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侠隐山庄

              
    老宅下人经凌妆一提醒，方才如梦初醒，一个年纪略大的管事沉声吩咐：“快去通知周管事，牛二去账房支取二十两银子，我且先随过去看一看，你回头送银子过来。”

    那管事说着，已撩起袍子疾步往街道外追去。

    凌妆亦不动声色缀行于后。

    不想前头的龙城卫出了清河坊，即将梅香推进一辆乌蓬马车，有布政司衙门的兵丁牵了许多马候着，这干人纷纷上马，眼见就要开拔。

    这下跟过来的管事真的急了，连忙上前拦在档头的马前：“军爷，你们要将周大娘子带到哪里去？”

    龙城卫档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曾凶神恶煞，漫声应道：“咱们奉的是圣旨，岂是你问得的。”

    另有本城的武官为拍马屁，上来将管事推开。

    管事虽说在国公老家做事，到底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哪敢再多嘴，愣在一边，分明不知如何是好。

    凌妆在远处冷眼瞧着，这架势，不用问，也知道是要将人带往京里去了。

    容宸宁是要做什么呢？若论与自己的情分，便是品笛几个也不比梅香远，何况梅香离已有段日子，近况不甚了了，有什么必要提了她去京城？

    在上位者眼中，若梅香这般的存在，不论提了去是做什么，恐怕性命都会不保，凌妆实在不愿再看到有人为她而丢了性命，寻思再三，那头马队已整顿完毕，与地方官告辞正准备开拔。

    此去京城，便是借着尼姑的身份也是诸多不便，何况在民间能做什么？她倒想看看，容宸宁究竟要做什么。

    宣了一声佛号，凌妆硬着头皮上前。

    两个档头冷眼瞧着一个娉婷的老尼姑又来生事，居次的辅官厉声呵斥：“呔，出家人休得妨碍爷们办差。”

    凌妆提高了声音，淡然以对：“难道你们不曾听过侠隐山庄？”

    自从那次逃亡长江边的云梦泽之后，侠隐山庄四个字就成了景律帝蓄养江湖秘密势力的代名词，私下里宫人们议论纷纷，龙城卫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听到侠隐山庄四字，两个档头对视一眼，面上明显带了错愕，领队的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她。

    一袭敝旧的僧袍掩不尽她挺拔窈窕的身姿，脸色虽是黄黑，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极富神彩，瞬间就将人吸了进去。

    领队心中一凛，声调不自觉降低：“尊驾何人？”

    凌妆敛眉道：“不敢，客居侠隐山庄，蒙莫庄主夫妇待为上宾。”

    领队的再与辅官交换一个眼神，心头不无惊讶。

    面前的尼姑弱质婷婷，实在不像身负绝学的样子。

    但她只说是莫离魂夫妇的客人，也无可质疑。

    凌妆见他们疑虑，笑着补充：“此次云游到杭，见到龙城卫的旗号，未免想入京拜谒当今皇帝，贫尼脚程不快，尔等既有马车，何不顺带捎上一程。”

    两个档头都不约而同地想，大约是没有人上赶着凑到皇帝跟前送死的，她的口气颇大，似乎与皇帝也熟识的模样，搞不好是圣上的师门故旧，捎带上京亦非难事，即便到那时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再翻脸也不迟……

    领队朝辅官点点头，辅官即挥鞭一指马车道：“前辈请。”

    凌妆也不客气，径自撩开马车帘子钻了进去。

    车里的梅香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此刻脸色苍白，看见主子双手抱住瑟瑟发抖，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凌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安定了一会情绪，待马车辘辘而动，方扶正了满脸泪痕的小妇人，微笑道：“傻丫头。”

    当初凌东城出事，梅香未曾跟随进京，已是心中有愧，久别重逢，小姐不仅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反而为了她自投罗网，令她感激万分，胡乱擦了把眼泪，想起曾见到凤和帝，赶紧附耳将经过说个清楚。

    凌妆本就怀疑容汐玦已归，亲耳听到不免喜出望外，一时面泛红潮，双目润湿，抓住梅香的肩膀狠狠摇了摇。

    梅香肯定地点点头。

    “好丫头！”凌妆简直想亲她一口，用手刮着她的脸颊，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是有什么打算？”梅香被感染，泪痕未干，笑靥浮现，压着声音探头询问，神态一如天真的当年。

    凌妆努力定下心神，问：“这段时日，你可曾打听京里的消息？”

    她想，他既然回来，京城不会一点变化也没有，杭州离得近，客商们往返亦不过两三日，这丫头若有心，想必能探听到一些风声的。

    果然，梅香点了点头道：“奴婢近日也一直留意，还特地派了人想到京中老爷夫人那送批山珍，不想使去的人转眼就回来了，说京都已经戒严，即使拿出国公府的牌子，也没有放行……”

    正说着，帘子一动。

    凌妆赶紧推开梅香正襟危坐。

    只见外头一个龙城卫士鹰隼般探头盯了一眼，良久才放下帘子。

    京都戒严，要混进去不容易，凌妆庆幸巴上了龙城卫的马队。

    至于为什么要抓梅香进京，这会子她不问也已经猜到了。想必是容宸宁得知容汐玦曾到过凌家老宅，与梅香接触，提她进京问话的。

    既然他在潜龙镇严府都安插下了暗卫，放自己走自然不过是权宜之计。凌妆静默想了一会，道理很浅显，容宸宁无非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地对付完容汐玦，再弄自己回宫罢了。

    此人擅长布局，帮手又多，她很担心心思单纯的容汐玦再次着了他的道儿，不由暗暗着急起来。

    梅香不知道三人之间那许多的弯弯绕绕，却有另一番担心。

    她只以为姑娘是凤和皇后，前次宫里又传了姑娘的死讯，恐怕景律帝想将姑娘与凤和帝一股脑儿灭了，思前想后，抓着凌妆的手道：“奴婢不会有事的，路上他们总要打尖休息，姑娘身份特殊，有机会千万不要顾着奴婢，您还是走吧。”

    凌妆拍了拍她的手，也不明言，只淡淡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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