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配

        这以后，尤劲差不多每周回家吃两顿晚饭。
而在小小家住的这些日子，尤劲已然被当成了家中的一份子，就连一向好吃懒做的小小，都在尤劲这个“大外孙”的影响下，懂事了不少。
至于夜场的工作，内里成熟的尤劲，处理起事情比原先更加老练。他能明显感觉到，周老板对自己的欣赏程度在与日俱增。
其实，这份内保工作，和尤劲今后的事业无甚关联。可周老板这个人，以后会有着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就尤劲目前的学历资历，也找不到其他月薪三四千的工作了。
他已过惯了二十年后完全不同品质的生活，此时如果再少了这份收入，落差太大。
尤劲从回到这99年开始，就没想过要有什么翻天覆地的作为。他心中有一条现成的小富即安之路，他只需要按着经历过一次的经验，去修正曾经走错的几步即可。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开学前再次约出李凝思。
毕竟，一个人若是从高二暑假过半才明确要以高考为出路，还希望得到理想的结果，剩下时间中的紧张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尤劲也仅仅是遗憾，并没有责怪的想法。面对李凝思那一条条带着符号表情的抱歉回信，尤劲总是复以安慰。
无论如何，坚持高三一年的想念，总比原计划的相隔万里要好得多。
这1999年的八月，便波澜不惊地过去。
到九月，尤劲就读中专的高三也开学了。
说是开学，已无需常去学校，他所学的专业是“涉外营销”，三年级是全年实习。
这所中专，除了一些特种技能培训以外，剩下的三个专业名称听起来都很够档次：商业管理、涉外礼仪，还有就是尤劲所读的涉外营销。
奇妙的是，这三种字面上可以看出明显差别的专业，最终的实习分配却是殊途同归：商场营业员。
学商业管理的，尤劲看不出他们比自己更有晋升空间。
尤劲这涉外营销中的“涉外”，指的大概是偶尔会碰到几个外国人。
最让尤劲啼笑皆非的，就是一个涉外礼仪班的全部女生，实习期居然被统一发配到各大商场开电梯。想来这所谓的“礼仪”，就是穿件旗袍挂条“欢迎光临”的红飘带。
尤劲在得到具体的实习分配通知后，即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淞海第一百货，照相器材部。
这和重来之前，完全一样。他之所以满意，是因日后他的生意，就是在影像行业里翻滚。
影像行业，从1999年开始后的十几年，历经纯胶片、家用数码+专业胶片、纯数码、专业数码这四个时代。在每个时代的更替中，都蕴藏着很多机会。
以尤劲如今拥有的“先知先觉”，他知道的赚钱门路有很多，未必非要在影像行业中讨食。
只是，他对自己原本在这行业中所得到的已经满足了，再走一遍这条路，他可以驾轻就熟。
9月1日的早上八点半，尤劲在第一百货一楼的照相器材柜组前，站在一个十人的人群队伍中，参加晨会。
尤劲的确满意这个分配岗位，却不代表他满意这里的工作环境。
这所谓的工作环境，并非指的是商场环境。虽说这国营第一百货的装潢陈设不如近几年新建的一些外资商场有格调，但还算是比较气派的。
而对99年的大多市民来说，照相机算个大件，当年的人买大件，最信任的还是国营大商场。在尤劲的印象中，这家地处中心的第一百货，于影像行业的纯胶片时代，主要品牌的销量几乎可以占全市总销售的两成。
此处作为事业的起点，非常理想。
让尤劲不够舒服的，是人员关系。
此时开会的十个人，其中有两位是第一百货的员工，其余大多是品牌方的导购。
商场正式员工的收入，受销售业绩的影响很小，其中务实肯干的、情商高的，大都升职了。因而此时开会队伍中剩下的一位阿姨和一位大叔，都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品牌方的几位导购，全是按着销售拿提成的。谁帮着他提高业绩，就是朋友，谁帮他的竞争对手，就是冤家。
与尤劲同在这个柜组的，还有一位同校不同班的女生。
但于尤劲的印象中，重来之前分到这个柜组的实习生，并不是她。
其实，在回到1999年的这一个多月中，尤劲发现，并非所有事情都是精确按着曾经发生过的那样重演一遍。
且不说因他自身改变而改变的，即使身边其他不存在因果关系的一切，也会有所不同。
他看下来，大多称得上必然的事情，几乎不变......而偶然的事情，或许从他突然回到99年同学会走廊上的那刻之后，就全部是随机发展了。
看到另一个实习生的分配有了变化，尤劲不由在心中庆幸自己的路没走偏。
在开会前，同为实习生的两个人算是打过了招呼，可一回头，尤劲已经忘了那女孩叫什么了。
此时，站在众人面前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眼镜男，忽然提高了嗓门：“我再跟你们所有人讲......讲一遍，谁......谁害得我被罚款的，谁就自己到我办公室，把我的那份罚款补......补给我......”
说话这位，并非因紧张而结巴，他就是个结巴。照理说，这结巴不适合吃开口饭，可他不仅吃了，而且还吃得很开。
此君姓名丁毅，由于多年紧抱上任柜组长大腿，上任那位高升后，他就受推荐接了班。
真正让尤劲头大的，便是这位丁毅。
此人自己是靠着抱大腿上位的，上位之后自然非常渴望别人来抱他的大腿。
尤劲此人，并非是一个从不抱大腿的清高之人，但这位丁毅的言行做派，着实让尤劲不怎么看得起。况且，抱丁毅大腿能换得的回报，并不足以能令到尤劲忍着反感去迎合。
所以，曾经的尤劲，一直不把这位丁毅当回事，这也导致他成了丁毅的主要操练对象。
不过，后来两人“解开心结”的过程，简单得远超尤劲的意料。
那是重来之前的2000年清明节前，一位商场老员工因为要去扫墓，向丁毅请了假。
有人请假，总要有人顶班。可丁毅同意了那位老员工请假后，一时忘了安排别人去顶班了。
直到清明节的前夜，丁毅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茬，在凌晨四点发给了尤劲一条短信：白天来上班。
商场的排班，是上一天十二个小时，然后休息一天。尤劲在开始在商场实习后，并未辞去夜场内保的工作，他会在休班那日的白天，将两天的觉都补足。
而在丁毅发出这条通知上班的短信时，尤劲夜场下班回家睡着没多久，根本就没看到这条短信。
到早上八点三刻，睡得正香的尤劲，被手机的来电铃声吵醒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商场的，他便接了起来。
听筒一放到耳边，听到的就是丁毅的破口大骂，直骂得迷迷糊糊的尤劲一头雾水。
开始的内容，大多是恶言恶语，尤劲已经记不清了。
让尤劲一下子睡意全无的，是结尾那几句：“最......最基本的服从工作安排都做不到，你上个屁的班？！明天开始不用来了，你回学校报......报到去吧！”
就算是那时的尤劲，也知道夜场内保不是正行，不能当事业做下去。一听到自己的正行被切，他当场懵了。
丁毅挂断电话后，另一头的尤劲坐在床上足足懵了有十来分钟，再翻了翻手机，看到凌晨四点的那条短信后，他才大概明白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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