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马尔·亚迪特星域会战(4)

        莱因哈特似乎早就预料到下面的人会有这种谏言，所以没有愤怒或惊讶的表情。年轻的皇帝两眼中闪动着苍冰色的极光，环视着四周的幕僚。很明显地，他以下的话是说给包括修特莱在内的所有幕僚听的。
“你的谏言没有错。但是，如果不接受身经百战的老提督以死相邀的挑战，似乎就太失礼了。理由不只有这一个，但对朕和朕的军队而言，这样就够了。”
莱因哈特没有再多作说明，修特莱以下的幕僚们也都三缄其口了。原本他们就不认为皇帝会战败。只要是皇帝决定的事，再多做谏言也是白费唇舌。
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两人虽然都已位至元帅，在战前一起饮酒的习惯却仍然没有改变。一月十五日，米达麦亚在总旗舰伯伦希尔的作战会议结束后，来到罗严塔尔的房间。酒则由房间的主人提供。
“你觉得怎么样？关于这场战争。”
金银妖瞳的元帅没有立刻回答米达麦亚的问话。色泽浓烈的液体表面无法清除地映现出他那双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睛。
当和血液同样的酒充满了他的血管时，他才开口回答道：“如果这一战有任何意义，那也不在理性层面，而是在感性层面上。年迈的狮子和年轻的狮子都希望打这场仗。名誉或许只具有点缀的功用，结果却可能是拔出的剑必须染血才能回鞘。”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诗人的浪漫灵魂。”
米大麦亚这话难以明了是否带有开玩笑的意图，罗严塔尔没有理会。
“我知道，你也应该了解。历史这种东西就跟人一样，当它从睡梦中醒来时，会觉得口干舌燥。高登巴姆王朝已经灭亡了。自由行星同盟虽然还存在，但明天一样会灭亡。历史是需要饮下大量鲜血的。”
米达麦亚蹙起眉头，一抹不安的乌云笼罩着他的面庞。这不是一向被称为帝国军最高勇将的他常有的表情。
他好不容易提出的反论中欠缺了一股劝阻的劲道。
“但是，我觉得应该已经喝够了——”
“是吗？你真这么想吗？米达麦亚。”
“皇帝莱因哈特陛下亲手统一了碎裂的宇宙，带来了和平。就如你所说，如果明天同盟灭亡，后天的早晨就会绽放出和平的光明。不然，我们所做的事、我们曾流的血就都白费了。”
“——没错。”
罗严塔尔点头称是，脸上布满了微醺之下无法察觉的迷彩。那就是他心灵内的迷宫透过皮肤表现出来的情绪。
“但是，我在想，就算历史已经喝够了血，那也只是在量的方面，在质的方面又如何呢？牺牲甚至是高贵的，足以取悦残忍之神——”
“罗严塔尔！”
朋友的声音那样严厉，理性及现实的尖啸风声吹透了罗严塔尔的神经回路，使得他的心头犹如换上一片清新的空气。他举起双手，挥散了从体内被逼出来的酒精及看不见的思绪乌云，在恢复原有的明智之前，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好像扮演了一个不成样子的角色。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哲学家，只不过是个粗枝大叶的军人。竟然说了这些话。这种角色似乎应该由梅克林格扮演。”
“你终于恢复意识了，太好了。目前我们想知道的，不是从未谋面的历史之神，而是眼前之敌的思绪。”
罗严塔尔摸了摸耳朵。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是一个仪式。就算是为自由行星同盟的送葬行列饯行吧。如果没有这个形式，不管生者还是死者，都无法接受灭亡的事实。”
他们把最后的酒倒入两只酒杯中，然后沉默地凝视着屏幕。或远或近，无数舰艇重叠着光点。明天，其中相当大的一部份就会永远地消失，被埋进构成宇宙的黑暗中。
不久之后，米达麦亚离开伯伦希尔，回到了自己的旗舰“人狼”上。
自由行星同盟宇宙舰队司令官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在旗舰的办公室中为作战做最后的检查。姑且不论他自身的想法，尽可能地提高胜算是指挥官的责任。
在这场“自由行星同盟最后的战役”中，同盟军所能动用的兵力到底有多少无法确定。统合作战本部丧失了军部统御的机能，许多资料及记录都已经被丢弃，只有靠推断及记忆填补空白。即使如此，仍然查出了舰艇有二万或者二万二千艘，兵员多达二百三十万或二百五十万人，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宇宙历800年初的马尔·亚迪特之战与其说是自由行星同盟的最后一战，不如说是皇帝莱因哈特和比克古之间的私人会战。”
有人这么极端地评论，但是，至少比克古是张着同盟的旗帜而战，背弃失去统治能力的同盟政府，来到老将身边的将兵们，是把比克古而不是首都海尼森的政军重要人物视为同盟的象征。这不是一件可以论断对错的事，这是一个事实。“巴拉特和约”成立之后半年就面临破裂的局面，从长期的战略来看，很明显地对同盟军极为不利，但是从战舰废弃还不到一半的角度看，这时候撕破脸反而是有利的时机。
“面包店第二代老板”邱吾权上将在整备兵力时，处于两面为难的立场。他要整备出足够的兵力，可以积极应对莱因哈特的侵略，但同时还必须顾及日后，要留下兵力给杨威利。就如“帝国双璧”察知的一样，他一方面把自己定位成同盟军葬礼上的主祭司，另一方面又是帮助民主共和革命军生产的助产士。因此，他把有才能又可信赖的旧杨舰队干部们送到了艾尔·法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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