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倦眼经秋

              
    126 倦眼经秋

    凭栏独立，栏上蔓延缱绻的花纹缠绕了陆夜茴的手心，正对着那满园的鲜花，望眼是满满的春色，看着这美好的风景，陆夜茴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在笑什么？我看啊，你要是再对着那些花儿笑，我保证它们都要羞愧死的。”珈珞琳琅在陆夜茴身后浅声道，温润的犹如清澈的泉水般，隐隐有调笑之意。

    “琳琅哥哥！”陆夜茴转身回头，看到的就是倚栏轻笑的珈珞琳琅。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月白色锦袍，黑色的长发被松松的绾起，腰间的金色缎带与九天之上照射下来的光芒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相配。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如不闻人间烟火，挺拔俊朗，风中的他白衣飘飘若仙。

    “茴儿，他来了。”珈珞琳琅的语气忽的转变了，身上一股无奈与悲凉之气，脸色顿时沉郁了几分。

    听闻，陆夜茴脸上霎时失了颜色，手脚也僵硬在了原处，双手轻浅的握成拳。他，珈珞琳琅口中的他除了那个人还会是谁。

    “茴儿，这几年我们一直瞒着你朝中之事。其实，乾帝自七年前驾崩后，大泗的皇权明着是在二皇子刘琰手中，暗着是大皇子刘玘操纵着。之后的三年，全国各地灾难不断，怨声载道，大泗的政局越来越动荡。而他在四年前领着兵马攻破帝都皇城，给了大泗一丝希望。那个时候，他就来过浮桥，不过被琳琅拦在了庄外，不曾让他进来。现在，他说他是来兑现他诺言的时候了。”珈珞琳琅背手而立，神情捉摸不定，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眼下的所有情绪。

    那年，刘珏本是随刘琛回宫的，不料中途让刘珏逃了出去。刘珏辗转逃到了靠近南疆的惠州，那个时候他只能借助高岚家的势力。在南疆韬光养晦了五年之久，在大泗快要分崩离析的时候挥兵北上，夺下了王位。

    陆夜茴闭上眼睛，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在印象中的那个坚毅的少年，终于成就了他的梦想了吗？想起那日的情形，恍若隔世，可是，陆夜茴心底为什么这么难过？

    “他在哪？”陆夜茴闭上眼睛，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缓缓问道，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他离开的那天，灿若星光的眼眸。

    “在庄外……”珈珞琳琅转过头不来看陆夜茴，侧脸的神情冷峻逼人。

    陆夜茴举步，左手提着过长的裙摆向外走去，右手将过腰的长发轻轻盘起，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项颈。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珈珞琳琅说道：“珈珞琳琅哥哥也一起去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大门外走去。

    阳光微动，在脚下的绿草上洒下了点点的金光，湖中泛起丝丝淋漓的波光，映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裙摆擦着草上的露珠而过，沾上了清淡的露水味，诱惑了陆夜茴的鼻息。

    看到端坐在护卫中，手捧着香茗悠然自若的他，水气氤氲模糊了他的容颜，可是怎么都不能把他和脑海中那个坚毅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看到陆夜茴走近，那温柔的眸变得更加的柔和，嘴角的笑刺痛了陆夜茴的眼睛：“茴儿。”他轻轻的唤着陆夜茴的名字，优雅的声音陶醉了林中的鸟儿，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呼唤。

    陆夜茴轻巧的一笑置之，提着裙摆，身形微动，就已经跪倒在他的面前：“草民参见王上，吾王万岁……”还未说完，下弯的身形就被一双白皙的手紧扣着，抬首便对上了那双熟悉却又带着陌生的眼眸。

    “茴儿，对我，你不必行礼的。”刘珏转眸，眼神丝丝扣扣的锁着眼前的人儿，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终于等到她及笄了。

    “王上说笑了，礼不可废。”陆夜茴复又低垂着头，掩去了眼底复杂的神色。当年的少年，陆夜茴虽不是亲眼看着他的脱变，可陆夜茴知道这一路他也走的不易，心底忽的没有由来的柔软了起来，此时的他更像一位帝王。

    刘珏双手微微用力，将陆夜茴扶起，陆夜茴低垂着头，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眼中灼热的光芒。陆夜茴愈发的不敢抬头，更加不敢挣脱他。

    腰间忽的出现一丝力道，将陆夜茴生生的脱离刘珏的怀抱，转眼便看到琳琅阴晴不定的眼眸。心中蓦地心虚了起来，不自觉得往他的怀抱深处挪了挪。

    “琳琅少爷，不要忘了四年前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说等茴儿及笄便不会来阻拦我的。”刘珏温润的眼神似有淡淡的花火一泻而下，墨青色的发丝无风自动，白袍微扬，下垂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能看到泛白的指骨。

    陆夜茴的心莫名的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抓紧了琳琅的衣袖。这个少年，还是当年陆夜茴收留下的所认识的那个坚毅却柔弱的少年吗？

    “哼……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的茴儿，不然我会让你们后悔的。”刘珏淡漠的说道，隐隐有王者风范，眼角有意无意的看向身后仿若置身事外的珈珞琳琅，“上弥，带上来。”

    话音刚落，从一众侍卫后面就有人被推搡着出来，看的出来是名女子。那女子还未完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陆夜茴们身后的珈珞琳琅就飞奔着上前，却被刘珏的侍卫拦下了，失了他一直以来的优雅：“月儿……”

    那女子也是大约与琳琅珈珞琳琅的年龄相仿，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虽被捆绑着，略显狼狈之态，却也不失自身散发出来的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月儿……月儿……难道，她就是珈珞琳琅书房中那画中人－－－漆月，九年来在浮桥内一直被禁忌提起的名字。当年和琳琅珈珞琳琅在浮桥一起长大的漆月，青梅竹马的漆月，可是在陆夜茴被琳琅带回来的一年前就意外失踪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

    据陆夜茴所知，琳琅也是保留着她当年的一缕发丝。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们，一直低垂着头。

    看着如此失态的珈珞琳琅，刘珏忽的大笑出声，惊起了林中的鸟儿：“若不是之前整顿父皇留下的行宫，我倒不知那肮脏不堪的行宫里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子。这样白白的还了你们，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了，我那父皇也真的是不知享受啊，这么可以冷落了如此尤物的女子呢。”说完，他还很惋惜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漆月，伸手紧扣她的下颚，逼迫她抬头，如星光般的眼眸隐含着淡淡的怒意。

    “刘珏，你放开她。”珈珞琳琅失声的吼道，完全没了平日的优雅潇洒。珈珞琳琅背对着陆夜茴，陆夜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是，单单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心底有一股酸楚一涌而上润湿了陆夜茴的眼眶，令陆夜茴措手不及。

    “大胆刁民，王上的名讳岂是你等……”未等那侍卫说话，便被刘珏挥手阻止了。

    腰间也感觉到了琳琅的僵硬，回眸，看到他失神的眼眸，满满的都是那女子的身影。陆夜茴索性闭上了眼睛，仍有唯一的一滴眼泪自眼睑处落下，带起了晶莹的光华。

    “放开她？可以啊，只要你们允许我带走茴儿！”果真不出陆夜茴所料，他是要用漆月威胁浮桥，一人换人。

    刘珏话音刚落，珈珞琳琅就飞快的转身看着被琳琅禁锢在怀的陆夜茴。那眼底的渴望与决绝深深刺痛了陆夜茴的眼睛，他是想救她的吧，用陆夜茴来换漆月的自由。

    珈珞琳琅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的不忍，看了看琳琅，转身又看着刘珏：“我……”

    “我跟你走！”还未等珈珞琳琅出口，陆夜茴便已经出声阻止了。感觉腰间的力道比之前还要大了些，陆夜茴没去看琳琅，只是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了，举步与珈珞琳琅擦肩而过，走到了刘珏的面前。

    刘珏伸手牵过陆夜茴，白皙如雪，指骨修长，带着不容抗拒。在场的人，连漆月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陆夜茴。

    “茴儿小姐，你不要红霄了！”身后有道凄然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出人群跪在了那里。那是红霄，与陆夜茴亲密相处了九年的红霄，没有血缘，却胜似亲姐妹。红霄比陆夜茴略长几岁，九年来，一直精心的照顾着陆夜茴。

    衣袖下的手握着，指甲深深的嵌进了陆夜茴的皮肉里，有温润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纹流溢着：“红霄，还记得我今晨放在梳妆台上的短笛吗，替我取了来吧。”陆夜茴未回身，沉静的对着红霄说着。

    红霄飞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是珈珞琳琅公子送的血玉短笛，小姐一直宝贝着，我这就去取来。”然后，就听到了红霄轻点脚尖掠着人群而过的风声。

    是的，那是陆夜茴最宝贝的东西，陆夜茴的笛子也是珈珞琳琅亲手教的，可是，现在不是了。未等红霄回来，陆夜茴就提步跟着刘珏走到了旁边停着的宝华鎏金的香车上，身后竟无一人阻拦，连琳琅都不曾有一声的挽留。

    原本就已经湿润的眼角，有温热的液体决堤而下。陆夜茴回头，看着被阳光包裹着的浮桥庄，一如陆夜茴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就是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吗？

    不过多时，便听到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茴儿小姐……”

    对不起红霄，如若可以，陆夜茴真想带你一起离开，或者跟你一起留下来。眼角似乎又有泪滴流下，然后被刘珏用指腹擦去。原本那指腹上应该有一层薄茧的，现在已经没有了。

    刘珏带着陆夜茴离开了浮桥，带她离开了这九年来免她一世颠沛流离的地方。如果刘珏老早就知道将陆夜茴带出来的后果，他应该会后悔将她带出来，他多么希望她还是那个笑颜艳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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