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银子（１）

              
    苏禾在屋子里坐了良久，终于等来了那位“掌柜”。

    苏禾起身：“掌柜的真是给足了咱的面子，快快请坐。”

    那掌柜的换了一种目光打量苏禾，一掀衣摆在她对面坐下，伸手示意她也坐：“我听说你有能让咱们发大财的法子，说的神乎其神，我不妨听听看。”

    苏禾依言而坐：“这世上哪里有所谓‘神乎其神’的事情，说来说去不过是人们根据自己的意愿所定下的条条框框罢了，能不能神乎，关键在于想不想得到。”

    “说吧，你想到的是什么。”

    “掌柜的可知您这次一不小心捉住的这位少爷，是何许人也？”苏禾倒了一杯茶。

    “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管身家背景，只管弄到好的，让下一个经手的人验货即可。”掌柜的向后倚着倚靠，双手懒洋洋地放在身前，“我可没有时间听你在这儿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苏禾讥笑道，“我不过是他家的一个小小的丫环，替他争取了时间又能怎样，救了他又能怎样，到头来你以为他家的人会对我感激涕零么。我只是想和掌柜的做个交易。”

    “交易有约在先，”掌柜道，“相公馆的龟公和咱们是多年的相与，可不能因为你家少爷而坏了咱们道上的规矩。”

    “哈哈……我是局外人，不明就里。不过规矩是人定的，以这位少爷的条件，若是卖到那馆子里，”苏禾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撑死，不过这个数。”

    “三万两银子难道是小数目？”掌柜笑着，像是来了兴致，“更何况，还有你这个丫头。”

    苏禾摇了摇头：“我年纪算是大了，又是蒲柳之姿，岂容得掌柜的如此抬举。可我家这位少爷你们怕也是见着几分了，那性子顽劣岂是常人所及？”将三根手指变为一根食指：“得罪那儿的人不说，只怕到了馆子里，三万两银子就得缩水成一万两。”

    掌柜的收敛起笑容，他盯着苏禾的眼睛，半响不说话。

    苏禾见掌柜的有所动摇，继而坐直了身子：“然而只要你一封信写到我主家，这三万两银子就能变成十万两银子，三十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银子！只要你狠得下这个手，别做没见过世面的事儿。”

    屋里的空气顿时沉闷下来。“哈哈哈哈……”掌柜的忽然拊掌而笑，“如此，不就成了绑了票的么？”

    苏禾也笑了：“那要看您怎么看，您觉得这是一笔投资它就是个能做的生意；您觉得这是那山间盗匪的活计，那它就是这么个活计。不知掌柜意下如何？”

    掌柜的笑道：“可你到现在也没说他是哪家的少爷，我这信送给谁去？”

    “掌柜的急什么？事成之前，咱们还得立个契约不是？”苏禾望着手里的陶瓷茶杯，漫不经心道。

    “什么契约？”

    “我不可能白白给你们找这条路子，到手的银子我得分一半儿。”苏禾道。

    “五成？”掌柜的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做人不要太贪，你一个人岂可拿去五成？我顶多给你一成。”

    “折个中，三成。”苏放下杯子。

    “三成？你倒还多贪了些。”掌柜的笑道。

    “说三成就三成，爱干不干。”

    “好。我答应你。”掌柜的拿来笔墨，写好契约，一式两份。双方摁了手印，那掌柜的道，“你主家有你这么个黑心的丫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了。说吧，你主家的情况究竟如何？”

    ……

    程景洵捧着书信的手开始颤抖，他额上青筋爆出，攥起的拳头将书信窝成了一团废纸。

    有人挟持了礼少爷并向程家要价三十万两的消息很快在程家上上下下传了个遍。若是报官，立即撕票。众人大呼不可思议，而对于今日生意上出现阻碍的程景洵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三十万两银子……”大掌柜孟基胜在花厅里长吁短叹，“这几日老百姓对钱庄的信任度下降，大奉道各庄口现银流失，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加之厘金上涨，不论是茶叶还是药材都免不了涨价，价一涨，老百姓要的就少了，咱们的利润也是大不如前。偏偏这个时候少东家出了这么个事儿，银子的调度还真是有些难……”

    “那么孟大掌柜的意思就是……”程景洵看着孟基胜，觉得那张老不死的老脸愈发可恨，这话中之意，摆明了就是不把程佑礼的命当回事儿，口口声声什么少东家，若不是碍着老太爷的面子，程景洵早就把这姓孟的赶回老家去了。

    “啊，这……”孟基胜看出程景洵眼中的敌意，拱手道，“我不过是将现状呈给东家看看，这银子从哪儿来，当然得听东家您的。”

    银子从哪儿来，办法不是没有。其一是各房的弟兄们拿出私银拼拼凑凑，人命关天的事儿，即便是不情愿，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分歧；其二是卖了奉德晟旗下几个分号、庄口什么的，其他几位富商对奉德晟早已虎视眈眈，就等着有这么个机会能吞奉德晟的股呢。所以这第二条路，走不得。可若是走第一条路，虽然于情于理是说得过去的，但是要素来威严的程景洵拉下这个架子去“求人”，一时半会儿倒是有些难受。

    “大爷您这都叹了一天的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喝点儿绿豆汤降降火吧。”杨沁霜端来绿豆汤，在程景洵对面儿坐下，“大爷不妨跟咱说说，看看咱能有什么帮得到的地方没有。”

    其实杨沁霜对于程景洵的愁楚了如指掌，于是程景洵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便听杨沁霜道：“作何为这事儿烦着呢？若是早跟沁霜说不就成了？这事儿沁霜替您出面跟各房的爷说个明白。”

    “沁霜，你……？”程景洵抬头看向她。

    “女人家么，除了操持家务，这些个该女人出面儿的事情自然得担当起来。大爷放心。”

    于是杨沁霜将各房的兄弟集中到花厅，放平了语气道：“佑礼遇着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你我所能预见的。现在奉德晟正是缺银子的时候，瓶颈时期，银子自然不能从公家拿，毕竟咱们大小庄口还有那么多掌柜、学徒、伙计要糊口不是。自家亲兄弟，这时候也就指望你们能保佑礼回来了。”

    其实各房的人都明白杨沁霜叫他们过来为的是什么事儿，只是彼此各怀心思罢了。

    五奶奶唐玉笙与程景澜对视一眼，还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程景洵忍不住笑着伸手在桌子下揪了她的裙子一下儿。唐玉笙一把摁住他不老实的手，耳语道：“都看着呢，死相。”唐玉笙见其他几房的老爷奶奶们都是愁眉不展，只等着一个人领头，于是从袖里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轻言慢语道：“玉笙刚入门不久，府上的规矩还没能知道个全，不知这些银子能不能帮得上忙。话虽如此，五爷尚未如诸位大哥这般机敏能干，不论是生意上的还是过日子的，都有很多东西得学，所以这些银票就是咱们五房全部的积蓄了，还请大哥、太太收下。”

    有了唐玉笙领头，二爷程景波面无表情地摆上银票：“佑礼出了事儿，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佑祺明年还得考科举也得花不少银子，除去那些，二房也只能拿出这么些银子了。”说着站起身拱手道，“诸位慢谈，我手头还有点儿事儿。”说着也就出去了。

    尚未出门，刚好遇到一个家丁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与程景波撞了个满怀。那家丁连连道歉，程景波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倒是程景洵责骂道：“毛手毛脚的做什么？！”那家丁点头哈腰地走过来：“是这样儿的，四姑奶奶托人给送了银子过来。”程景洵大惊：“这如何好意思。”“四姑奶奶的人传话说只有五万两银子，望大爷您不嫌弃。”

    程景洵道：“这从何说起，怎会嫌弃，简直是雪中送炭。”说完望向三爷程景河。程景河原本也只准备了五万两，可一听四妹一个外人都送了五万两过来，当即有些面红道：“我这一路上丢三落四，把银票给丢在聚福阁了。”说着叫了随身的小厮过来，“去，把我屋里那几万两银票拿来。”

    议事结束，程景澜挽着唐玉笙的胳膊从花厅出来。唐玉笙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推开：“瞧你，这可不比在锦天阁，整日里没个正经儿的，让人瞧见岂不是说我这个做媳妇儿的没个修养，专使狐媚子的功夫不是？”程景澜凤目一眯：“我的魂儿早被你这个狐媚子给勾去了七八分了。”

    “去。”唐玉笙不理，往前走去。

    程景澜赶上她，小声问道：“话说回来了，咱们五房只出了三万两银子，成么？”

    唐玉笙停下步子，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什么成与不成的，还不都是人说了算。跟你那几个哥哥比起来，你才多大？咱五房是新人，都是十七八的小丫头、小伙子，自个儿都得吃你爷爷你爸爸的呢，三万两还不够？方才在桌儿上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再说了，按着老太爷对你的宠爱，这点儿小事儿，谅你哥嫂子也不敢吱声。”

    程景澜摸了摸脑袋：“可你，可你还是留了那么多……”

    “嘘……”唐玉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叫留不留，这是咱自个儿的银子，若是都掏出来去救你那小侄子，那咱们吃什么穿什么？万一人要是没能救出来，这银子还不得都抛水里去？”

    “可是……佑礼可是我亲侄子啊……”程景澜呐呐道。

    “亲侄子，是亲侄子，我也是你亲媳妇儿不是？”唐玉笙笑得如同一个纯稚无邪的小丫头，“那些银子还得留给我相公使呢，谁不知道我相公忒能花银子了。”唐玉笙一句话说得程景澜心里软软的，也不顾别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搂了她往锦天阁的方向过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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