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各人有各人的法子（２）

              
    且说初三那日，何筱川端了碗鸡汤去见有被辞退之危的黄浩德黄掌柜。对于此事，黄掌柜原本已是灰心丧气，可何筱川来找他，面带笑意，却又不像不知此事的情形。于是黄掌柜让何筱川打开天窗说亮话。何筱川心下一喜，既然黄掌柜愿意听他说，那就是好事儿，这事儿就有指望。正欲开口，不料又有人敲门。

    见黄掌柜点点头，何筱川便起身去开门。来人正是时常在黄掌柜身边帮忙的一个小伙计。只见那小伙计来不及向何筱川打招呼，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直接到黄掌柜跟前儿道：“黄掌柜，不好了不好了，大奉道京号出事儿了！”

    何筱川关上门，跟着走了过来。黄掌柜依旧是无精打采：“哼哼，出事儿出事儿，我的天都已经塌下来了，我又不是大奉道京号的掌柜，他那儿出事儿与我什么相干。”何筱川知道黄掌柜受了大刺激，现在正沮丧呢，于是干脆自己问那伙计：“你说说看，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伙计道：“昨儿四姑奶奶回程家省亲，没想到引来了葛十八的飞镖。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今儿晚上去洗劫大奉道京号呢！”

    何筱川道：“哦？当真？”

    “还能有假，我亲耳从姚大先生那儿听来的消息！”

    何筱川摸了摸下巴，忽而喜上眉梢，拍手道：“好事儿啊！”

    伙计不解：“何小哥儿，我瞧你糊涂了吧，都大祸临头了怎么还好事儿！”

    何筱川懒得对他作出解释，只是敷衍笑答：“没事儿，又不是来咱总柜，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说着推推搡搡找借口将伙计给支走了。复折回头笑嘻嘻地在黄掌柜对面坐下。

    黄掌柜依旧耷拉着脸：“你这皮小子，怎么就知道幸灾乐祸。怪不得你今儿来就是一脸喜庆，原是在幸我的灾乐我的祸来了！”

    何筱川笑道：“我哪敢呐。不过这事儿来的正是时候，黄掌柜先别沮丧，照我说，您这回有救了。”

    黄掌柜这才抬起头，有了一分精神：“什么叫有救了？”

    何筱川道：“就是您八成不会被辞退了，只要您照我说的做。这时候京号那边出了事情，孟大掌柜肯定要操心的，您的事情不就搅在一块儿了，图个迷糊么！您等着，孟大掌柜现在肯定已经往京号那边去了，所以这就给了您一点儿时间不是？再说了，大掌柜不在，二掌柜、三掌柜也不见得能做得了这个主，您不就有机会去求求姚大先生了么？”

    黄掌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话是这么说，可不还是白搭么。等孟大掌柜把账庄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不就回来了？到时候不还是辞退的命？就算是姚大先生也不可能做主把我留下来啊。”

    “您听我说啊。”何筱川笑道，“首先，您得自个儿去找姚大先生。因为跟孟大掌柜比起来，姚大先生可就和善多了——这个时候孟大掌柜不在，咱好歹有个借口不是。”

    “然后呢？”

    “然后你得负荆请罪啊。”何筱川道，“告姚大先生说，就说你主动要求降身股，主动要求被发配到地势偏僻的庄口去做事儿。”

    “这……”黄掌柜犹豫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成就，身股本就不多，此番若是主动请求降身股，岂不可惜？再者，谁不知道地处偏远的庄口别说包头了，就连恰克图都是有可能的。自己好不容易熬过了在外地的几年，现今有机会回到北京，这才多久啊，就，就自个儿要求到外头去？那岂不是三年五载也别想回老家一趟了！

    何筱川扬眉一笑：“怎么，难道黄掌柜以为，您有什么法子能既不被辞退，也不被发配？您别忘了，万一您要是被辞退了，您大可退出商圈，从此不必操这个心了。这一点儿可是你我都害怕见到的。既然不想走这条路，那就只有主动要求去偏远的庄口。黄掌柜，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啊，还怕这三年五年吗？再说了，京城乃至中原一带，人才济济，不易出头。恰恰是外地的庄口，才能磨砺出干大事的人来。黄掌柜，您缺的，不就是这么个机会么。如今你面临被辞退的危险，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听了何筱川的一番话，黄掌柜不由刮目相看：“你的话倒真是给我提了个醒儿！可，可我去求姚大先生的话，他，他能答应么！”

    何筱川笑道：“我又不是他，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最坏的打算就是被逐出商号，倒还不如拼死一搏罢了。”

    黄掌柜顿时打起精神，从座上站起，有些激动：“对！筱川，你说得对！我好歹要去试它一试！就算是被分配到恰克图做帮手，也比卷铺盖回老家的好啊！”说着便打理一番，就去找姚兴茂去了。

    ……

    下午，何筱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面前摆着一壶清茶，手捧一卷书，正在等黄掌柜的消息。果然，不一会儿，黄掌柜就气喘吁吁地来了。黄掌柜一进门，其他几个学徒就都围了过来，纷纷问及黄掌柜的情况。

    黄掌柜不停地点头：“好了好了，孟大掌柜不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数。”

    听黄掌柜这么一说，张丘顿时喜笑颜开：“那这么说，就是姚大先生答应了？”

    黄掌柜呵呵一笑：“这……姚大先生暂时是答应了。”

    “太好了！”张丘、庞俊奇、于妙生他们几个连连击掌。但黄掌柜却没有笑，他不由伸出袖子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抹去二厘身股，他原本的身股才不过五厘，这随随便便就丢了将近一半；再者他没有去恰克图，姚兴茂准备让他去库伦——可这跟去恰克图又有什么区别呢？中俄边境，那里的气候，那里的吃住，那里的货运，又哪里能和中土相提并论呢。可即便是付出这些代价，即便是这几年的勤勉努力都化为浮云，也总比被赶出商号要好得多啊。

    “筱川，你随我出来一下。”黄掌柜的声音很是疲乏。

    何筱川应了一声，从炕上跳下来，跟黄掌柜一齐往外走去。

    黄掌柜尚未开口，何筱川便道：“黄掌柜，黄大哥，您可别这么担心。只要姚大先生答应了，孟大掌柜不会不给他面子的。这事儿毕竟挨不着孟大掌柜自个儿身上的得失啊，他何必得罪姚大先生呢？”

    黄掌柜叹了口气：“我明白，这次也多亏了你，否则我就会自暴自弃了。方才张丘他们在跟前儿我就没说，其实是姚大先生叫你过去一趟。”

    何筱川倒是没想到这个，指着自己问：“叫我？”

    黄掌柜点点头，遂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表现。”

    何筱川疑惑地点点头，心想一定是黄掌柜对姚兴茂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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