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驱风游四海（4）

    花满楼拿来一套乌木茶具，为顾无忧沏了壶灵茶, 这才揶揄笑道：“你今日来访, 可是有事要托我去做？”

    顾无忧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继而无奈道：“我这回过来的是间隔长了些, 你非要那这事来调侃我？”

    花满楼将点心盒子往他那里推了推, 眨了眨眼睛：“好啦, 我向你赔罪还不行？”

    顾无忧摇了摇头，对他这借花献佛，献的还是送花的佛的行为不置可否, 转而道：“不过我此来，还真有事找你。”

    花满楼道：“哦？你有何事？”

    顾无忧道：“不瞒你说, 治你的眼睛的方法, 我已有眉目了。”

    花满楼一愣。

    时间过去了这样久，他已快忽略了眼睛看不见的问题，毕竟当时练了使人耳聪目明，灵识增强数倍的功法, 他早就习惯了时时开着灵识, 也能“看到”周围的情况，和有眼睛的人差不了太多。

    ——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花满楼顿了顿，方才有些急切道：“什么法子？”

    顾无忧拍了拍他放在桌上，已不自觉握紧的双拳，当做安慰, 同时道：“你该还记得, 你我第一次见面时, 我就说你的眼疾是天道有意为之。”

    花满楼点了点头：“是。”

    顾无忧道：“这些年我翻尽纯阳典籍，看遍医书，总算明白，你这眼疾既是天道所致，自然也要天道来解。若我所料不差，待你修为突破金丹中期时，天道对你的桎梏便会自动解开，届时眼睛自会好转。”

    他看着花满楼混合着惊诧与激动的表情，话锋一转：“只是你已眼盲多年，若不备好丹药在桎梏解开时对眼睛加以调养，只怕一时三刻后，眼睛便会彻底坏掉，若再想恢复，大抵只能等飞升上仙时重塑金身了。”

    花满楼让他这忽然一拐给说的冷静了些，略想了想，问道：“做那丹药，都需要些什么药材？”

    不过不管是什么，想必都是不大好找的东西。

    顾无忧也不奇怪他会这样问，其实他今日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借花家的财力和势力来找寻这些材料，而且花家手下本就开着几个拍卖场，库内更有无数珍贵库存，实在再方便不过。

    顾无忧便开口道：“元阳沙、七曜藤、白凤泉、紫雾叶、佛光铁……”

    花满楼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对库房。这些药材，虽然各个珍贵无比，但索性花家也有些存货，即使没有，想必若令下面人去找，也能在三月内找全。

    离他突破至金丹中期至少还要半年，这些时间倒也绰绰有余。

    顾无忧说了一长串，终于停下了嘴。花满楼问：“就这些，没有了？”

    若只有这些，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找……

    顾无忧颔首道：“还有几味药材，我手上都有，就不必你再另外寻找了，到时你将收集好的药材给我，我为你炼丹就是。”

    花满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眉眼柔和下来。他知道以他和顾无忧这么多年的情分，早就无需分辨你我，可见他为自己忙前忙后，还将多年珍藏拿出来，就觉得心里软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温柔极了：“多谢。”

    顾无忧低声道：“当年你来纯阳，本就是为了寻求解决之法，我却过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已是我的错处了。”

    他一直希望花满楼能不必时时依靠灵识，可以用自己的眼睛清楚的看到周遭的一切，也能……仔仔细细的看一看他。

    虽然这样感觉有些奇怪，可急好友之所急，可不就是兄弟该做的事情？

    顾无忧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问题。

    花满楼听他这样说，心里既酸又软，叹了口气：“唉，你呀……”

    他的眼睛看不见，和顾无忧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责任，也并非义务。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顾无忧打心里关照他？

    ……

    顾无忧在百花楼又待了一会儿。两人吃下一盒点心，喝了两壶茶，又交谈许久，顾无忧才伴着月色，推开了百花楼的大门。

    花满楼站在门边，言笑晏晏道：“今日夜色甚好，不若一同走走。”

    顾无忧当然没什么不乐意，两人便一同慢慢步行，自山上的石阶并肩向下走去。

    周围是翠碧挺直的竹林，天上玉兔高悬，深蓝夜幕中零散有几颗星辰闪烁。风一吹，竹叶刷刷作响，叶片的清香味飘进鼻间。林中的草木妖此刻大都休息了，还醒着的也化作原型，将自己埋进土壤里，跟同伴叶片勾着叶片，以精怪之法交流。

    顾无忧和花满楼肩并肩，缓缓走在石阶上，心里是一样的平静安和。

    ……若时光能就此停留在此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下山路总有尽头，花满楼将顾无忧送到山脚下，虽仍有不舍，但仍微笑着与他告别。

    顾无忧微微颔首，叮嘱道：“你这百花楼的名声传的远了，难免有宵小之徒前来寻隙滋事，或有今日这般想来诓骗你的，你还是莫要太……罢了，你自己小心。”他本想说花满楼待人别太好心了，只是自己说了数回，也不见他改，若非送他的圣灵玉牌上刻有数道防御清心阵法，花满楼本人对印法造诣非凡，在分辨人心善恶时也颇为精确，顾无忧还真要时时担心不已。

    ……不过无妨，纵使花满楼遇上了麻烦，他相信自己也总能护好他的。

    在第一次见面时，顾无忧就已将这如玉般好看的小公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一护，就是五十几年。

    而事实证明，他也一直做的很好。

    花满楼没能领会顾无忧未尽的深层含义，听他又念叨自己的安全问题，不由无奈的笑出了声：“好啦，我自己有分寸的。”

    顾无忧心想你有分寸就好。他叹了一声，道：“我走了。”

    花满楼温声道：“路上小心。”

    顾无忧又看他一眼，继而转头，捏印召出蕴养在丹田内的渊微指玄，继而化作一团蓝色飞星，踏剑而去。

    待他飞出花满楼灵识感知的范围外，花满楼才转过身，宽袖一挥，人已经回到了百花楼后的洞府内。

    ……

    顾无忧驾驭飞剑，风驰电掣的往纯阳而去。

    其实除却他对花满楼说的那些药材之外，要炼制花满楼的丹药，还缺一枚赤霞心。这赤霞心为赤霞莲变异后所生，实如蚌中珠一般，为一件异物。赤霞心就藏在赤霞莲的莲蕊之内，千年才会冒出一次吸收外界精华，过了这一回，便会再次缩回赤霞莲内，看不着，寻不得。

    变异赤霞莲十分难寻，赤霞心更是万年才能出上一枚，不过它虽然珍贵罕见，可效用却十分鸡肋，几乎无人去用。

    且这东西也十分古怪，若是将赤霞莲连同赤霞心一起摘下，赤霞心便会自动转为吸取赤霞莲的灵气，不出两三日，赤霞莲便会即刻枯萎凋零，再无效用。因此大部分人即使见到结出赤霞心的变异赤霞莲，也会先将赤霞心毁去，绝不会为了这无用之物抛弃珍贵异常的变异赤霞莲。

    这样没用还摧毁珍贵灵花的东西，纵使是花家，也绝不会有它的存货，若是去找，就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也不知是花满楼运气好还是怎样，顾无忧最近就恰好得到了它的消息。

    修仙界有许多前辈大能留下来的至宝仙府、洞天福地，这些宝地被设了阵法，每到一定日子就会开启，或者由后人抑或有缘之人掌握钥匙，借以开启，让修士们进入获取宝物，提升实力，更甚者取得大能传承，此之谓秘境。

    此次要开的名为古隐秘境，正适宜金丹与元婴期的修士进入。这秘境千年一开，时间就在两月之后，据小师叔紫虚子所说，上回他去的时候，秘境东南方正有一片赤霞莲池，最中间的赤霞莲蕊内，正有一点红光熠熠闪烁，定是赤霞珠千年一次出来吸收精华。

    此次古隐秘境再次开启，只要顾无忧过去的快，抢在别人发现变异赤霞莲之前，就能得到赤霞珠，这可比花家全修仙界去找要轻松多了。

    到时还可拿来做个惊喜，讨一讨花满楼的欢心。

    顾无忧主意打的好极了，他如今离金丹后期也只差临门一脚，此次回纯阳闭关七日，定能突破，再用一个半月凝实境界，熟练剑意，刚好可赶上古隐秘境开启，届时实力提升，夺得赤霞心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这样想着，顾无忧心里不禁热切了些许，周身灵力愈发涌动，催着脚下渊微指玄化作一道流星，直往纯阳而去。

    两月后，古隐秘境外。

    秘境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开启，此地已人满为患，平时在修仙界堪称高手前辈的修士们都簇拥在此处，或为历练，或为机缘。

    顾无忧自身剑意强大，平日里与朋友们相处时都会有意收敛，如今一释放而出，周围修士纷纷感其强大，自动避让开来，倒也清出了三尺清闲空间。

    没过多久，众人只感一阵强悍的灵气波动自秘境入口处迅速逸散而出，继而一处黝黑洞口骤然出现。

    ——秘境开启！

    就在古隐秘境开启的刹那，顾无忧已身化流光，第一个冲了进去！在他之后，众多修士纷纷各施身法，以最快速度冲入秘境中。

    那黝黑洞口其实是个传送法阵，秘境内空间甚是广阔，众人进去后，都会被送到秘境的不同地方，若非带着特殊的法器，甚少有同来者被送到同一处。

    顾无忧眼前一暗，再次睁眼，就看见了一片葱葱郁郁的叶华林。

    托紫虚子的福，顾无忧将古隐秘境的大致地形摸得几乎差不多了，略一分辨，就知道这里正是秘境东方，离赤霞莲池所在的东南方不近也不远。

    辨清方向，顾无忧足尖一点，人已经如一颗流星，径直往东南去了。

    这地方有限制，各种飞行法术都无法使用，若想行动，就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腿。

    顾无忧速度飞快，可他生怕有人先他一步夺取赤霞心，感觉度日如年，只盼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并不想额外多生事端，因此绕过了妖兽横行的地方，捡着最简洁也较为安稳的路线走，总算来到了赤霞莲池旁。

    这地方说是赤霞莲池，不如说是个湖，范围极大，绵延近一里，池水寒光凛凛，似是有所奇特之处。顾无忧绕着湖边搜寻了一圈，放出灵识最大范围的搜索，总算看见中心一朵看似平平无奇的赤霞莲，蕊心突突耸动，继而忽然跳出一颗通体泛红的珠子来。

    这正是赤霞心了！

    顾无忧眼中划过一道欣喜，刚想飞身去将那赤霞心取下，忽然听见后面林子里走过十来个修士，微一蹙眉，而后就听到一人大叫：“师傅您看，那闪着红光的，是不是株变异赤霞莲？！”

    ——不妙。

    顾无忧眉峰蹙的更紧，转过头，就见一个身材又细又长的中年修士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顾无忧有些印象，是炎龙门的一名长老，名叫干英才。他名字叫英才，实际上资质却只是一般，五百多岁了还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身后跟着的一群弟子，面容有老有小，资质不一，大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只有三个中期，并两个后期。

    怕被外人夺去宝物，干英才瞪了大声嚷嚷的弟子一眼，见顾无忧转过头来，认出他正是声名广传，年少成名的年青一代三剑修之一的归元道长，本想仗着实力将人驱走的心立刻歇了，转为一副笑面：“原来是归元小友，不知你在此作何？”

    他愿意好言好语，顾无忧也不愿多生事端，以免出了差错，淡淡道：“来取一枚赤霞心。”

    干英才一噎。

    他被卡在元婴初期的境界上百年，总是只差临门一脚，却仍是不得其法，如今寿元将尽，这次来古隐秘境就是想碰碰运气，谁知竟遇上了对他突破最有助益的变异赤霞莲！

    干英才眼中闪过一丝阴郁，面上仍是笑着的：“赤霞心最是无用，归元小友要它做什么？”

    顾无忧道：“自有用处。”他也看出来干英才也想要这株变异赤霞莲，便退了一步：“赤霞心可遇不可求，变异赤霞莲虽珍贵，却不是没有。不若干长老将之给我，我给长老两株变异赤霞莲，如何？”

    对顾无忧而言，如今能不打，安稳离开是最好，若用两株变异赤霞莲换得赤霞心，也不是什么亏本买卖。

    他这条件十分丰厚，若这株变异赤霞莲是普通的变异赤霞莲，干英才一定一口答应，奈何……

    其实干英才他们被传送到的地点也不是恰恰好就在附近，只是他心里感到有什么对自己大有好处的东西在东南方，这才带着徒弟们往这边走来。

    一看见那株变异赤霞莲，干英才就知道，它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变异灵植，与自己所修功法十分契合，若是将赤霞莲与赤霞心一同服用，不仅突破元婴初期指日可待，而且灵气亦会大增，这可是十株百株的变异赤霞莲也达不到的！

    这株赤霞莲，他——绝不能让。

    干英才虽然忌惮顾无忧背后的纯阳宫，但并不害怕他本身的实力。在他的认知里，一个金丹后期，就算是修仙界公认的攻击力最强的剑修，也绝不是他这个元婴初期的对手。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一个阶段，而是金丹和元婴的差距，质与质的差距！

    其实，只要顾无忧死在这里，又没有别人看见，那谁又能将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呢？

    片刻间，干英才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跟在后面的弟子们会意，暗暗准备的起来。

    顾无忧还不知道干英才的打算，但他敏锐的灵识已隐隐感觉到不对，蹙眉问道：“干长老觉得我的条件如何？”

    干英才摆出一副笑面孔：“归元小友可是让我见了大便宜了，这我怎么能拒绝——动手！”

    随着他一声厉喝，身后十余名金丹期弟子忽然腾身而起，结成阵法，杀气腾腾的向顾无忧直扑过来！

    顾无忧虽没料到这一变故，但反应极快，电光火石间，渊微指玄已被握在手中，一剑刺出！

    他猝不及防下，被多人结成的杀阵逼退半步，看向干英才的眼神里已带了十足冷意：“干长老这是何意？”

    干英才嘿嘿笑道：“这问题好生幼稚，我自然是要取你性命！”

    顾无忧冷哼一声，再次出剑时，已经不再留手了。此刻局势十分明显，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向后一个飞掠，足尖轻轻点在赤霞莲蕊上，渊微指玄随手腕一转，身后隐隐现出无数利剑虚影，他轻一震袖，周身剑气化三千利刃，直冲杀阵阵眼而去！

    干英才弟子们虽然结了杀阵，却仍不是顾无忧一个人的对手，顾无忧只是稍一试探，便觉察出阵眼所在，破了杀阵，继而杀入弟子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干英才在一旁看的后背隐隐发凉。

    他原本自持年纪都能做顾无忧的师傅，自然不愿与他动手，没想到顾无忧实力如此强悍，这样快就将他的徒弟杀的没了还手之力！这样一看，只怕这归元的实力……已有了挑战元婴初期的资格！

    ……这怎么可能？！

    虽然干英才本就打算让顾无忧多杀几个弟子，到时顾无忧与弟子们尽皆死光，自然无人知道顾无忧死于他手，可如今一看，若他还不出手，顾无忧都能直接杀将过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此子天赋极高，又有越级挑战的能力，若今日不除他，来日自己必将死于他手！

    干英才打定了主意，再不犹豫，抬起双手捏了个法决，然后直接欺身而上，与顾无忧交起手来。

    顾无忧原本一直在提防干英才，见他终于站不住过来同自己动手，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其余金丹弟子已不足为患，顾无忧专心对付起干英才。

    两人足踏莲蕊，在赤霞莲湖内打的天翻地覆，湖水如惊涛怒浪般翻腾而起，还未沾上衣服就被外溢的灵气蒸发掉。

    顾无忧将功法运转到极致，浑身冰冷至极，眼中深沉幽暗的有如九天玄冰。他一剑挥出，剑气破开蒸腾水露，转瞬来到干英才面前！

    干英才躲闪不及，生受了这一剑，鲜血顿时泼洒而出，顾无忧冷哼一声，将剑一甩，刚想上前，忽然一道破空风声，自身后转瞬传来！这攻击来的时机巧妙，角度刁钻，顾无忧人正在半空中，无处借力，躲闪抵挡已来不及。猝不及防下，只得随着身体意识猛一扭身，原本冲着心脏而来的暗器擦了个边，穿透他左胸，继而力道不减，又刺入身后一个金丹弟子的脑袋里。

    顾无忧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张嘴咳出一口血来，浑身发冷，再无半分力气。

    在旋身跌落湖水时，眼前已开始渐渐模糊，只看见干英才好端端的站在莲蕊上，脸上冲他露出一抹奸笑。干英才伸手一挥，一道模糊带血的影子就重合到了他身上。

    顾无忧只来得及诧异的睁大眼睛。

    怎么会——

    继而冰冷的湖水淹没了他。

    干英才看着顾无忧无半分反抗之力的坠入湖中，黑白道袍沾了湖水，如同一只高傲却染血的鹤，被生生折断了翅膀，已痛的发不出哀鸣。

    湖水被顾无忧胸前涌出的血染得血红一片，继而很快逸散，重新恢复清澈，再一看去，顾无忧的身体迅速下沉，很快已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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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吧，这番外居然还有剧情#

    #以为番外只是甜甜的日常？呵，不存在的#

    #后面还有更大的狗血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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