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家五爷（新年加更）

              
    “丫头们，今儿该你们和隔壁屋轮换着来了。”崔妈妈站在屋门口，一手叉腰，笑着道，“上半个月的老屋、大房、二房、三房各位主子的地儿这回都轮到隔壁了。今儿你们要照看学堂、书房、后花园的花草，至于后花园会有园艺先生在那儿，难度高的活儿就用不着你们了。”

    “学，学堂？”凤喜一下子来了精神，饭还没吃完就放下碗筷，“我今儿个去学堂！”

    崔妈妈瞥了她一眼，笑道：“我今儿偏不让你去打理学堂的花草。”又转而对苏禾道，“苏丫头，今儿学堂那块儿就交给你了。”

    “哦。”苏禾点点头，咬了一口馒头。

    凤喜一下子急了：“好妈妈，你就让我去吧，苏丫头她去哪儿都成的。”

    崔妈妈笑得得意：“谁让你争着要去呢？今儿你就别想了，下次我心情好了再说吧。”说完正要走，又回过头来，巡视着凤喜与苏禾，“你俩可不准背着我擅自调换，可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说完扭着腰离开了。凤喜在这头气得直跺脚。

    “做什么呢，你若是不说出来，这事儿只要跟弘玉说声不就成了？现在怪谁呢？”冬素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就你那张嘴，闲不住哟。”

    凤喜苦恼地坐下来：“我这不没想那么多么。冬素姐姐，我哪儿像你那么能干。”

    冬素竟没有听出凤喜话里的挖苦意味，吃完了东西冲苏禾与凤喜二人眨眨眼，拿了工具就出去了。

    ……

    苏禾摆弄着学堂外头的花草，耳边是朗朗的读书声。程家的适龄子弟们每日都在学堂念书，包括一些女孩子们。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

    摇铃声响，已是下学的时辰了。为了避开那些少爷小姐们，苏禾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就要从侧门儿出院子。身后渐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禾前脚已经迈出了侧门儿，忽而听见身后一人道：“哎，那谁，苏……苏禾！”

    苏禾回头，微微吃惊，叫她的正是夏冷玉。

    夏冷玉步子大，两步就从石阶上跳下来，站在苏禾面前。他今儿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套着雪白的兔毛围脖，衬得一张卵型脸颇为清雅。

    “见过夏小爷。”苏禾欠了欠身，“今儿祈少爷不在，您还是来了？”

    “是了，老先生让我过来呢。”夏冷玉心不在焉地答着，并不当回事儿，“上回你让我帮你的那件事儿……”见苏禾颇为关心地看着自己，夏冷玉接着道，“我已跟大小姐说明清楚了，我说那事儿跟你没有关系，怕是她记错了名儿或是晚上黑没看得清。本来她还不愿意来着，我说我就做个担保，说你不会乱嚼舌头的，她也是个实诚人，也就答应了。你就安生待在清芜园吧，大小姐只是说说而已，不会当真赶你出程家的。”

    大小姐是实诚人？也不知这夏冷玉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也八成过去了，苏禾微微一笑：“多亏了夏小爷了，真不知怎么谢你呢。”

    夏冷玉跟苏禾本也不熟，只是淡淡一笑道：“何必谈什么谢呢。”

    “祈少爷还没找到？”

    “太太跟老太爷商量对策了已经，我想祈少爷八成也没走远。”

    苏禾已觉着无话可说，便客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小爷若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到园子里转转吧，虽然简陋，不过好歹有不少花儿草儿的，图个清静。”

    夏冷玉自然知道苏禾这不过是排场话，只是答道：“那成。我倒挺喜欢崔妈妈用露水泡的玫瑰茶的。”

    “哎我说冷玉，你又在这儿跟谁捣鼓呢？”夏冷玉话音刚落，便听石阶上头有人叫他。苏禾与夏冷玉一齐抬头，只见一玄袍少年沿着石阶走下来，不过十四五岁，面色清秀，双眉秀长而张扬，一双漆黑明亮的丹凤眼向下睨着二人，嘴角斜着一丝笑，吊儿郎当地摇着一柄苏州香扇，大冬天的只顾着做样子。少年身后跟着一个鼻腻凝腮的玲珑书僮，书僮怀里抱着装着文房四宝的书篓，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少年停在夏冷玉面前，一双眼却只留在苏禾的身上。

    夏冷玉一拱手，却并无多少敬意：“五爷。”

    苏禾暗自了然，原来这个一副纨绔模样的少年便是她们清芜园的丫头们不必前去照看花草的五爷，老太爷捧在掌心儿里头的五爷，前老夫人十月怀胎从而一命呜呼的，五爷——程景澜。

    程景澜这才将目光从苏禾的身上挪至夏冷玉面上，依旧是笑得轻佻：“我说呢，一下了学就赶着往外头跑，佑祈不在跟前儿你小子也就自在多了是吧，老先生眼皮子底下就跟人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瞎侃，也不怕把人给带坏了。”

    程景澜说话果然是没有任何艺术可言，虽说苏禾也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可当着下人的面儿这么损管家儿子的人，也就一二百五了。

    夏冷玉当着程景澜的面儿反倒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他笑了笑道：“您就瞎说吧。我跟苏丫头不过是点头之交，即便将来成了朋友那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哪能比得上五爷您…那么热情啊。”

    程景澜只当是单独和夏冷玉在唠嗑呢，完全不把苏禾放在眼里，瞬间揽了夏冷玉的肩头，哥俩儿一般凑在夏冷玉耳边小声说些什么，八成是这个年纪男孩子喜欢说的一些见不得人的话，因为苏禾分明瞧见夏冷玉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兴许是这天儿太冷冻得也说不定呢。而后便是那程景澜哈哈一笑，摇着香扇与夏冷玉并肩往前走。徒留那柔弱的小书僮独自一人抱着沉重的书篓勉强跟在后头。

    苏禾本想上去帮那孩子一把，可转而一想，若被冬素知道了，说她讨好五爷该怎么办？方作罢。

    有了夏冷玉的那番话，苏禾心里踏实了许多。这关过去了，若那程秋棠当真如夏冷玉所说那般，是个“实诚人”便罢；倘若她像太太那样泼辣的性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一准儿下回还是放不过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只当给自己敲了个警钟，下回千万别再遇上这位大小姐了便是。

    回到清芜园自个儿的屋里，凤喜还有冬素她们都已经回来了，正支着暖炉子烘手呢。

    见苏禾进屋，凤喜笑眯眯地端了个矮凳子在身边儿，垫上小棉垫子，拿手拍了拍：“苏丫头你可回来了。外头冷吧，快过来暖暖手。”

    苏禾一面儿走过去坐下，一面儿笑道：“哟，今儿是怎么了今儿个，怎么这么热情，倒让我受宠若惊了呢。”冬素只是笑，不说话。

    “不会是今儿遇着哪个公子哥儿了吧，开心成这模样？”苏禾打趣道。

    冬素笑道：“苏丫头倒是猜对了一半儿。也不是遇着了，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倒是过会子德顺小哥儿要过来呢。”

    “他不养伤，又跑过来做什么？”苏禾道。

    “说是夏爷打发他过来找崔妈妈要名册，报上去统计过年的打赏呢。”冬素道。

    “哟，那倒是好事儿。”

    “可这不过是说说而已，人家过来的真正缘由，咱们哪里猜得到呢。指不定是要碰碰这个花儿，捏捏那个草儿，见见哪个人儿什么的。”冬素说着，便和苏禾一起笑了。羞得凤喜两颊通红地站起来，抿嘴笑着不说话，伸脚一下子把那矮凳子踢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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