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转机（１）

              
    正月初四一大早，京号的消息就传到了府上——正如苏禾所估计的，葛十八手下的人竟如饕餮一般将那桌山珍海味吃的一点儿不剩，酒水、残羹撒了一地，但与之相反的是，柜上的财物，包括账簿、房屋，也都是没有受到半点儿损毁，躲藏在各个角落的男丁们也都是毫发未损。

    夏冷玉一大早便匆匆往清芜园过来，准备把这事儿告诉苏禾，可人到了清芜园却扑了个空，不免有些失望。

    “苏丫头呢？”见冬素和慢吞吞的凤喜还在屋里，夏冷玉有那么点儿不耐烦地问道。

    冬素连忙放下扫帚，抄了水洗手。今儿是初四，累了三天的瓜子皮儿什么的终于得打扫出去了。她笑嘻嘻地给夏冷玉倒了杯水：“夏小爷急什么，苏丫头去了小老夫人那儿，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夏冷玉自然知道跟冬素不便多说，也就笑着敷衍了几句，便回去了。

    冬素站在原地，望着夏冷玉消失在门边儿，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丝毫未动的水杯，不由咬了咬嘴唇，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凤喜端着盆正要出去，见冬素好似呆了，便伸手在冬素面前晃了晃，可冬素依旧不理，只是望着门边儿。凤喜叹了口气，放下盆，拿起扫帚接着冬素没扫完的杂碎接着扫。不料冬素猛地凑过来，一把将扫帚夺了去，厉声道：“小蹄子，你犯不着跟你那好妹妹一般在我面前装好人！”凤喜被冬素凶相毕露的态度吓了一跳，愣了下便回口道：“嘿，你这是啥意思？！你没事儿冲我瞎嚎什么？我说什么了么我？”

    冬素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忽而开始懊悔起来，方才发什么火儿，凤喜这小蹄子一准儿要对苏禾说了去。冬素这么想着，恨不得伸手拍拍自己的嘴巴，但当着凤喜的面儿，只好嘿嘿笑着，又劝了几句，说什么自个儿起床气没消，凤丫头莫要惦记云云。

    苏禾在邱若柯那儿也是一早儿地便得到了消息，这时候忽而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邱若柯的性子果然是一刻也闲不住，她横竖是对商号里的事儿丝毫不上心，反倒是差人跑了老远才花大价钱买来了洋画的画布、画笔、花刀一类。苏禾看邱若柯忙的不亦乐乎，走得近了不由笑道：“哟，在画油画呢？”

    邱若柯嘻嘻一笑：“苏丫头果然是见得多，这玩意儿你也懂？”说着把画笔递给苏禾，“你来教我？”苏禾吓了一跳：“快别难为我了，我只是听过见过而已，自己哪有那本事啊。”苏禾没有说谎，虽说在自己那个年代，油画这种东西实在是再常见不过，可自己究竟不是学艺术的，对于艺术领域实在是没有任何长处。邱若柯听了却没失望：“没关系，我也不会。不过很小的时候学了那么一点儿，现在也都忘得干净了。等这几日过去了，我就让人请画洋画的画师专门来教我……哎，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学吧？咱俩做个伴儿？”

    “啊……噢……”苏禾的额角不由流下一滴冷汗，心想这邱若柯怎么性子就跟一小孩儿似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苏禾心想不成，学画这东西要心静，自个儿忙得已经不亦乐乎了，再要抽时间在这儿一坐就是一上午地学画画——自个儿真是没那闲心。遂笑道：“若柯……说，说实在的，我只是个粗使丫头，活儿也多，只怕是抽不开身来……”苏禾说这话一半是婉拒，另一半是别有他意。可邱若柯似乎并没有听出来，倒是一脸认真地开始琢磨这件事儿了，她拿画笔的末端抵着下巴，忽地仰头对苏禾笑道：“要不这样吧，我寻思着咱老屋人手也不算多，你们清芜园呢也不缺你一个，你明儿就过来这边吧，我让衡娟在这边给你打理一个屋出来，怎么样？”

    邱若柯这话正中了苏禾的下怀。

    苏禾暗自思忖，一直这么憋屈在清芜园里实在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同屋的冬素亦不是省油的灯，那闷葫芦碧儿也有些古怪，只怕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吧——只可怜凤喜了，她性子直，又有些清高和懒惰，只怕将来一准是被冬素踩脚下的……苏禾立马赶走了心里的这些顾虑，既然来了这个年代，就该知道可怜人之多，不是自个儿想能帮就能够帮得上的。到头来不要把自己也给耽搁了，如此一想，苏禾觉得来老屋做事儿未尝不是当下一个不错的去处。——邱若柯年轻，又不是心思复杂的人，况且有老太爷撑腰，别人这几年也不能拿邱若柯怎么样。倒不如先借着邱若柯成为有那么点儿地位的丫头，再做进一步打算。

    苏禾没有立即应下来，只是面露惶恐之色，连连摆手：“这……若柯你又在吓唬我了，我这么个粗使丫头，若擅自来伺候您，可不就是坏了规矩了！而且我又什么都不会，不会洗衣、女红，只会打理些花儿草儿的……不成不成，崔妈妈一定不会答应的。”

    邱若柯立马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话，傻了不成？”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苏禾的脑门儿，“用得着崔妈妈答应么？我早些日子就准备去找夏爷说说你的事儿了，想把你调到老屋来。你若是担心，我直接去跟老太爷说去，看还怕她这个妈妈那个爷的不答应！”

    “不不不……这点儿小事儿哪能操劳老太爷呢……”苏禾说着开始低头玩弄衣角：“可我……什么也不会啊……”

    邱若柯这才笑了：“谁说你啥也不会了？你只要每天陪我到这儿玩玩到那儿逛逛，把你知道的新鲜事儿都告诉我就成。……至于那些粗活儿，哪里用得着你操心，老屋不缺人……你只要负责咱院里的腊梅就成！”

    苏禾这才面露喜色：“那，那苏禾谢过小老夫人厚爱。”

    邱若柯一愣：“哎，没别人在旁边儿啊，你怎么又改了口了，真是……”

    于是邱若柯叫来二栓，一面在颜料板上挤上颜料，一面吩咐道：“二栓，我看你跟衡娟儿平时跟苏丫头处的都不错，我决定把她调到老屋来，你去替我跟夏爷传个话，就当是我问下他的意思吧，问他可同意。”

    二栓一愣，不觉望了一眼站在邱若柯身后的苏禾，而后笑着对邱若柯道：“成，这就替您问去。”临走前还冲苏禾摆了个鬼脸，苏禾忍不住笑了。

    天色不早，苏禾该回清芜园，临走时恰逢方贵家的媳妇子过来递东西，说是二奶奶送来的玩意儿。邱若柯打开来一看，有各式的玛瑙、翡翠坠子，还有西洋花样的发簪一类，都是些用来打扮的东西。邱若柯似乎兴趣不大，先是递了赏银谢过了，待那方贵家的走了，便让苏禾挑几个喜欢的带走。苏禾推辞不掉，便随手挑了几个装在身上，方才离去。

    待回到园子里，却发现屋里一个人儿都没有。心想难道她们都忙活到现在还没回来，苏禾便出了屋，瞧见隔壁屋的门是敞开来的，里头还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苏禾听到凤喜的声音了，心道原来这几个丫头跑去找弘玉玩儿了，难怪呢。这么想着走到门口，抬手正准备叩门，却瞧见屋里出了冬素、凤喜、翠莺、碧儿以外还齐刷刷地站了好几个面生的丫头——看她们的衣着打扮是有些来头的，苏禾不觉慢半拍地在门上叩了两下，笑道：“唷，我来迟了，这是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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