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逃跑

        处心积虑地主动发起，如今次。
被动让李凝思利用，如前两回。
再算上考场中，被莫名波及的初体验。
时间回溯，这种理论上亿兆分之一的超低机率、或可让发动者造出惊世壮举的奇遇，偏偏让尤劲这个胸无大志的人，足足历经了四次。
此番回溯前，沈老板还曾调笑过尤劲，称其为“逆流今古第一人”。
可这所谓的“第一人”，毕竟不是什么寻常的行业翘楚。
对于回溯这门“技能”，他经历是多，且做了大量的功课......
但说经历，其实多是稀里糊涂的。
求助于理论基础并不怎么牢靠的沈老板，做起功课来，也像是一个从来没下过水的人，跟着一个只会在浅水区耍狗刨的人去学游泳。
向小小推销“一起再变一次戏法”的打算时，尤劲的话头，除去戏法的基本操作说明，就是回到哪个时间点最为理想。
言谈间，似乎只要小小肯配合，成功回溯，就像两人一同抬手就能稳稳搬起一张桌子一样理所应当。
不日前，他还特地找到李凝思，一本正经地谈论“你养我”的未来打算。
可是，他从来没有自问过哪怕一次：如果没能成功回溯，怎么办？
尤劲其人，做事向来瞻前顾后，绝非一个喜欢搏一把、只作理想打算的乐观派。
只是，有关回溯失败的可能性，他根本不敢去考虑。
所谓不喜欢赌的人，真正抵触的往往不是赌博行为的本身，而是不敢在自己没有把握的前提下，将结果交予运气来决定。
讲到底，就是怕输。
是因对输的恐惧，才收起对赢的贪婪。
尤劲以往那副令到李凝思深感不满的小富即安心态，正是他怕输性格的典型表现。
然而，眼前这最后一轮赌局，赢的奖励，尤劲实在拒绝不了。
怕输的人，又怎么也抵抗不了赢的诱惑，最终能做的，只有暂时将输的可能性屏蔽于自己的意识之外。
如此违背本性的屏蔽，系一种强撑。
最后一搏前，尤劲是未赌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即便没能成功变出戏法，他也不会失去更多。
可问题是，自从点燃可以再造回溯的希望起，他心中对于未来的计划、对美满的定义，便彻底切换成了再度重来后的全新打算。
换句话讲，原有的生活轨迹，已然被他抛弃。
他就好比一个信了邪教的人，狂热到以为自刎才能“得道”，着魔到已经用刀刃割开了咽喉......
这关口，唯有来自虚空中的一句“你成功了”，才是他的救赎。
余下其它，哪怕救他生还，送其安然回到原有的生活轨迹......“得道”失败的结果，亦会将他的信念打碎至七零八落。
好在，此般可谓孤注一掷的关口，成功的结果，终在他强装的志在必得中没有落空。
怕输的强撑，霎时如释重负，那蓦然松弛的身心，再一经有人共鸣的狂喜之情充斥......
这一刻，如果小小选择一丝不挂裸奔庆祝，尤劲大概都会跟着脱光。
两人，于众目睽睽下对峙而立，他们手舞足蹈，他们用胸膛互相撞击，时而发出歇斯底里的嘶笑，时而爆一句不堪入耳的粗口......
哪怕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能让走廊上弥漫着的肾上腺素气息，也远远不及眼前二人所挥发出的这般浓烈。
两侧一扇扇包厢门口，循声探出身子的旁观者中，且有个别道友......他们几乎都想上前打听一下，想问问到底是嗑了什么新产品，才能让人嗨成这副模样。
不过，癫狂之中的尤劲，忽地又像是跳了电门。
他那成功狂欢的各种肢体行为，乍然间定格。
缓缓以一个姑且算得上得体的姿态站定后，他这片刻前四处乱撞的目光，蓦地停顿聚焦。
聚焦的点，是为洗手间方向。
她，怎么还没现身？
这个时间场景，尤劲印象之深，无需再言。
场景中，李凝思先于小小一步踏出洗手间门廊，并向自己缓缓走来的桥段，尤劲印象更深。
眼下，已然伴着小小疯了良久，本该更早出现的李凝思呢？
这份疑惑，尤劲很快又想通了。
只因上一度回溯，回到这1999年的第一幕，尤劲本是花了些许时间，才将脑中的一团乱麻稍稍理清。
而当时的小小，虽非那场戏法的发动者之一......
但据他讲，在被动回溯至此的第一时间，尽管并未即刻意识到时间有过倒流，他却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毫无来由地生出了“很对不起劲哥”的强烈心念。
所以，在小小呆立于洗手间内，消化那突兀生出的抱歉心情之际，也是尤劲傻站在走廊上，独自理清头绪的关口......
如此，实已消耗去数分钟。
正是在这种两个人都愣了好一阵的状态下，才有了李凝思率先现身走廊的剧情发生顺序。
至于今次，尤劲同小小，都是在第一时间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小小，反应到回溯成功，他仅嘶吼宣泄了半分钟，紧跟着就冲出洗手间将尤劲引入狂欢共鸣。
这么一来，当然衬得李凝思现身晚了。
想明白这些，尤劲那稍稍卡帧的肢体，重新开始活动。
潮红的面色和紊乱的呼吸，暴露出他其实并不能控制此刻的狂喜心情。
半是碍于旁人看鬼似的目光，半是想用更为沉稳得意的状态与李凝思“重逢”，他便尽可能收起疯癫，向洗手间方向踏出若无其事的步子。
尤劲这忽如其来的情绪降温，让小小不由一愣。
眼见尤劲突然扔下本在疯狂共庆的自己，小小回头看了一眼，便笑骂着跟了上去：“册，女人更要紧......”
洗手间门廊内，两侧各有一扇门帘，男左女右。
两个男人，偏偏靠在了门廊右侧，只惹得该侧进出的女士纷纷投去古怪目光。
见李凝思还未现身，尤劲朝着里面悠悠喊出句：“怎么还没出来，是袜子又弄湿了么？”
在第一个经历过的1999年，真正十七八岁的那个夏天，李凝思的牛仔短裤之下，且着了一条肉色的连裤丝袜。
而当时间被李凝思从2018年再次拉入这一回幕时，走出洗手间的李凝思腿上，却什么都没有。
那刻，尤劲在明白自己大约是经历了时光倒流之际，于重新看到李凝思的第一眼，就发现了这点不同。
这倒并非是他的关注点过于猥琐，而是对于这一桥段印象太深，深到记得其中每一点细节。
那日，欲弥补错失之憾的尤劲，在成功邀约李凝思共进晚餐之后，且两次提及“你的袜子呢”，以恶趣来强行拉近两人距离。
猴急的表现，终究换来了好的结果。
所以，女孩被逗弄时的羞忿反应，终成为尤劲的美好回忆之一。
随之，“袜子”这个很不上台面的话题，亦成了美好回忆中的关键词之一。
眼前，第三回亲临这个初次让他追悔万分、二度又让他一经回味就痴痴想笑的场景......开口的招呼中，这关键词便顺其自然地冒了出来。
其实，在今次“作法”的前一刻，尤劲曾想过再给李凝思去个电话，讲一声：一会，我们1999年见。
当他拿起电话翻开通讯录时，却犹豫了。
为何犹豫，他一时不甚明了，只知道肯定不是为了回溯后给女孩一个惊喜。
如果细细推想，他就会品出，自己是因对结果成败的不自信才犹豫......
或是害怕触碰这份隐忧，再和李凝思打声招呼的念头，就像耳边的飞蚊一样被尤劲摇头驱走了。
今时，成功结果既在眼前，尤劲终可顺理成章地摆起起“惊不惊喜”的得意架势，等着女孩现身。
在尤劲与小小侧身让过一个喝得摇摇晃晃的女人后，下一位踏出门帘的，总算是目标人物。
再用正主的心态去打量这朵属于自己的含苞名花，尤劲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电视广告中角色含化糖果时的幸福享受表情。
李凝思一抬脸，迎面看到的，当然就是堵在门口的尤劲同小小。
“你们......”见两人都在笑望着自己，李凝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开口道，“你们这是......干嘛啦？”
尤劲仍是挂着笑，且将身子往前一倾：“刚才我在外面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李凝思又一愣：“什么话？”
小小面带鄙夷地瞥向尤劲，代他回道：“他问你，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袜子又湿了......”
“有毛病的......”李凝思再度失笑，却笑得明显有些尴尬。
低头间，她伸手轻轻抵开凑上来的尤劲，用着看似轻快、又像是逃跑的脚步，闪身离开。
女生从洗手间出来，忽见到两个认识的异性堵在门口，且说些不着调的话语，大都会像这样逃跑。
小小笑呵呵地望着李凝思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一推尤劲后背，显然是让劲哥去追他的思思。
然而，回馈到小小掌心的手感，就像是在推一块石板那样，冰冷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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