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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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仲修轻轻推开她, 缓缓站起来,怅然道:“人生自古多憾事,余有赎意为时晚,如今木已成舟, 将来之路只有你自己走了……”是好是坏,且看她自己吧!

    “爹爹,您当真不管女儿了吗?”

    “二丫头,我如棋盘上的棋子, 你已将我变成废棋,时至今日为父已无力在为你筹谋。”

    二姐神色凄苦:“爹爹……”

    虽恨铁不成钢, 但到底是自小疼爱过的女儿, 日后回京,山长水远,他们父女怕是再难见面, 遂抬脚走到案桌前,抬眼看她道:“若你觉得为父的话有道理, 日后如何行事心中自有章程?若你依然故我, 一意孤行,只图一时畅快, 为父即便说的再多, 你听不进去仍是无用。”

    如今的她已变成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吗?

    二姐惨笑道:“爹爹……”

    刘仲修不顾二丫头哀求, 轻缓道:“刘铁?”

    门外的刘铁推门而入, 躬着腰轻声道:“老爷?”

    “送二姑娘回去。”

    刘铁低声应诺。

    二姐神色呆滞的看着她爹, 她爹已然下了决定,那么她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遂木愣愣的站起来,身体僵硬的往外走。

    刘铁见二姑娘失魂落魄的走出去,慢慢跟在她身后,不久后二姐状似低语道:“这一切难道都是我咎由自取吗?”

    刘铁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胸口上,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行至半路,招娣从厨房拎着膳盒回院子,见二姑娘及其身后跟着的刘铁忙低头福了福身,谁料二姑娘面色苍白的径直从她身边经过,竟是连眼角都未瞥她一下,倒是刘管事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见此,脚步微顿的招娣歪着头疑惑不解,谁料此时冷风一吹,生生让她打了哆嗦,跺跺脚哈着气赶紧回到院子。

    大约一刻钟后,刘铁推门轻声进来,只见老爷坐在案桌前一动不动,手中拿着毛笔低头沉思,遂低声道:“老爷,奴才已将二姑娘送回去了?”

    “亲眼看到她回院子了吗?”

    刘铁躬着腰,低声道:“是。”

    又是半盏茶功夫,只听刘仲修淡淡问:“你可会觉得我处事不公?”

    刘铁踌躇片刻,低声道:“老爷,奴才不敢妄言?”

    刘仲修抬头看他,不容反驳道:“但说无妨。”

    刘铁飞快抬头,瞥了老爷脸上的神色,又见案桌上雪白的宣纸被些许墨汁沾晕了,忙低下头,谨慎道:“旁人如何猜想,奴才不知,但奴才自小跟在老爷身边,没人比奴才更了解您,”耳边没听到老爷喘着声,便知他没生气,继续道:“奴才觉得老爷处事十分公正,您看着对二姑娘惩罚最轻,实则却是字字句句直戳中她的心窝,让她在出嫁前惶恐不安,战战兢兢,这便是您给她最大的惩罚,你虽禁足太太,与她而言实则惩罚最轻,毕竟从古至今皆是,妻为父纲,在正房太太多次出言顶撞您,却是乱了家规,不符礼法。”

    刘仲修望着他低叹一声:“若她们能如你这般想,我便觉得此生足矣!”

    刘铁老脸一红,宽慰道:“老爷,恕奴才直言,奴才作为旁观者较之太太与二姑娘要看的清楚,但她们身在局中,哪能立时懂得您的良苦用心,如太太,不如等您气消了,便去正房与她道明白这里面的个中原由。”

    刘仲修摇了摇头:“我不期盼她们懂我,只要在二丫头出嫁前,府中众人彼此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即可。”

    “老爷……”

    刘仲修挥了挥手,怅然若失道:“算了,便是为他们千般考虑也只会觉得我行事有失偏颇。”

    “老爷,待时间长了,太太及二姑娘自会明白您的苦心。”

    “她们明不明白已然无关要紧,我要的是在二丫头出嫁前,府中所有人皆相安无事……”

    身后立着的刘铁心里暗暗叹气:内宅本就是是非之地,老爷这想法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正房,香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解释:“太太,奴婢看见老爷那一瞬间,便要开口提醒您,谁料那刘铁眼疾手快竟一掌敲晕了奴婢,之后的事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她揉着脖子从旁边的耳房出来,问了下院中打扫的小丫头方知太太生病之事,前后一对应瞬间明白老爷的意思,遂惨白着脸,哆嗦着身子来到内室,进屋便噗通跪下。

    太太揉着太阳穴,恼怒道:“那迎香呢?”

    迎香同样瑟瑟发抖,小声道:“奴婢见太太早膳没食几口膳食,便去厨房吩咐她们做些滋养身体的汤……”

    这时王妈妈插嘴道:“迎香去厨房老奴也是知晓的?”

    “那其他人呢?”

    菱香瑟瑟开口:“二姑娘进来后,奴婢就将她们遣出去,独自守在门外。”

    太太气愤的指着她们怒骂:“你们……我要你们一个个有何用,关键时候一个也派不上用途?”

    王妈妈上前一步,扶着她坐下,叹气道:“事已至此,您便是在恼怒又有何用,还不如早些同老爷赔了不是,到时老爷一心软,自然而然解了您的禁足。”

    太太猛地坐直身体,瞪着她:“让我赔不是,且死了这条心吧!”越说声音越大,恨不得透过正房传到老爷处。

    “太太……”王妈妈吓得脸色难掩焦急,恨不得立时捂住她的嘴,太太怎这时候犯了倔劲,难道不怕老爷知晓后,怒急而起送她回京吗?全家奉旨回京与太太孤零零被遣送回京,这里面说头大了去,难道她不明白此事中蕴含的深意吗?

    “怕什么?如今府中又有谁在意我的感受?”便是一个小小的庶女都能欺负她!

    “您当真不听老奴劝阻吗?”

    闻言,太太呲笑一声,讽刺道:“府中众人都觉得在对我做低伏小,谁能知晓我这一辈子也在做低伏小,嫁人后怕相公不喜,妯娌为难,儿女不成材,每每装大度装贤惠含笑的看着老爷一个又一个纳新人戳我心窝子,你们说……我这辈子过的容易吗?”越说眼眶中的泪水越多,低泣道:“如今老爷为了一个庶女竟这般苛责嫡妻,就不怕被人嗤笑吗?”

    王妈妈‘哎呦’一声,焦急的额头冒了些许薄汗,扯着她的衣袖道:“我的太太,您魔怔了不成,怎能说出如此妄言,当心隔墙有耳。”

    太太阴冷的眸光一扫,冷冷道:“便是我如今失势,这正房还是我的地盘,但凡有人将我之言透露给外人,我必将其卖入最低贱的娼竂馆子里,让其千人枕万人睡,直至生了花柳病被留在乱葬岗,方解我心头之恨。”

    屋中三人深深打了个冷颤,太太已然怒气冲天,禁足这段时日还是谨言慎行,小心服侍为好。

    既然劝不了,王妈妈便道:“若不然老奴伺候您小憩一会儿。”

    太太冷眼一横:“你觉得如今的我还有心思小憩吗?”

    “太太……这夫妻俩吵架向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您想想老爷往日待您的好,如今他将您禁足,其因也是您与他争锋相对,让他下不来台,虽说此事因二姑娘而起,但她到底年后便要出嫁,您与她置气犯不上,待您回京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反观二姑娘呢?寻了那家人,日后身在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之地,以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斗得过满腹心计的商贾,这天与地的差别,您犯不着同她较真。”

    太太嗤笑道:“你们道我生二丫头的气,却不知我心底唯一在乎的便是老爷,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老爷是如何待我的?”心底竟起了休妻及遣送她回京之念头,如此伤人之语从老爷口中说出,焉能不让她伤心。

    太太如钻到牛角尖,一时间王妈妈竟不知如何劝她。

    相比正房那边打的火热,刘湘婉的院子倒是十分清凉,欢快。

    招娣拎着膳盒回到院子,见招银陪着姑娘堆雪人,气愤道:“姑娘,奴婢前脚走,您后脚带着招银姐姐堆雪人。”

    这时赵妈妈从屋里走出来,脸色不虞道:“姑娘,您在外面玩耍了将近半个时辰,下过雪的天尤其冷,您身子又弱还是赶紧进屋吧!”到了冬日,府中姑娘们不再似以往天天去秦夫子处上课,而是改成两天一去。

    倒是成全了刘湘婉这般懒散的人,遂她拍了拍冻得通红的双手,哆嗦道:“好……好……我这就回屋。”

    招银扔掉手中的雪团,搓着手哈着气道:“姑娘,我们进屋吧!”

    刘湘婉看着院中堆了一半的雪人,摸摸鼻子苦笑道:“先这样吧,剩下的脑袋待明日我们在给它安上。”

    招娣看着没有脑袋的雪人及它肥胖的肚子,咽了咽喉咙,干巴巴道:“姑娘,您堆的这雪人脑袋最后是圆还是扁。”

    此时的刘湘婉缩着脖子站在雪人面前,冻得拳头般的食指点了点嘴唇,思忖道:“方的!”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怪物般眼神看着她。

    赵妈妈嗔怒道:“赶快进屋吧,我的小祖宗。”真要冻坏她,第一个心疼她的便是自己。

    刘湘婉颔首,天太冷了,冻得双脚都有些迈不开步伐,走到门口前跺了跺脚,将鞋上沾的雪沫跺掉方进屋,一进屋,顿时觉得热气扑脸,赵妈妈先将手炉递给她暖手,又端了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心疼道:“姑娘赶紧喝点茶水去去身上的寒气。”转头看着同样冻得身子僵硬的招银招娣,指了指桌上已然斟满的茶杯:“你们俩也是,赶紧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一主二仆按着她的吩咐,小心的端着茶杯撮着里面的茶水,直至身子渐渐缓和,就听招娣冷不丁道:“姑娘,刚才奴婢回来时遇到二姑娘了,瞧着失魂落魄的,而且身后还跟着老爷的随从刘铁,他……他还对奴婢笑了,吓得奴婢打了个冷颤,飞快的跑回来。”那笑容比大冬天被冷风吹还冷。

    刘湘婉放下茶杯,手中握着手炉,挑眉道:“刘铁?怕是爹爹唤二姐过去说话?”

    二姐的婚事在府中几乎是大家避而不谈的话题,生怕被太太或老爷听到后火冒三丈,也不知二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选择那样一个夫婿,唉!

    只能说时势逼人啊!

    赵妈妈小声问:“您说老爷唤二姑娘说什么呢?”

    刘湘婉淡淡道:“无外乎有关二姐的婚事。”

    招娣迫不及待问:“您就不好奇?”

    “在这深宅大院里好奇会让你尸骨无存?”

    招娣吓得身子一颤:“姑娘,您别吓唬奴婢。”

    “我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旁人的事少管。”

    赵妈妈点头附和:“姑娘说的是。”眼神看向招娣二人,告诫道:“日后其他主子的事你们不许私下底嘀咕。”

    招娣撅着嘴,心里嘀咕道:还不是妈妈您起的头,如今收尾不好反倒赖奴婢。

    刘湘婉看着桌上的膳盒,笑着说:“赶紧把甜汤端出来,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一听到吃的,招娣立马来了精神,眼神焦急的望向食盒:“哎……姑娘若不说,奴婢险些忘了?”

    赵妈妈瞪了她一眼:“贪吃鬼!”说完亲自给姑娘盛了一碗。

    刘湘婉抿了一口,含笑道:“今日的甜汤有些腻人,不如你们各自盛一碗将它喝了!”

    “不行!这可是厨房为姑娘准备的,怎能随便让我等奴仆喝了?”

    招娣眼神垂涎的望着桌上的甜汤,畏惧赵妈妈的威严,到底没敢开口,见此,刘湘婉笑着说:“妈妈,这么多我又喝不了,再说再放一会儿便凉了,到时我们都喝不了。”

    招娣摇着赵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妈妈,姑娘说的甚是有理。”

    招银至始至终含笑在一旁看着。

    赵妈妈被她摇的没了脾气,哼声道:“就属姑娘惯着你,让你越发没大没小。”说归这般说,还是亲自为她二人盛了两碗。

    招娣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货,扯着笑脸马屁道:“妈妈先喝,喝完奴婢在喝。”

    就这样主仆四人将一大碗暖和的甜汤都光了。

    这时,赵妈妈状似无意道:“姑娘,老奴听下面的婢女说,府中新来了一位教养嬷嬷。”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刘湘婉到是一脸的无所谓,淡淡道:“怕是母亲为三姐寻来的。”

    赵妈妈皱眉:“太太不会如此厚此薄彼吧!”

    “妈妈为何这般说?”

    “太太既请了教养嬷嬷,怎能独自教导三姑娘?”

    “这有何?我本就不爱学规矩,如今府中来了一位教养嬷嬷,成日教导我们言行举止,闺阁礼仪,想想都甚是无聊。”

    “我的姑娘,都这时候您还这般不思进取,再过几个月咱们便要回京,京中的规矩若您什么也不知晓,万一行差踏错,岂不是被人笑话吗?”

    刘湘婉有些惊呼于她的大惊小怪,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我一个庶女,本就没多少人在意,又何必行事样样周全呢?”

    赵妈妈恨不得锤她两下:姑娘也太不争气了!

    听人说京城里的规矩大的很,虽她没去过,但也晓得那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多少达官贵人,皇亲贵胄,姑娘非但不着急还是如此的懒散怠慢。

    赵妈妈不由道:“姑娘,您想法也太异想天开了,待日后咱们回到京城,您虽是庶出,可随着老爷如日中天的高升,您的身份自然比之如今要尊贵不少,日后嫁人定也是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比这苏州府不知好多少。”

    京城那可是人才辈出的地方,随便拎出一个儿郎,定也比苏州城内的儿郎要有学问,日后高中榜首的机会也比旁人大。

    若是刘湘婉听到赵妈妈心底的话,怕是会反问她,您以为好儿郎是菜筐里的大萝卜,随你挑拣吗?

    这时,招银也附和道:“姑娘,奴婢也赞同妈妈的话,若新来的嬷嬷能教导您规矩,日后回京城咱们也不怕被人笑话了。”

    “你们的打算我都明白,可是有些事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难道这些年你们还不懂吗?此事得看太太,若她有此念头,又怎会厚此薄彼,若她没这想法,我们便是厚颜去求,反而会招她记恨,何苦来哉!”

    话音一落,其余三人低头不语,半响后,招娣抬头,切切道:“我们姑娘无论样貌还是才智在这院中皆是顶呱呱,却碍于……”

    闻言,赵妈妈狠狠捶了她一下。

    刘湘婉却是无所谓,笑着说:“你可是想说样样好,却唯独出身不好?”

    招娣讪讪的低下头,喏喏道:“姑娘,奴婢错了。”

    “这有何错?我本就是庶女,难道捂住众人的嘴就能改变我庶出的身份,再说我并不觉庶出有什么不好。”

    从古至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小妾小三在正室眼里都不是好人,因为她们生下的孩子会同正室的孩子分得遗产,更会分得老爷的疼爱,遂投生在这个朝代,这个府里,虽她有时免不了算计一二,但从未被太太逼得害过人命,所以说她虽身为庶女,但能活的如此安稳,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即便她如众人所想,与三姐争个高低,结果又能如何?自古嫡庶有别,身为庶女便是你样样力拔头筹,又能如何?别人只会认为你家风败坏,宠妾灭妻,弄得嫡庶不分,何苦?

    再说太太虽有些小心思,作为当家主母却已实属不易,毕竟她有儿有女,还要管着老爷与她人生的儿女,虽心底恨的咬牙切齿,却并未对他们这些庶出有所动作。

    老爷在官场上断案无数,却不懂后宅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总是满腔热血化作了无妄之灾。

    所以身为庶出的她从不与任何人结怨,但凡姐妹们遇到麻烦事,能帮一把的她会竭尽全力,毕竟彼此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脉,她可以容忍别人算计她,因为她同样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依然笑着与众人打闹,但若有人谋害她嫡亲之人,那她也不会坐视不理,直至将那人打到深渊里再也爬不出来。

    赵妈妈低叹道:“姑娘,都是老奴不好,没事提这个作甚。”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们聚在一起也不过是话些家常而已。”刘湘婉抬头看看时辰,不由道:“本打算明日教招银招娣读书识字,如今也无甚事,不如我们去书房,妈妈在旁为我等泡茶,我教她们温习往日的文字,如何?”

    三人皆忙不迭点头。

    待招银招娣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刘湘婉方带着她们去书房,拿了两本书与她们道:“这是三字经,百家姓,你们先看看,待我誊写完秦夫子要求的功课,便教你们写字。”

    二人喜不自禁的点头。

    赵妈妈为三人沏好茶水,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起针线筐里的针线为姑娘缝制贴身小衣。

    就这般过了一个时辰,只听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三姐呼着寒气,脸色绯红的推门而进,直奔案桌前,抓着她的手,焦急道:“六妹,我娘……我娘生病了。”

    招银招娣忙放下手中的书,对其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退至姑娘身后。

    赵妈妈也放下手中的针线筐,忙道:“三姑娘莫急,外面冷,老奴给您倒温茶水,您暖暖身子再说也不迟……”

    三姐摇摇头:“赵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事关我娘,我心急的很。”

    随后跟来的梅兰竹菊喘着粗气进来,待看见房中的情形,眼里止不住羡慕,六姑娘竟亲手授业招银招娣读书识字。

    刘湘婉放下手中的毛笔,皱眉道:“母亲生病了?”早晨请安时看着脸色尚好,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竟病倒了,着实引人遐想。

    “是啊,刚才我去正房想同娘亲近一番,谁料到了门口,守门的丫鬟与我道:太太生病了,不容许任何人探望,便是她亲生女儿也不能进去。”

    刘湘婉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想,招娣回来时偶遇失魂落魄的二姐及护送她回来的刘铁,太太突然生病莫不是与二姐有关?

    回了回神,刘湘婉又道:“你可有问出母亲生的何病?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过府看诊?”

    三姐摇摇头:“我问守门的丫鬟,她却是一问三不知。”

    “那王妈妈?菱香迎香呢?”

    “没看到……”三姐慌了神,拽着她的胳膊,眼眶泛红道;“你说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然她不会不见我?”从小到大,除了她不听从管教或者忤逆娘亲,她才会故意冷着她,但却从来不会闭门不见她。

    “此事三姐不如告诉爹爹?”

    三姐神色一愣,木木道:“对啊,还有爹爹,我这就去告诉爹爹,爹爹定有法子治好娘的病。”话音一落,不等身后的梅兰竹菊,如风一般跑了出去。

    梅兰紧跟在姑娘身后,冷不丁回头望了望六姑娘的书房,招银招娣满脸笑容的围着六姑娘读书,反观她们这些伺候三姑娘的人,虽吃的好穿的好,出去转一圈府中不知多少人羡慕她们,可各种苦楚唯有自己清楚,哪能如招银招娣这般悠哉自在,六姑娘如此宽待下人,日后出嫁,似招银招娣这般识文断字的贴身婢女,管家娘子的身份却是少不了的。

    待三姐离开后,赵妈妈走到门口关上门,神色担忧的看向姑娘:“太太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刘湘婉不语,低头看着雪白宣纸上那两滴墨水,低低道:“到是瞎了这张宣纸……”转头对招娣道:“适才我们说到,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若梁灏,八十二。对大廷,魁多士。彼既成,众称异。尔小生,宜立志。莹八岁,能咏诗。泌七岁,能赋棋,其实这句话是在告诫你们,便是年岁大又如何,只要虚心向学,一样能识文断字。”

    冠冕堂皇的鼓励她二人两句,刘湘婉分别拍了拍她们的肩旁,嘴角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次不仅招娣,便是招银也耐不住开口问:“姑娘,为什么您每每教会我们一个句子,便会露出自得不已的神色。”

    刘湘婉嘴角的笑容一僵,扯扯嘴角,木木问:“有吗?”

    招银招娣一同点头,不由开口道:“姑娘,您笑的特别贼?”

    刘湘婉扶额,长叹道:“我承认授你们读书识字是有私心的?”

    招银招娣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露出同一意思:看吧!就说姑娘此举有猫腻。

    刘湘婉放下手中的三字经,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坐在案桌前的矮凳上,呲着白牙道:“你们说过会一辈子跟在我身边?可有此事?”

    招银招娣不由点头:“自然,姑娘去哪,奴婢们就去哪?”

    “那我且问你们,若我日后嫁人,你们也跟着我吗?”

    “当然!”

    “既然说到这,我便与你们掏心窝子说些话,我是不会让贴身婢女为妾的。”

    招银招娣猛地看向姑娘。

    刘湘婉见她二人神色大恫,皱眉道:“难道你们存着这个心,将来想当侍妾?”

    招银招娣忙摇头,招娣忍不住开口:“姑娘,奴婢们也不想为妾,可是……可若到了您身子不舒服时,那……那只能让贴身婢女去伺候老爷,到得那时,您还会在意奴婢们的感受吗?”

    这次换刘湘婉大吓,猛地站起来看着她们,惊恐道:“你们莫不是以为日后我会让你们去……去……伺候那人?”

    招银招娣红着脸点头:“姑娘,奴婢们对您忠心不二,更见不得别人踩着您的脸争宠,若到了那一日,用的到奴婢们,奴婢们万死不辞。”

    这回刘湘婉真的满脸黑线了!

    还万死不辞!

    这都什么和什么!

    刘湘婉着实听不下去,挥手打断她们:“停!停!你们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招银招娣低下头红了脸颊,自觉羞愧难当,谁让姑娘每次教她们读书写字后,露出那样渗人的笑容,见此,她二人不免私底下窃窃私语,最后得出这么个晴天霹雳的结果。

    “你们且放心,我从未有过让你们侍妾的心思?”

    果然,此话一出,招银招娣脸上皆是满脸喜色。

    “你们心底定是有所疑惑,为甚教你们读书识字?”

    哪知招娣二人,心思早已飞了别处,只听招娣喜滋滋道:“我就说姑娘不会让我们作侍妾?”

    招银红着脸,福了福身,歉意道:“姑娘,是奴婢魔怔了,想歪了。”

    “不是你们想歪了,是把我小瞧了。”

    “姑娘……”二人一左一右拽着姑娘的胳膊,撒娇着。

    刘湘婉低低道:“这世上女子活的本就不易,若不是到了难处,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若我嫁人后,自会为你们寻得良人,让他们只守着你们过一辈子。”以她如今的身份即便嫁到小门小户,那人又怎会守着她过一辈子,势必左拥右抱,良辰美景,她既得不到始终如一的感情,不如成全她们,只要她在一天,必保得她们的日子美满幸福。

    二人羞答答道:“姑娘……”

    刘湘婉噗呲笑出声,打趣道:“你们啊……成日里总想些乱八七糟的事,我教你们读书识字,也确实为了自己打算。”

    招银招娣愣愣的看着姑娘,不明所以。

    “你们道我平日疏懒吗?”

    这次不光她二人,便是赵妈妈也跟着点头。

    “教你们读书识字,自然是将你们看过管家娘子培养,待日后我嫁人,为你们配得出息的管事,为我打理府中一切事宜。”

    赵妈妈咳了咳,问道:“那姑娘呢?”

    刘湘婉嬉笑两声:“自然是懒汉一伸腰,太阳走三遭。”

    “姑娘……”屋中三人同时没有立起来,嗔怒道。

    **……**

    **……**

    书房,刘铁在门外轻声道:“老爷,三姑娘求见。”

    “不见!”刘仲修坐在案桌前,手中拿着一本公文细细思索,待听到刘铁迈到三步路的时候,低叹一声:“让她进来吧!”

    刘铁顿了顿身子,低声道:“是。”

    不一会儿,三姐带着哭音进来,慌张大叫:“爹爹,娘生病了……”

    再过两年便要及笄,行事还如此莽撞,刘仲修冷着脸,训斥道:“你的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不成?”

    三姐脸上的神色一顿,难堪的低下头,瑟瑟的福了福身。

    “便是你娘真的如何?你也不该如此没有规矩。”

    若三姐有刘湘婉般的聪慧,自然听出他爹话里的含义,‘真如何’其意不就是说爹爹已知晓太太的病情或及其病因。

    三姐再抬头,眼眶泛红,低泣道:“爹爹,娘生病了,女儿去看她,她竟连我也不见,莫不是娘生了很重的病。”

    人常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刘仲修看着对面哭的惨兮兮的三丫头,低头叹息,也不知今日脾气怎这般暴躁,自与二丫头谈论一番,心中便一直憋着气,如今见三姐哭哭啼啼的样子更是头大如斗,怒气渐长。

    同是他与太太所生,翊哥才高八斗,文采非凡,大姐聪慧灵气,蕙质兰心,到了三丫头这却如此愚笨不堪,愚不可及。

    “你放心吧!为父已去看过你娘,她只是偶感风寒,怕因此传染给你,遂吩咐人阻了你进去。”

    “爹爹,您莫骗女儿?以往娘亲又不是没生过病,还不是照样让女儿进去探望,如今却这般阻拦,定是娘亲生了很重的病。”

    若是聪明人,便能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谁料三丫头如此愚笨不堪!

    刘仲修猛地拍向桌子,怒声道:“三丫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从她进来便一直哭嚷着不停,吵的他头疼。

    “爹爹?”三姐吓得身子一颤,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好似受了好大的委屈,若不是担忧她娘,她也不至于乱了分寸,如今反倒惹得爹爹不喜。

    刘铁在旁,低声劝道:“老爷,您消消气,三姑娘也是太过担忧太太,毕竟母女连心,着实可以体谅。”

    刘仲修缓缓舒了口气,这二丫头和三丫头真是他前世造的孽,今生来向他讨债的,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一个傻头傻脑不知分寸,她二人真是南北两个极端,也不知三丫头的婚事会如何折腾他。

    三姐感激的看向刘铁,低泣道:“爹爹,女儿着实太过担忧娘亲,若娘有个好歹,女儿可如何是好?”

    刘仲修憋着气道:“你娘没事,只是犯了一点错,我让她在屋里好好反思几日。”既然说不通,不如实话告之她,看她如何表现。

    本以为这话说了,三姐能止住泪水,谁料她惊了片刻,噗通跪在地上,悲戚戚道:“爹爹,女儿不知娘亲犯了什么错惹您如此大怒,求您看在女儿面上饶了她,若您觉得女儿面子薄,女儿可唤大哥过来,与他一同求您。”

    刘仲修缓缓闭上眼睛,此子当真是他的孩子吗?

    怎如此不堪造就!

    立在一旁的刘铁也深深感叹于三姑娘的愚笨,怎……此话一出,老爷不是更气吗?

    刘仲修低叹一声:“三丫头?”

    三姐泪眼婆娑的抬头,眼中带着惊喜:“爹爹,您可是答应女儿了?”

    “你可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然玉之为物,有不变之常德;虽不琢以为器,而犹不害为玉也。人之性,因物而迁。”

    这与禁足她娘有何关系?

    三姐木木的点头。

    刘仲修缓缓道:“玉不雕琢,就不能制成器物;人不学习,也就不会懂得道理,然而玉这种东西,有它永恒不变的特征,即使不磨制作成器物,但也还是玉,不会受到损伤,而人的本性,受到外来的影响就会发生变化。”顿了顿又道:“你可懂爹爹话里的含义?”

    三姐似懂非懂的摇头。

    刘仲修低叹一声:“人如果不学习,就会失去君子高尚的品德从而变成品行恶劣的小人,你且看你呢?为甚会觉得在为父面前没有翊哥得宠?若想求得爹爹解禁你娘,为何不靠自己反而要靠翊哥,难道他能在背后跟着你一辈子不成。”

    “爹爹,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是……女儿……”三姐急的嘴唇呶动,却又支支吾吾道:“娘生了我们兄妹三人,如今她被禁足,大姐外嫁,自然我与哥哥一同肯求爹爹方为好。”

    “有何好?有何不好?”

    三姐不知如何回答,两鬓眉毛皱在一处,思索会儿方道:“哥哥文采出众,胸有沟壑,自然比女儿能言善道,从中劝阻爹爹,而女儿嘴笨不堪,深怕哪句说的不得体,忍得您生气。”

    刘仲修又道:“你又不是为父,焉知为父心里所想?”

    三姐低声道:“爹爹虽喜爱女儿,却不如疼二姐那般疼爱我,女儿懂得您是因文姨娘早逝,心疼二姐,遂行事间难免有所偏颇。”抬头飞快瞥了爹爹一眼,继续道:“女儿只要有娘亲,兄姐疼爱即可,再多怕招人恨,惹人嫉,所以女儿也只是偶尔在母亲面前与您娇声打趣。”

    此话震的刘仲修神色木楞,没想到三丫头竟说出这等话,让他不由换了神色看她,三姐垂下头遮住眼底的失望,低声道:“爹爹疼爱二姐是打骨子里疼爱,疼爱女儿却只是舔犊之情的亲近,女儿心里都知晓,二姐与我一同长大,她本就羡慕嫉妒我嫡出的身份及有母亲照料,而她除了爹爹却什么也没有,所以女儿从不跟二姐争夺您的宠爱。”

    “三丫头……”

    “就似方才,女儿确实心急了乱了分寸,若爹爹真心疼女儿,又怎会在那时怒斥女儿,而不是上前低声安抚。”

    刘仲修看着她看似委屈隐忍的诉苦,实则咄咄逼人的质问,不禁感叹:还好三丫头不是光长个头不长脑子,有些事情倒是清楚的很。

    见此,刘仲修低声道:“方才你之言,虽说着不委屈,不吃醋,但话里话外皆在敲打为父,如何鱼目混珠,错疼她人。”

    三姐白着脸,摇头道:“爹爹,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刘仲修继续道:“人之至亲,莫过于父子兄弟,如今你却觉得,为父不堪成为你的至亲,你的至亲唯有夫人及其你的嫡亲兄姐,是吗?”

    “爹爹,你为何如此会意女儿?女儿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若不然我禁足你娘,为何你不像我求情,反而想去找你哥哥一同商量对策。”

    三姐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沙哑道:“女儿不知爹爹在何处受气,却要女儿平白承受您的怒火,女儿便是再不讨您喜欢,您也不能这般污蔑女儿,难道您真的想让女儿与您生了嫌隙不成?”

    刘铁在旁跟着着急,老爷这是在二姑娘那憋着火,赶巧三姑娘过来,说话行事间又没有分寸,一不小心勾起老爷隐秘的怒火,唉……这可如何是好?老爷适才同太太闹了矛盾,若再同三姑娘生了嫌隙,这家怕是要再起波澜,永无宁日。

    门外站着的梅兰一见事不好,忙撒腿子往六姑娘处跑,如今太太禁了足,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去六姑娘那搬救兵吧!

    说不得六姑娘在中间说和一二,老爷及三姑娘不至于闹得这般僵硬。

    梅兰跑的飞快,可刚下过雪的地面又滑的厉害,这不一路跑来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只见她跑到六姑娘的院子,身上及脸上皆是雪片子,喘着粗气大喊:“六碌碌……求你咕咕……我家碌碌……”

    书房,刘湘婉手中的毛笔啪的落在地上,猛地看向赵妈妈,不可置信道;“妈妈可有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实在是梅兰跑的太快,摔的太狠,身上既冷又热又喘着粗气,脸颊更是冻得僵硬,说出的话更是木僵僵的,也难怪刘湘婉没听出来,只觉鬼哭狼嚎之音。

    刘湘婉抬脚便往外走,脸色凝重道:“定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姨娘那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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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待高审……疯了的待高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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