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能回来

              
    自从那日见过苏禾，杨沁霜的心里便滋生了一种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不安。趁程景洵回到承德馆之前，杨沁霜支开了下人们，将夏长坤叫到了花厅里。

    “我让你打听那黑衣人的来历，你打听出眉目了么？”

    夏长坤没有表情地答道：“让太太失望了，消息没有任何源头。”

    杨沁霜也不好冲他发火，只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罢也罢，我这些年明里暗里惹上的人还少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若是将我杨沁霜放在眼里，倒是敢动手来治我。不过我担心的，是苏禾那个死丫头怎么会跟那些背景不明的人扯上关系，当初我不是让你把她的身世都查的一清二楚了么，你可是告诉我说她家底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呢。”

    夏长坤疑惑道：“当年她刚刚入府的时候，材料就递了上来。当初那牙婆子也是咱们府的老相与，单是过了她那一关，就足以说明这丫头身世的清白。若说她如何变得像您说的这般圆滑而不听话、对您欺上瞒下，依我看，定是她在老屋陪小老夫人的那几年，变得渐渐不老实了。”

    杨沁霜点点头：“果然问题还是出在那个‘老夫人’身上，一身的洋人味儿，天知道老太爷为什么偏偏看上那种货色，竟宠溺到那种程度。当初为了娶她休了几房小妾不说，如今这女人怀了小杂种老太爷居然睁只眼闭只眼，硬是把事情给瞒了下来。哼，还不是要我忙里忙外的把消息压下去？若是我心里一狠，豁出去把程家这些丑事儿都抖出去，看到那时丢的是谁的脸！”杨沁霜说着只觉心头搓火，对着门口提高声音唤丫头道，“这茶冷了，替我新沏一壶铁观音来。”

    “我看太太您哪，也别太在意，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卑微丫头气坏了身子呢？”夏长坤挤出一丝笑容道，“前儿您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恰是路过的绿林人见她一个势单力薄也说不定呢。苏禾那丫头在府里的时候，也没见外头什么三教九流的来找过她啊；就算是在总柜，总柜那种忙忙碌碌的地方，除了几位先生、掌柜，也就是能认识几个同样家世清白的学徒罢了。”

    “你少安慰我。”杨沁霜并未给他留情面，“我看这问题就出在去总柜这事儿上。你说老太爷那还剩半口气儿的人了，怎么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倒以为他那宝贝孙子是什么天塑之才呢。不成，我得尽快让佑礼回来，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总是要出事儿的。”

    “可让他去总柜是老太爷的意思，您如何做得了主？”

    杨沁霜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自个儿去找老太爷……”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那丫鬟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见了杨沁霜把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欠身行礼道：“太太，大爷朝这边过来了。”

    杨沁霜听了迅速对夏长坤使了个眼色，夏长坤会意，弯腰道：“那小的告辞了。”

    ……

    “老太爷这些日子气色倒是好了些，”杨沁霜摘下程和铭额上的布巾，换上丫鬟递来的搭上，“我让夏管家派人去四川寻一位山中名医，据说此人乃世外高人，医术岂止精湛，若是请来他，三日之内您的病就能好了。”

    程和铭没有立即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闭着眼，半响方才答道：“你莫要说些好话，我如今这模样，又能坚持几个月？”

    “老太爷说什么呢，呸呸，”杨沁霜道，“病去如抽丝，即便找不到那名医，您也正一天好过一天，咱们元晟堂的那些郎中也都是元老级的人物，谁会怠慢您？您可得放心了。”

    “你今天来，难道就是和我说这些的？”程和铭低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别再绕弯子了，有话不妨直说。”

    杨沁霜暗道这老爷子现在对自己是愈发不信任了，换做从前，即便是听自个儿闲聊，他也不会如此打断自己的。心里虽不舒坦，杨沁霜依旧笑道：“到底还是瞒不过您。其实吧，我今儿来，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儿，佑礼的事儿。”

    程和铭依旧是闭着眼，没有说话，示意杨沁霜继续说。

    “您不是让他去了总柜吗？这孩子倒是聪明，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就接二连三的做了几件大事儿，莫说是柜上了，就连咱家里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呢。不过……最近听他跟前儿的书僮说，他这阵子胃病又犯了，好像还比以往严重了。我看这事儿啊，可不能这么着。总柜那地方，都是些做账目的粗人，他好歹是个少爷，在那边儿孤苦伶仃的，谁照看他呢？”杨沁霜从丫鬟手中端过汤药，用勺子一圈一圈轻轻地搅拌着，眼神却紧盯着程和铭的脸色，“胃病好不容易压下去，这在总柜三个月就又拖出来了。这么拖下去，受苦的还是孩子。依我看哪，什么学账目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把那孩子接回家里来，让他养养身子才是。”说完舀了一勺药，送到程和铭嘴边。

    “昭妍，你愣着做什么，不知道替太太动手吗？”程和铭没有吃药，反倒是呵斥起立在一旁的老屋丫头昭妍来了。

    那个叫昭妍的吓了一跳，连忙认错，接过杨沁霜手里的药，喂给程和铭。

    杨沁霜尴尬地收回了手，心下暗道不妙，但又怕自己当真会错了意，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老太爷您的意思……？”

    程和铭慢悠悠地一口一口抿着汤药，直到把药喝了大半，又含了一颗无花果，复又躺下，转过身背对着杨沁霜的方向，冷声道：“我老了，可佑礼还小。谁小时候没有个这疼那痒的，就算佑礼那孩子不舒坦，也轮不到你来瞎操这个心。我话说在前头，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甭想把他从总柜给赶出来！”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让杨沁霜的脸色煞白。尽管说尽了好话，委婉之中绕了好几个圈儿，可程和铭这商圈的老行家还是一下子就猜透了杨沁霜心里的想法。杨沁霜的背后蓦地一阵凉意，他现在病得这么重，可思维依旧是如此清晰，方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能猜出自己心里的算盘，那以前他健朗的时候，自己背着他动了那么多的手脚……杨沁霜开始不敢确定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究竟有没有瞒得过眼前这个垂暮的老者。

    房里一片安静，几个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出一个。杨沁霜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得十分艰难。她站起身，匆匆地道了别，灰头土脸地离了老屋。出门未走几步，恰遇到了在衡娟的搀扶下散步回来的邱若柯，身后还跟着慢吞吞的白色小巴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脸上的气色不错，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

    杨沁霜看到她心情更是糟糕透顶，她根本不想上前行礼。可家里有家里的规矩，杨沁霜无可奈何地走上前，依旧是笑得那么温和：“小老夫人散步回来呢？”

    邱若柯这才瞧见迎面走来的是杨沁霜，她愣了一下，继而干巴巴地笑道：“是啊，太太不留在老屋吃顿饭再走吗？”

    “啊，不了，我已经吩咐八珍斋准备了，这就回去等着大爷呢，小老夫人若是方便，不妨去承德馆吧。”

    两人寒暄几句，杨沁霜快步离开了。

    邱若柯看了一眼杨沁霜的背影，对衡娟儿道：“她也有这么不舒坦的时候啊，不知道老头子跟她说了些什么，瞧她那黄脸现在给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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