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的身份（１）

              
    春暖花开的日子也是多种病菌的温床，于是像凤喜这样不讲究卫生的孩子染了风寒也就不足为奇了。原本邱若柯已经催了好几回，说让苏禾赶紧去老屋，结束在清芜园的劳累日子。可凤喜病了，园子里又没有别的人手，冬素好歹是“忙”，于是凤喜的那份活儿也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苏禾的身上。其实苏禾大可撒手不管，可念在凤喜教会了自己一手的伶俐算盘，也就暂且留下来照顾她。

    苏禾整天在崔妈妈还有过来替凤喜看病的那位郎中之间跑来跑去，这么照顾了凤喜好些日子，少说也有十来天吧，凤喜终于退了烧，脑袋也清醒了。凤喜醒来的第二日，屋里只有碧儿一个人，外头正在下雨，阴阴的天气，不过是上午，看上去却如傍晚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凤喜道：“她们两个呢？”碧儿正欲答话，却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夏冷玉撑着伞站着呢。碧儿忙上前接过伞，将夏冷玉迎进屋。刚一放下伞，便听夏冷玉道：“怎么，今儿我来迟了，苏丫头呢？”说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扫了一眼苏禾的床铺，已经空了，不由道，“已经走了？这么快？”

    碧儿点点头：“是的，既然是小老夫人和夏爷吩咐下来的，自然要快。今儿一大早便挪了东西去了。”

    凤喜这才跳下床：“去哪儿了？”

    碧儿将目光转向凤喜：“是苏禾，她被小老夫人要去老屋做事儿了。”

    凤喜慢吞吞地将碧儿的话放在脑子里兜了一圈儿，方才想起来苏禾一早便跟自个儿说过这事儿。那时候不过是说说，这回竟真的去了老屋，凤喜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羡慕。

    夏冷玉见了凤喜，笑道：“凤丫头，你到底是醒来了？”

    凤喜摸摸脑袋，嘿嘿笑道：“醒来了。”

    “不烧了？”

    “不烧了。”

    于是寒暄几句，夏冷玉见外头还在下雨，便找借口出去了。

    ……

    苏禾早晨走得早，东西随便拾掇拾掇，竟然也有一大箱。这时候苏禾又开始怀念上辈子的旅行箱来，虽然拖着箱子坐地铁什么的依旧是麻烦，但怎么也比现在徒手驮着大木箱子走要好啊。况且出门的时候并没有下雨的，可是春雨说着说着就淅淅沥沥地淋了下来，清芜园离老屋又当真有些路途。苏禾只得放下箱子，翻出油纸伞，艰难地撑着。——早知如此，就该让二栓过来帮自己一把，可现在这会子，还能扔下行李不管、巴巴地跑过去不成？

    于是苏禾绕过石砖路，瞅准了蜿蜒在两片栀子花丛之间的小道。对于时常打理花草的苏禾来说，这些小路啊什么还是很熟悉的。从这条小道直接走过去，便能节省很多的路。可天在下雨，小路泥泞不已，苏禾瞅了瞅自己脚上的布鞋，咬咬牙，还是从向小路走了过去。

    这条路时常没有什么人走，加之已是暮春时节，所以两旁的树木蓊蓊郁郁，苏禾身材瘦削不成问题，关键是箱子拖在泥泞的路上，带动了两旁的枝桠，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有几片叶子随着苏禾的动作飘落，很快便被雨水拍打在泥淖中。

    前方便是路口，苏禾不由加快了步子，就在此时，她敏感地听见了有人的脚步踏在水中的声音，而且近在咫尺。不想被别人瞧见自己抄小路的狼狈模样，苏禾猛地停下步子，没想到脚下的泥又软又滑，苏禾只感到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便一下子滑倒在地——好在是屁股着地，算是整个人坐在地上了。

    真是狼狈极了。苏禾这么想着，撑起掉落在地的雨伞，甩了甩手上的泥，想要起身。就在这时，一双质地上好的祥云缎面鞋出现在苏禾的视野中，颇有重垂感的衣摆微微沾湿，这是一个男子。

    苏禾在心底叹口气，屈膝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水，抬起伞檐，有些尴尬地忘了一眼眼前的人。映入眼帘的是程景洵微微有些错愕的平静面容，但他的表情在看到苏禾的时候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身旁的小厮为他打着伞，虽然苏禾不认识这个小厮，但他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好笑表情。

    苏禾一手忍不住揉了揉摔疼了的大腿，慢了半拍地招呼道：“见，见过大爷。”

    程景洵上下打量了苏禾一番，这探究的目光竟让苏禾有些紧张起来。程景洵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但又似乎习惯了下人在自己面前的紧张，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认得你。你不是经常在老屋陪老夫人的那个清芜园小杂役么？怎么，今儿老夫人差使你搬东西了？”

    诶？什么叫清芜园小杂役？！苏禾忍不住在心底嚷嚷，咱好歹算个园丁好不好，园丁！

    程景洵的语气让苏禾感到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可事实上自己明明也是成年人的心智了，怎么会突然不知道该怎样正常地回答，反倒真的像是一个怕生的小丫头了？苏禾不由挠了挠脑袋，磕磕巴巴道：“不瞒大爷……那个……小老夫人她已经把我调到老屋了，我今儿正是要搬至老屋去。”

    程景洵了然道：“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也不找个人帮你？”遂接过小厮手中的伞，对小厮道，“福安，还不快帮帮人家？”那个叫福安的小厮立马过来替苏禾搬行李。

    此等优待已经让苏禾忘记自己现在是个“泥人儿”了，她错愕道：“这……这多不好意思……若是因为我而耽搁了大爷的事儿，我可就罪过大了！”

    程景洵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无妨，我恰也是要去老屋的。”

    程景洵既然如此一说，那苏禾也不好推辞，只好一路时快时慢地跟在程景洵的身后——为什么时快时慢呢？因为程景洵会不时地问她几句话，苏禾就得凑过去；待程景洵不和她说话了，苏禾的步子就不由地放慢了下来。

    三人一道往老屋的方向过去，而此时方才苏禾跌倒的地方，夏冷玉撑着一把伞站在那里，望着苏禾远去的方向。他另带了一把伞提在手上，他担心苏禾忘记带伞。不过可惜，他来迟了。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了下来，残留的雨水顺着伞檐砸落在泥淖中，溅起细小的水花。夏冷玉忽而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些突兀，不由有些疲乏地将伞收了起来，轻轻地甩了甩。阳光隔着薄薄的云层撒下，蒸出了地上的湿气，竟让夏冷玉感到一阵烦躁不安。他沿着原路径直往回走，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向他打招呼，他依旧是冷淡地点头。

    到了老屋，程景洵先是往老太爷的方向去了，他却让福安替苏禾将行李一直送到屋里，苏禾自是感激不已，衡娟见苏禾这么早就过来了，又看了一眼说什么“如泥猴儿一般”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听苏禾言简意赅地叙出缘由，一面将替苏禾准备的房间打开来，又嚷嚷着要“去找二栓算账，居然不知道去帮苏丫头一把”云云。苏禾吃惊地发现她与衡娟都是一人一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比起当初在园子里四个人挤一个屋自然要舒服得多。将行李安置好，苏禾赶紧地换洗了一套衣裳，这才去给邱若柯“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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