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戏精派【5】

        严嵩看着嘉靖这一脸懵逼的样子，心中偷笑。
事实上，在他准备雷霆万钧，给西厂狠狠一击之前，严嵩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动作和办法。
严嵩的依仗，就是对大明政治和官僚士人阶层的深刻认识。
他知道，大明表面上是皇帝的天下，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士大夫，就是各级官员。
如果没有士人这个阶层，只剩下皇帝一个光杆司令，怎么玩得转大明这亿万人口、万里疆域的大帝国？
故而，历代首辅，对付皇帝的绝招，都是一哭二闹三辞职！
但皇上这次错就错在，他老人家同时搞了京察+西厂！
京察这件事，本身不触发官僚阶层的反弹，但问题是高拱的私心太重，吃相太难看，做得太过分！
整个京官全体，他一次京察要裁撤掉3-4成人，怎么会不招惹众怒？
至于西厂，就更不得人心了。
读书人对厂卫特务的反感，深深刻在骨子里。
如果说，大家平素政治斗争，虽然你死我活，但总体还是讲规矩的话，皇帝的厂卫政治，就完全是坏规矩了！
因为厂卫政治，根本不管你什么品级，不管证据，想怎么抓人就怎么抓人，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啊。
杨博，那可是阁老啊，想抓就抓！
其他人，又岂有幸免之理？
这让所有读书人和官僚，都充满了不安全感。
大明一朝，一直到灭亡，都充满了士人与阉党的尖锐冲突。甚至到了南明小朝廷，双方依旧打个不可开交。
故而，当严嵩这个首辅，官僚阶层的主事人，登高一呼，对抗西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官僚，都必然站在他的身后，给他疯狂打CALL！
谁敢违逆这个意志，谁就是读书人的败类，官员的叛徒，清流中的泥石流！
所以，别看什么齐党、楚党、晋党、浙党、东林党，平常跟太子党关系还不错，双方狼狈为奸，一起怼严嵩，但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各个党派都一面倒，支持严嵩！
这些老狐狸，甚至为了博取史书和民间上的好名声，争着抢着拿出戏精，跳着怼嘉靖啊！
“皇上，求你以天下为重，不要复立西厂啊！”这是温和派的。
“宪宗时期，刘瑾八虎，仗着东西厂，祸乱天下，惨不忍睹，历历在目，皇上还不醒悟么？”这是激烈派的。
“皇上，要是您今天还袒护西厂，不尊重士人，老夫就要装死，啊不，是撞死在你面前！”这是戏精派的。
总之，六部街上，吵吵闹闹，人声鼎沸，比菜市场还热闹。
嘉靖都被吵得头昏脑涨，这么多人脸晃着，皇帝也吃不消啊。
严嵩看火候差不多了，大吼一声：“都不要说了，听皇上的圣训！”
他拉了拉陆柄和黄锦的袖子，示意两人给皇帝找台阶下。
严嵩老奸巨猾，察言观色，就深知皇帝此时捅了马蜂窝，被群起攻之，已经有点后悔了。
但皇帝是个驴脾气，爱面子胜过爱修仙，如果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皇帝这头倔驴，没有台阶下，是断断不能认怂的。
严嵩知道他的尿性，故而给陆柄黄锦一个光荣艰巨任务。
如果这是一场戏，说严嵩唱黑脸，陆柄黄锦就唱白脸。
总之，各方一起套路嘉靖，无论如何要让嘉靖认识到，太子这2B掌握绝对权力，还有复立西厂，是危险的，可怕的，错误的。
陆柄和黄锦，一脸蒙娜丽莎的假笑，满脸堆笑来到嘉靖身边。
嘉靖一看两人，就满肚子没好气：“怎么？你们两个也是跟他们一伙的？准备来劝朕退让？告诉你们，朕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流血流汗不流泪！从不吃后悔药！”
陆柄、黄锦对视一眼，这个汗啊。
皇上，就您这迎风一吹飞十里的小身板，还顶天立地的汉子？
“呵呵！”陆柄满脸堆笑道：“皇上，臣当然是站在您这一边的，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是么？”嘉靖却有些狐疑，打量着陆柄：“朕，怎么觉得你笑得这么别有用心？”
陆柄汗了一个，心说莫非我的演技，比起那些老狐狸就差那么多？
他噗通跪下，一副沉痛道：“臣，对皇上的忠心，惟天可表啊。”
“起来吧！”嘉靖果然中了严嵩的套路，相信了陆柄的忠心，感慨道：“还是你奶哥哥忠心啊。不像是某人，平常跟朕一条心，有了大事，却不给朕面子！”
他瞪了严嵩一眼。
陆柄悠悠话锋一转道：“不过，臣也觉得，貌似严阁老说的，有点那么一点点道理哦····”
嘉靖：“····朕就知道。”
你妹的！
黄锦在一旁也是一脸幽怨，苦劝道：“皇上，咱家说句公道话。西厂办事，真是不行！咱家的东厂，出来办事从来都是和声细语，讲文明讲道理，西厂那个飞扬跋扈啊，恨不得见人就杀啊····”
（无数东厂祸害过的吃瓜群众，风中凌乱：你东厂办事，和风细雨？讲文明讲道理？五十步笑百步好不好？）
陆柄和黄锦，这一对活宝心腹，在皇帝耳边又是一通轰炸，把西厂说的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强买强卖、十恶不赦。
对他们来说，西厂这种抢生意的，肯定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直接掐死。
太子和冯保，在一旁听得这叫一个窝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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