

    想着,释然,他关上手电哼着小曲,一摇一摆朝前头的电梯口走去。

    直到他的微胖的身躯消失在走廊尽头,一道漆黑色身影忽然间从他刚才站立着的上方荡了下来,稳稳站定在中央办公室门口,无声无息。走廊银白色节能灯照着那身影一头暗红色短发,闪烁出一层金属般光泽。

    是展琳。

    几乎是落地的同时她就已经闪入大门内欠式的凹槽,一双猫般精亮的眼注视着左上方那个角落。角落里有个隐蔽摄像头,几乎能窥见半条走廊的全景,唯有这个地方是个死角,那是展琳在保卫科检查闭路电视时偶然发现的。

    “叮。”走廊深处传来电梯开门的铃声,与此同时展琳已把中央办公室的门打开,低头闪身而入。

    进了大厅后反倒是安全上很多,虽然中央办公室的大厅至少按着三台摄像头,但那都跟摆设没啥区别,任何一个来这里做满一个月以上的人都对它们的死角了如指掌,展琳更是闭着眼睛,都不用担心在走到罗扬办公室前会让人发现。

    顺利绕到那个小房间门口,展琳拉开挎包拉链。门是锁着的,锁是进口的电子密码锁,需要相对先进的工具才能把它撬开。她从包里拉出了利丝的电子解码器。

    这玩意儿一直看利丝用,自己没有碰过几回,因为它看上去不复杂,但操作起来并不简单。有时候一个几乎让人意识不到的疏忽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错误,因为通常这些电子锁都按有反盗设置,一旦因为解码不慎而触发了该设置,会直接触发警报装置。

    接驳上电子锁,展琳套上耳机,开始解码。

    结果却是异乎寻常的顺利,不到十分钟密码就解开了,开门瞬间,她几乎错觉成是警报声响。

    进门,随手将门关上,展琳在原地站了约有一分钟时间。直到自己完全适应了自己侵入的顺利和这房间的安静与黑暗,她从包里取出微型手电打开,直接走向罗扬办公桌背后的那个书橱。

    就在同罗扬谈话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放在这里的某样东西了,是份显然没有塞好,露了个角的档案袋,袋子上编号xxx-0175 天狼。虽然只是一瞥间的事,但xxx是特级文件的首号,这已足够引起展琳的注意。而天狼,会不会就是记者口中,包括利丝存在电脑那个文件夹标的“天狼之眼”,直觉感到这东西可能和自己被遗忘了的几个月的遭遇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在满脑子疑问找不到入手处切开的情形下,显见这是最好的着手点。所以展琳几乎在同时就拟好了上这里调查一下的计划。

    但是档案袋并不在原来的地方。

    被一摞排列整齐,模样几乎统一的文档撑满,展琳在上头摸了一圈,已经找不出一丝那只档案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想来,罗扬必然是在自己走后不久就注意到了,如果它的确对自己来说意义重大,而又是罗扬不希望让自己发现的东西的话。他一定是把它收好了,但他从下午起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整个楼也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存放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那么档案袋必然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会在哪里……

    思忖间,把电筒咬在嘴里,两只手没有停歇地在那堆文档里翻找。不过始终没有见到三x的编号,直到四排架子翻遍,最后目光落下书架下的抽屉上。抽屉是锁着的,但对展琳来说并不费事,锁是普通锁,而她挎包里的开锁工具琳琅数十种团成一串。

    很容易地把锁撬开,从嘴里取下手电对着里头正要细看,扑面而来一阵淡淡的薰香,让她不由自主愣了愣。

    很熟悉的香味,想不起自己究竟曾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熟悉得深入骨髓般的味道……一时的怔忡,随着香气在空气中挥散迅速回过神,她将手电光对准抽屉中那股香味的源头。

    是一只厚而大的牛皮纸袋,上面一张单子,敲着中科院古物化验科图章:

    xxx-0174 展琳 化验单附件 办公室留存。

    她的心用力一跳。

    几乎是立刻便把纸袋抓到手里,很柔软的感觉,似乎里面包着一团棉絮。不假思索,她把纸袋拆了开来。

    香味更浓了,那种古朴而遥远的味道……却又仿佛曾几何时贴得自己极近的味道……

    袋中一条亚麻料的长裙,被一只塑胶袋包着,抖开瞬间,仿佛一只纯白的天使突然间绽开翅膀绚烂在人的眼前。式样极简单朴素的裙子,只是那细巧的针线,线缠着金丝揉入布料的精致,足以昭显它手工艺的精良和道地。

    展琳忽然发觉自己擎着它的手在微微颤抖,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四周漫溢在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是手中随裙摆流淌出的,那种熟悉得让自己全身紧绷的感觉。

    呼之欲出,却终是因着那薄薄一层膜柔软却又固执坚韧地隔阂着,无法将之一气捅破的感觉……

    随裙子一同从塑胶袋里抖出的还有一张白纸,纸上字迹寥寥数笔:

    ——经鉴定,为凯姆?特十八王朝时期产物,具体年代请等待样品抵达亚述尼斯坦博物馆后给出结果。

    王博生  2004.7.12

    “琳……知不知道你穿着它的样子让人迷惑……”

    “琳,好好听着,跟阿努走。”

    “相信我,琳,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啪!”刺目的灯光,随着心脏蓦然涌动出的一波巨痛,在眼前突兀绽了开来,她本能地抱着衣服蜷缩起了身体。

    痛,不知道是眼睛,心脏,还是颤抖到无法自抑的四肢百骸。

    “琳……”耳旁轻轻传来熟悉却又有些遥远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是你?”全身的颤抖停止了,血液刹那间随着灯光的回流,令死握着那条古老裙子的手指有了一丝柔软的温度。展琳站起身,朝倚着门框静静望着自己的罗扬看了一眼:“你没走……”

    “走了,又回来了。”

    “早知道我会来这里是不是。”

    不语,视线依旧一眨不眨沉淀在她逐渐褪去了刚才那层压抑的眸底,罗扬从衣袋摸出只漆黑色手机,朝她丢了过去。

    抬手接住,打开,明亮的屏保上一张清晰的照片——低头若有所思望着下方某个点,是她坐在安宇大厦十五楼酒吧朝总部大楼凝视时的一瞬间捕捉。

    她合上手机盖:“什么时候也学会欲擒故纵这一套把戏了。”

    “是你对这件事过分的关注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力。”

    “哦,我对什么事过分关注了。”抬眸斜睨,略带笑意的视线,被罗扬侧过头轻轻避开。

    “你刚才怎么了。”

    目光微闪,展琳敛了神色若无其事朝门口处走去:“没什么。”

    经过罗扬身边时,随手把手机抛还给他,却在瞬间被他出手一把将自己的手腕反扣。手机‘啪嗒’一声落地,打着转滑出门外,而展琳整个人被他抵向门框。

    “罗……”

    “我们是在保护你,琳,相信我。”

    “我知道。”

    “所以别再插手这件事,不论从任何一方面。”

    他的眼神和语气有着明显的急燥,一天内,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失态。而他高大的身躯离得太近,这令展琳无形中有种无法适应的压力。甩手,她推开眼前人的阻挡头也不回朝外走去,用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她知道他无法真的阻拦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他从来做事都是为她好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所以最无法干涉她行动的人是罗扬,最能干涉她行动的人,亦是罗扬,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只是唯独这件事,是谁都无法阻止了的,从十分钟前开始。

    因为已经迟了,在那个名字,那双眼睛刺破三千年厚重的墙,从她记忆最深处……叹息着挣扎而出的瞬间。

    奥拉西斯……

    怎么可能忘记,临别连一个吻都不愿给予的吝啬。

    怎么可能忘记,捂住自己犹疑的眼在耳边自信一如往日淡定许下的诺言。

    怎么可能忘记,将自己推入别人怀抱时那带着冬日般温暖的笑融化了她的谎言。

    突然间迸发而出的记忆,在自己还未做好任何接受它们到来的准备之前,就这样将自己吞没,仿佛这座城市,在顶着肆虐的风摇曳了很多天之后,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地在这样的白天和夜晚,被这宣泄般的雨水吞没殆尽。

    大楼外暴雨倾盆如注。

    走到一楼大门口的时候不期然撞见老王的视线,他正准备迈进值班室门坎的脚顿在那儿,回头望着自己,眼底有那么一丝愕然。

    展琳对他笑笑。

    “还没走呐?”老头抬眼望望楼梯,有些迟疑着问。

    “是啊,刚走呢。”微笑着回答,一只手将边门推开。

    风随即夹着雨丝凌厉地扑了进来,半个身体顷刻间湿透了,就像那天从密道深处步入沙漠刹那,热风卷着尘沙片刻间粘了自己一身般迅速。

    “丫头!伞……”老头被一声惊雷吓醒了的话还没说完,展琳整个人已没入下得更狂的雨幕中。

    “叮。”电梯门开了,一道身影从里头慢慢走出,踱到正对大门的方向,停下了脚步。

    老王再次愕然:“小罗……你不是走了吗?”

    罗扬笑笑,目光依旧追随着雨幕中模糊得只剩一小点黑色的身影,点了点头:“是的。刚刚回来拿点东西。”

    “哦,雨那么大,路上小心。”

    “嗯。”

    老王头不再多语,瞅着那小伙子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走的意思,他自顾着走进值班室,顺手带上了门。

    ‘相信我,琳,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信了,因为是他的承诺。但相信的代价是三千年阴阳的阻隔,以及几乎成为永恒的忘却。

    为什么……

    他说:俄赛利斯讲,你是我的破命之人。是的你破了我的命,而我破了整个凯姆·特的命。

    他说:这是报应,自私的报应。

    他说:底比斯要开战了,我无法给你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他说:回去吧琳,我无法控制自私的延续,这是神对我的惩戒和提醒。

    他说:一直以来,我们始终在争,与天争,与命争……以为可以争取到很多东西,终究,到底争不过一个时间。

    他说:走吧,时间争不到了,但只要你回到属于你的时代,一切仍将会步入正轨,没有瘟疫,没有伴着滔天红海浪水而来的敌国军队,没有更多无辜者的死……因为你是破命之人,所谓破命,便是能用跨越命运的手,去将撕裂的命运亲手缝合。

    他说: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得那么坦白,你这个笨蛋……

    他说:快走吧,算是再给我一次自私的机会。

    他说:笨蛋,我真的不会死。已经利用你破了自己的命,现在再让我利用你一次,破解凯姆·特所有人的命。回去,你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个国家便不会再有人死去,包括我。听明白了吗,笨蛋,我已经说得那么直白。

    他说:好了在我后悔之前,和那头笨狼一起滚回去。

    他说:笑一笑,听话,让我再看看这个笨蛋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说:相信我,琳,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笨蛋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奥拉西斯,笨蛋被你利用后的成果,在哪里……

    ‘回去,你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个国家便不会再有人死去,包括我。’

    仔细想想,这句话也许并没有讲错。是的这个国家的确不会再有人死了,因为这个国家已经在历史里灰飞湮灭。而他确实也不会再次死去,因为他的灵魂他的历史,早已在时空中尘埃般粉碎。

    奥拉西斯……你早已预知这一切了是不是?在面对当时病危的自己,面对无法聚集起神的力量的阿努,面对两大军事帝国联手踏红海而来的时候。早已无法挽回,即便破命之人消失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也无法再改变了的,已经成为定局的历史。

    可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用那样坚定的眼神那样让人安心的笑容来对人许下根本无法兑现的承诺?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承担那一切?!

    是不是认为一个人能独活下去便是对她最大的好,原来,你和你的哥哥一样的蠢笨。

    雨点冰冷急促,眼角和咽喉却烫得像有团火在燃烧。

    “轰!”又一道惊雷划破夜空,映亮展琳爬满雨水脸庞的瞬间,她陡地停下脚步,回身,一拳重重挥在了街边的灯柱上。

    沙漠滚烫的风吹来不祥的味道,咸腥的,海的味道。

    虽然靠近红海,但从底比斯到红海港口,那依旧是一段极远的距离。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把海浪没有被空气所驱逐的味道传过来,只有一种可能——海翻了。

    这两天宫里人的神色都有点怪异,包括那几个时不时进来看看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年轻使女。各种奇怪的流言风一般飘荡在王宫每个貌似平静的角角落落。在神智比较清醒的时候,展琳时断时续能够听清一两句,大致是:海站起来了,亚述人的军队追随着他们的神从海底走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白,而被病痛折磨的脑神经,也无力帮助自己的大脑去细想个明白。更多的时候,当她清醒地望着天花板默默发呆的时候,脑子里唯一能够去想的只有一个词——“活下去。”

    看不到任何希望,但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与她的命运牵连在一起的男人。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在这里出现,想来和最近宫里的传言不无关系。那传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听上去和战争有关,她只希望不会比瘟疫更加糟糕。因为这脆弱的国家在被疾病拖垮了身体之后,已经无法再去承受任何外来的侵扰。

    窗口处忽然飘进一丝陌生的味道。

    神色未变,展琳有些呆滞的目光却悄然一凝。野兽通常都会对这种味道极为敏感,即使它淡得细若游丝。

    血的味道。

    头迅速右侧看向窗外,那丝浅浅的甜腥却倏地一转,从她左侧方向缓缓溢了过来。

    她的目光一凌。

    每一根发丝都能吸收到空气中暗藏的危险,她一动不动凝视着窗外一片宁静的光线,没有理会额角边随之而来略带粗糙的触摸。

    “好久不见,琳,”熟悉的声音,一度以为,尼罗河上那一次接触之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机会,可机会偏偏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不期而至:“你病得比我想象中要严重。”

    睫毛轻轻颤了颤,展琳回过头,对着床畔那道修长的身影微微一笑:“原来是森大人,好久不见。”

    半张清俊的脸被厚纱层层叠叠裹着,鼻梁以上,那双漆黑色眼眸若有所思:“再见面没想到会是这么种情形,有点可惜了。”手从她额角移开,他直起身:“琳,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上次你说有人想见我。”

    “对。而这次,那个人让我把你永远留在这里。”眼睛微微弯起,漂亮的笑容,同样漂亮的指尖转瞬漂亮地旋转出一柄暗色短剑。剑身纤细精巧,只来得及看清一团绚彩随着窗外斜射而入的日光在他掌心绽开,锐利的剑尖,已直指展琳的咽喉。

    “好身手。”没有任何动作,展琳静静望着眼前的剑尖:“我练习十年也做不到的流畅,你似乎和它是一体的。”

    “我见过你的招式,谁教你的,”收剑,那暗色锐器在他手中一个弧度,顷刻间便不见了踪迹:“退化得不成样子。

    “我以为那叫萃取精华。”

    随口一句中文,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嘴里的故乡之音居然带上了那么点卷舌音。她看到森安静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

    “病成这样还有心思说笑。”

    “因为你是来解脱我的,所以不妨在那之前放松一下,免得走得难看。”眼中露出同样微微的笑容,展琳说着,抬手若有所思在自己苍白的脸上摸了摸。却在刹那间手指暴射而出,一把扣住森毫无防备的手腕,借力挺身而起的同时,将他整个人朝边上重重一甩。

    森一个踉跄,展琳趁势跃下床,退到门边。

    脚着地的霎那一阵发软,如果不是旋即靠到了墙上,她险些坐倒在地。

    “你的爆发力像只兽,即使是病成这种样子。”故意忽略她颤抖的足踝和急促的喘息,森重新站直了身躯,轻挑眉梢:“但你并不需要这么紧张,因为我今天来,不尽是要取你的性命。”

    “那么……咳咳……难不成还是顺道来探病的。”

    笑:“也许。我只想和你聊聊,琳。聊得让我满意,我可以放过你,毕竟,我们也算是一个国家的人。”

    唇角牵了牵,抬眸:“看来我别无选择。”

    “的确是这样。”走廊里响起使女送药来的脚步声,森无声走到她身旁,一手撑在门上,侧头望向她。

    “琳小姐,开开门,吃药了。”门被推了一下,没开,外头随即响起使女的声音。

    “放在门口吧,”回望着森的视线,展琳稍稍抬高了自己沙哑的嗓音:“等会儿我自己出来取。”

    “好的。”门外使女听话地把盘子放到地上,然后掉头离开。不疑有它,因为往常展琳为了避免同她们的直面接触,只要神智清醒力气尚存,她都会这么吩咐。

    脚步声渐渐消失。按在门上的手松开,森后退一步,因着展琳眼神中透露出的对这段距离的排斥。他再次微笑,望着她的眼睛:“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从东方的皇陵到这里的帝王谷,找了很久。”

    “你找的是什么。”

    “天狼之眼,它在哪里。”

    “什么天狼之眼……”没头没脑的一个词,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上一次听到时是在什么地方。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你身上感觉出了它的力量,那种只有在它很贴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被人所沾染上的力量,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

    “我们曾是密不可分的,在被那些愚昧的人强制分开后的日子,我一直不停地在寻找。无数个年头……累了,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别让我失望。”

    “你期望一个连天狼之眼是人还是物体都不清楚的人,告诉你些什么,森。”

    “你撒谎。”语气依旧淡淡的,漆黑色的眸子里,却一闪而过一丝不太安全的信息。

    “信不信随你,我不知道。”干净利落的话语,或许因着对方不可理喻的执着和坚持,令展琳被病痛折磨的神经迸发出了一层无法控制的不耐。却在这几个字冷冷丢出的一刹,整个人兀然一僵。

    她同身后的墙连在了一起,被一把长度是普通剑一倍的铁剑,由肩膀上的旧伤处笔直贯穿。剑在森的手上,他的目光直透她的眼底:“我说过我很累了,我累的时候,通常没有太多耐心。”

    一口甜腥在喉咙口涌动,即将从口中喷出之际,展琳笑了笑,把它硬生生吞了回去:“彼此彼此……只是你……相较幸运,我的对手没有那么弱,如此而已。”

    眼神轻轻一闪,收手。剑从展琳体内拔出的一刹,带出一蓬微烫的血雾。

    展琳再无法支持,一声不吭跪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我得到她,不论是敌手,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剑在空气中发出一种奇特的滋滋声响,随森的手锵然点地,通体如墨的剑身上,竟已不留一丝残余的血迹:“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天狼之眼她在哪里。”

    “不知道。”

    眼前暗光一闪,视线同时因着极度的虚弱和疼痛,突然间一片昏暗。直觉感应到对方冰冷的剑尖直刺向自己的一瞬,脸上忽然飞溅上几点温热的液体。

    “叮!”一声脆响,凌厉的风将直逼向自己的剑尖隔挡开的同时,她的身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拥入怀。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

    “天狼之眼?它追随先王的魂去了地下世界,要找,不如直接去那里找它。”冷冷的声音,却令展琳在瞬间卸去了全身的紧绷。一口鲜血随即从口中喷出,她的弱,唯有在这个怀抱里,是可以恣意放纵的……

    混乱的声响。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从窗口、或者大门的方向鱼贯而入,然后又追着森迅速消失的气息匆匆跑了出去。唯有抱着展琳的臂膀,由始至终一动不动,紧紧抱着她的肩,用力搂着她无力歪在一侧的头。

    “来人!”她听见他失却了平时淡定后带着些焦躁的声音,忽然有点渴望能够亲眼看一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把医师叫来!马上!!”

    “王!刺客已过了北门!”

    “别去管他了!把亚尔汗萨布带来!还有,让这里所有人在大厅集中。”

    “是!”

    “琳……”所有吩咐完毕之后,低头,话音悄然转柔:“还能动吗。”

    “我想……可以。”

    “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

    “看着我!”

    “……奥拉西斯,我……”笑了笑,伸手想借机挡住自己无法聚焦的眼睛,只是微微一动,血便如泉水般从肩膀的伤口直涌了出来。放弃,转而揉了揉自己的发:“我……好象看不见了……”

    肩膀蓦地一紧,随即,又迅速松开。叹息,他用自己的手和身体将她护入怀里,很温暖,很小心。“琳……”两片冰冷的唇贴在自己后颈上,她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给我点时间……琳……给我点时间……你会好的……我保证……”

    “受台风和暴雨的影响,本市严常路至交洲路口因积水问题而造成交通严重堵塞,提醒各驾驶员朋友注意。现有关部门已采取紧急行动进行排水……”

    电视里播报着早新闻,挺大的声音,不过并不影响沙发上牧慧的酣睡。仰头微张着嘴,凌晨三点才回到家的她就这样坐着,端着碗泡面睡着了,也算是种本事。利丝从电脑前探出头朝她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摘下眼睛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面拿走。

    窗外依旧风大雨大,楼道下水积得跟河浜似的,一撮一撮西瓜皮在黑水上飘,隐隐散发着股腥臭。底楼的小学生停了课,拿着两根木条就当自个儿是水手了,爬在窗台上瞅着下面滔滔水波兴奋地傻笑。

    今天……那群记者应该不会特意巴巴地跑过来等了吧。瞥了眼桌上的报纸,利丝摇摇头。也不知道那事是怎么给露出去的,特意关照的,连琳都不让知道的事情。漏子捅大了,那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感觉出什么来,不刨根究底,她是不会罢休的。昨天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什么去了。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在这样安静的早晨响起,突兀得越显响亮。

    利丝不由自主吃了一惊。而沙发上的牧慧显然也被惊醒了,身子一抖,她张开眼,茫然地朝电话尖叫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望望一旁的利丝。

    利丝回过神。

    几步走到电话机旁,把它提了起来:“喂,你好。”

    “罗扬?对,我是利丝。”

    “她……”听到话筒那段报出的名字,她迟疑了一下。正要回答,门突然开了,利丝朝门口处看了一眼,随即开口:“对,她在家,刚回来。”

    “好,知道了,再见。”挂上电话,利丝望着门口处仿佛刚从水里走出来的展琳。

    手里捏着一团湿透了的白布,她旁若无人地踢掉鞋子,滴滴答答淌着水走进客厅。

    “琳,刚才罗扬来的电话,你昨晚去哪儿了?”

    眼皮抬了抬。没有回答利丝的问话,她自顾着从牧慧身边抽过条毛巾裹在自己头上,转身走到电脑旁坐下:“你便携式带回来没。”

    “……是的。”

    “拿来,和它接一下,帮我查个地址。”

    喜欢法老王(尼罗河系列第三部)请大家收藏:法老王(尼罗河系列第三部)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37/37538/2300944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37/37538/23009449.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