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新晋

              
    一路到总柜，坐在车前与车夫并排的苏禾只觉得风尘仆仆，赶紧跳下车，想着进去打水洗把脸。可这里毕竟是总柜，苏禾抬头望了一眼这不起眼的门楣，想到自己唯一一次来这里还是四年前和夏冷玉一道过来呢。只是一晃却已经整整四年了，如今和夏冷玉也形同陌路，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可以将这世界涂抹成另一副样子。

    奇怪的是，总柜门外冷冷清清，只有几辆不起眼的马车，并没有人如苏禾预想的那般守候在外恭迎程佑礼的大驾。程佑礼下了车，与随行的几个小厮亦是有些吃惊，不由偏头问道：“怎么没人迎我啊？”

    “啊？”苏禾意识到程佑礼是在问自己，便随口解释道，“这，总柜上的人们都忙得紧，只怕没有空余的时间，既然这样，那就让人进去通传一声吧。”程佑礼觉得有理，便顺手差了一个小厮进去通报，刚好就是之前在车上讥讽苏禾的那个胖子。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在程佑礼面前多说，只好跑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听明来意，便点头让一行人进去。胖小厮转身对大家招招手，苏禾便压低了帽子跟在程佑礼身边往里走。

    虽然还是早晨，但总归却一如当年那般繁忙，来来往往的学徒穿着样式统一的衣裳，面色严肃，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份内的事情需要立即去办，就连跑腿的伙计们也不见一个闲着的，对于东家嫡少爷一行人的到来，他们似乎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当没看见，除了一个领路的人，就没见其他人招呼他们。

    “你这是要带本少爷去哪儿？”程佑礼原本的好奇心很快被不耐烦取代，因为穿过一排接着一排账房往后走，却不见那领路的人说半句客套话。领路人回过头来，恭恭敬敬道：“您是新进的学徒，按照咱们奉德晟的规矩，首先自然是去见带领新掌柜，然后再跟着他的安排与其他新学徒一起完成相应的礼节。”

    “开什么玩笑，”程佑礼轻嗤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本少爷是谁？”

    领路人不卑不亢地笑笑：“自然知道您是少东家。”

    “那你还罗嗦什么，起码得让你们孟大掌柜或者…姚大先生什么的，亲自来接见我吧。”

    “实不相瞒，您既是来当学徒的，未经保荐、初试、面试就能入奉德晟，本就是破了格儿，如今更当与其他学徒相同待遇，逾越不得。大掌柜大先生们公事繁忙，只怕暂时没有机会见您。”

    “你……”听领路的这么一说，程佑礼眸子里浮上戾气，似乎要发脾气的样子，苏禾一把按住他欲抬起的左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程佑礼不满地看了苏禾一眼，好在没有多说什么，只得继续往前走。

    接着便有人带着与程佑礼同来的小厮们领着行李去另一间院子了，苏禾不放心地看了程佑礼一眼，虽然怕他惹出祸端来，却也不得不与另几个她不熟悉的小厮左拐。

    “哎，等下。”程佑礼叫住他们，苏禾回头，便见他指着苏禾对那领路人道，“这个丫……这个小子是我的书僮，也是我的伴读，他得跟着我。”领路人点了点头，便招手示意苏禾从队伍中出来。

    苏禾笑笑，乖乖地走到程佑礼身后，随着他去见领新掌柜。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皮肤黝黑，长得不算俊倒也五官端正，看上去却机灵得很，见了来人，笑道：“掌柜今儿不在，一大早就跟着姚大先生出去见一个重要的商户了。”说完将目光投向领路人身后昂着下巴一脸不屑的程佑礼，只觉此人虽容貌颇为精致秀丽，却浑身戾气，一看就是脾性乖张的主儿，当即便与脑海里的人对号入座，笑道，“这位小哥儿就是今儿新来的学徒、跟咱们一拨儿的？”

    程佑礼哼了一声：“见到少东家，就你这说话的口气？”

    可少年却丝毫不生气：“失敬失敬，既是来了，大伙儿今后就是好兄弟，快进来吧，今儿是咱们头一天上课，你来了个巧，没耽误什么。”说着往门边让了让路。

    “哼。”程佑礼丝毫不领情，神情倨傲地跨过门槛儿往里走。

    “走这边，”少年招呼往西走的程佑礼，“你走错了，那边儿是往茅房去的。”

    程佑礼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跟着少年的方向走了一截儿，便见宽敞起来，面前是一间类似学堂的屋子，却没有那么大。苏禾好奇地隔着围栏望向里面，只见里面端坐了统共十个学徒，也都是十三四岁的光景，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机智聪慧、人中龙凤。苏禾不禁感叹，奉德晟果然善选人才，能入这里的，都是可塑之才。一个身材矮胖的小老头手里握着一卷书，另只手执着戒尺，指着悬在屋子前方的表格，一面讲解，一面用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从老花圆镜片的上方打量着屋里的学徒们。苏禾看了一眼那张用来教学的表格，原来是账本儿记录的基本格式。

    少年叩了叩门：“鲁先生，后来的新学徒已经到了。”

    被称作鲁先生的小老头点点头，指了指下方：“胡斐，你快回到座位上。”

    原来少年叫胡斐啊。苏禾笑笑，小声在程佑礼耳边道：“少爷，您是学生，该不该见个礼，跟大伙儿打个招呼？”

    “凭什么要我……”程佑礼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可见了如今的场面也不得不上前，一脸不情愿地拱手道，“本……学生就是程佑礼。”

    话一出口，原本将目光齐刷刷聚集在门口的众学徒们开始交头接耳，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程佑礼，看来他们早已得知东家少爷要来当学徒的事情了。

    鲁先生用戒尺指了指最前排的一张位置：“你就坐这儿吧。”

    程佑礼点头进了屋，苏禾抬起的一只脚却悬在半空中又放了回去。程佑礼意识到，回头低声道：“进来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苏禾不由汗颜——屋里只有那么多的座儿，显然方才那个是特地为程佑礼准备的，自己身为伴读＋书僮，岂有干站在一旁的道理？可如今人家没给你准备座位，你还不得乖乖回去？苏禾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程佑礼见她的表情，又看了看屋里，不由明白过来，转而对鲁先生道：“先生能给我这个书僮加个座儿么？”

    鲁先生这才开始打量起苏禾来，他扶了扶眼镜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小的叫苏乐。”苏禾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多大了？”

    “今年十四了。”由于苏禾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十六了，看上去总要比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娇小些，只能把年纪打个折扣。

    鲁先生收回目光：“我奉德晟从来没有学徒还带书僮的道理，这儿又不是私塾，你来了也没有加座的道理。”

    “嗯，鲁先生说的不无道理。”程佑礼以一种调笑的目光看向苏禾，“那你就站着呗。”

    这个鲁先生果然是个老迂腐也便罢了，偏生程佑礼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苏禾气不打一处来，倒吸一口气，和颜悦色道：“呵呵，既然没有先例，那小的也不敢叨扰先生的课堂，小的这便告辞了。”

    什么玩意儿嘛，虽然苏禾很想听听看，学学奉德晟柜上的业务，只可惜没有座位的话，别人都坐着唯有你站着，岂不是太高调了。万一有好事者看出自己是女孩，那岂不是惹祸上身？

    苏禾离了门外，程佑礼也由她去，没有多说什么。

    寻人问了替程佑礼安排的房间在什么地方，答话的人却说这个得问领新掌柜。可巧领新掌柜不在，苏禾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好先到那位领新掌柜住的房间外头等着，却遇见了自称是掌柜助手的少年人，大约比苏禾只大一两岁，微微有些胖，看上去却挺厚道，自称张丘，引苏禾进屋去坐。

    苏禾问及程佑礼安排的房间，那个张丘一脸憨厚地笑道：“我替你找找看。”说着便去靠西墙的一排高高的书架下的抽屉里翻找。

    按说既是领新掌柜的助手，定也是学徒出身，不过张丘面对“下人”苏禾却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可见此人还是挺不错的。

    “哟，我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那小簿子给搁哪儿了呢，”张丘埋头找着，对苏禾道，“你先坐会儿吧，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啊，没关系，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儿，你慢慢找。”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小哥儿你看看有什么有趣儿的书你自个儿翻翻看，权当消遣。”

    “你家掌柜的不介意吗？”

    “没事儿，他的书咱们时常借着看的。”

    听张丘这么一说，苏禾点点头，走近书架，目光自左向右一一扫过。这位领新掌柜的藏书很多，涉及面也非常之广，看来是个很有才学的人。除了与业务有关的书籍、天文地理、诗词歌赋一类，苏禾在最右边儿还发现了一并排的“休闲文学”，不乏一些文人的札记文章、小说什么的。

    就在这时，一本《幻游志》映入了苏禾的眼帘。

    “哎，这本儿我好像有些印象。”苏禾伸手将《幻游志》抽出，熟悉的封面立马勾起了苏禾的记忆——这不就是前阵子自个儿在替程佑礼买小说的时候看中的一本儿吗？只可惜当初只剩一本儿，被谁买走了来着？

    苏禾不由一愣，把书一合，问张丘道：“张小哥儿，你家掌柜的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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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外出，几章存稿随随便便就发完瞭~~囧。明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吧，大家国庆玩的开心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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