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能吃饱是福

                2017年6月27号清晨。!现在才六点半，昨晚值夜班到凌晨两点的程云眼睛还有些酸涩。他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脑袋昏昏沉沉，但想起昨天那个瘦弱单纯的女孩子，他还是按着闹钟起床了。昨晚他似乎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依然是山河风光，好似老法爷这辈子除了风景什么也没看过似的。长了一双假眼睛。夏天不到六点天亮了，但今早城市里起了一层薄雾，让街道有些朦胧，让这个清晨格外的凉。程云站在宾馆门口，眺望着街道一头，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只感觉双眼越发酸胀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刚放下手，薄雾朦胧的街道便出现了一道瘦弱身影。被清晨的凉意一惊，程云竟一个激灵。过去很久他都会记得这个清晨——那个身材单薄的女孩子拖着大包大包的行李，沿着街道边缘一步一步倔强的朝他走来。在雾她的轮廓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变得生活，像是记忆久远的剪影终于被回忆起。程云连忙走了过去，在她呆呆的注视下接过她手里那捆枕头被子，然后拉过她的拉杆箱，皱着眉头说道：“你不是说没多少行李吗？早说一句我来接你啊！”俞点松了口气，双手将折叠小桌板提在身前，跟在他身后，红着脸局促的讷讷道：“麻烦你了，程老板。”程云笑了笑，将她的行李拉进宾馆，一直提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间储物室里：“一些不常用的行李暂时放在这里吧，要用的时候委屈你跑一趟，常用的生活用品你先收拾出来，拿到三楼的311房。等那边青旅装修好了，你挑个房间固定住下。”“嗯。”俞点点头，然后地打开拉杆箱，拿出一个塑料口袋装着的洗漱用品和一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充电器等，又将拉杆箱合，然后捧着东西看向程云，“可以了。”“额……”程云愣了愣，这个姑娘提这么两大包，可东西还真是少得可怜。“好吧，我带你去。”程云帮她拿起折叠桌板，往楼走去。滴滴两声刷开房，他打开门，一条过道出现在俞点眼前，地则铺着柔软的暗红色地毯，往前看才能看到客厅的样貌：“如果没有客人订这间房的话，你先在这住下吧。”“啊？”俞点走进去，看着迷你客厅和显然不同于普通单间的装扮，又回头看向程云，不确定的问道，“我……住这？”“这几天生意好，其他房间估计都会被订满，最不可能被订出去的这里了。”程云笑了笑说道，他也有些无奈，“你先享受着吧，等那几间青旅装修好了，你可住不到这么大的房间了。”“我……”俞点看了眼客厅里的沙发，转身面向他，“我睡沙发好了，沙发还挺宽的。”“用不着那么寒碜，床单被套清洗一次用不了多少钱。”程云觉得自己还是很大气的，至少不是那些只知道赚钱的奸商老板。“哦。”俞点这才点头答应下来。“那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先下去给你们做早餐。七点开始班啊。”“我我没什么好收拾的。”俞点说着把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那大大的浴缸差点闪瞎了她的眼。这时程云已经走了，她也站在房，怔怔的扭头打量着。若不是这间房自己也不能一直住，她绝对会有种不真实感。崭新的迷你厨房，小但是配置齐全的客厅，甚至有小型投影仪和一台电脑。外面是落地窗和大大的阳台，对着东方，窗帘半掩，清晨的阳光刚刚透进来，装修得像是电视里面的房子……这是整个宾馆最贵的房。俞点不由将窗帘全部拉开，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远处可以看到益大的教学楼和小半个运动场，其余的地方则被林立的高楼挡住。其实视线算不得好，可对她而言却已是十分珍贵了。想起那个窗都没有的小房间，也这个卫生间大一点，她一阵感慨。“呜~~”俞点给自己捏了捏拳头，转身关窗，拿起电脑和充电线往楼下走去。她大概知道宾馆最近的情况，昨天程云给她说的——最近宾馆生意会较好，但这间套房不容易被订出去，其余房型都很紧俏。所以这几天她大概都会住这里，过几天缓过来了，大概会搬去迷你单间或标准单间吧。俞点走到一楼前台，检查了一下设备，将笔记本放在桌，插电脑线，便开始撑着下巴发起呆来。没多久，程烟从外面推开门进来，她气色有些不好，一眼看见了坐在柜台里的俞点。俞点也连忙回过神来，看着程烟想打招呼，却不知道该叫什么好，憋了几秒憋得脸通红，最后才憋出一句：“早好，老板。”程烟愣了愣，接着很自然的点头：“这么早班了啊？”“嗯。”俞点点头，“不早了。”“现在还……没到七点呢！”程烟抬头看了看表，倒是一副老板做派，“程云呢？”“在楼，做早饭。”“哦。”程烟点了点头，在沙发坐了下来，低头沉默着打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之前几天在宾馆住都好好的，躺床很快能安然睡去，可昨天她回家之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熟悉的床，脑却一遍一遍闪过父母的音容笑貌。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往昔一幕幕自眼前划过，让她备受折磨，辗转反侧不得入睡。枕头不知道湿了多少次。程烟整夜不断摸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可只要她一躺下会开始胡思乱想，竟是直到心神疲劳到一个极点才渐渐睡过去。最后一次看手机，是四点过。六点她醒了。“嗯？你来得倒是刚好。”程云一手端着一碗鸡蛋面从楼下来，一碗放在柜台，另一碗放在程烟面前的茶几，“要加辣椒的话等一下，我待会儿拿下来。”“不用了。”程烟说。“谢谢，我也……不用了。”俞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放了香油的清汤面和撒着葱花的煎蛋不断传来诱人香气。“那你们先吃吧，我再去下一碗。”程云说着，又楼了。很快，他给老法爷也端了碗面过去，才端着自己那碗下到一楼和程烟并排坐在沙发吃着。“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像是吧通宵了一样！”程云问道，吸溜了一大口面，又说，“该不是回家一个人害怕，睡不着吧？”“切！”程烟嗤笑，“我有那么胆小？”“倒也没有。”“那不得了！”“既然来都来了，吃完楼补个回笼觉吧！”程云没继续追问，他知道原因。正好借程烟试试老法爷布置的‘旅店通用法阵’到底作用有多大。“也好！”程烟淡淡说道，很快把一碗面吃了个精光，抓起柜台的万能房卡楼了。看着她的背影，程云愣了愣，还想喊她吃完饭把碗洗了呢！所幸前台妹子十分懂事，把汤喝得干干净净之后，对程云小声说：“反正现在也没人，我来洗吧，一下洗完了。……您昨天晚应该挺晚才睡吧，也去休息吧。”“不用了。”“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俞点小姑娘微微抿嘴说道，今早的鸡蛋面可以往冰箱里拿出来的冷馒头好吃多了！“那你洗吧。”程云很干脆的放下碗，“我楼休息了，午之前起来做饭。”“嗯，麻烦……麻烦你了。”俞点抱着碗规规矩矩的站在柜台边，看着他楼后，才端着碗走向角落里的洗手池。她舔了舔嘴巴，感觉香油的味道还萦绕在唇边。不知道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程云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十一点才起床，去菜市场买剩菜剩肉，午依旧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当然，对于俞点小姑娘来说，这已经是她很久没吃过的‘佳肴’了。程云将饭菜端茶几，拿来碗筷，脱下围裙并用其擦了擦手，才往楼走去：“你饿了的话先吃吧，我楼去叫她。”“我……我不饿。”俞点看着三盘菜，狠狠咽了口口水道。大约五分钟，程云领着头发凌乱睡意惺忪的程烟下楼。而俞点连忙收起了眼的亟不可待，乖乖坐在小板凳，还给他们发好了碗筷盛好了饭。三人一言不发开动起来。俞点依旧拘束的只吃自己面前那一盘，可在桌不由自主四处乱瞄的眼睛已然被程云和程烟发现了。“咳咳。”程云咳嗽了一声，将程烟面前那盆芋儿鸡移到了俞点身前，说，“想吃什么夹，不要拘束，包吃住可是早说好的。”“唔。”俞点脸一红。“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是要一个桌子吃饭吃很久的，你老是这么不好意思可不行。”程烟也淡淡的附和道，“你看我，什么都不干还赖着吃，我都没害羞。”“知道了……”听他们这么一说，俞点更不好意思了。很快，她吃完一碗饭，留恋的看了眼桌子的菜，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等下我洗碗。”程烟无奈的将她给拉了回来。程云也笑了笑，配合着程烟给俞点再盛了一碗饭，说：“多吃点，下午还得干活呢！”俞点只觉脸颊烧红，面对着新添那碗饭和桌还剩不少的菜，稍微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慢慢的抓起筷子：“那……那我不客气了。”“嗯，以后都别客气了。”程云说，“你吃再多又能吃几两米！”“嗯。”俞点吃完饭又自觉的去洗了碗，然后坐回柜台，悄悄的探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程云楼不知做什么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来，而程烟吃完饭离开了。她这才打开老旧笔记本，输入密码。笔记本还是她大学时攒钱买的，本身不贵，用到现在修过几次，虽然还能用，但键盘已经磨损得有些厉害了。这没关系，她早已熟稔记得每个键的位置，闭着眼睛都不会摁错键。带着点塑料质感的键盘声开始在前台不断回响起来，间隔很大。每当有客人下楼从前台经过，俞点会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停下来，偷偷注视着客人。直到客人离开了，她才会小心翼翼的继续在键盘摁起来。不时偏着头思索片刻，或者拄着下巴发会儿呆，将刚才被客人惊掉的东西重新回想起来。一下午很快过去，俞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酸痛的颈椎和手指。她对这份工作简直满意到了极点——如程云所说，工作真的很轻松。这几天的生意已经非常好了，她一整天一共接了二十来个客人，但每个客人只会花她几分钟，其余时间她都可以自由安排。虽然总是被进进出出的客人和外卖小哥打扰，但他们又看不到前台后面的笔记本电脑，最多是让她停顿一下而已。起伙食来，这简直不值一提。程云直到接近五点才下来，本来想和俞点交班的，但俞点红着脸摆了摆手，竟说：“您……您再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想再值一会儿班。”刚才她还有点事没做完，索性在这把它完成，免得去又要回想半天。而程云当时懵了。还有这种员工的么！？最终他呆呆的答应了自己员工的请求，有点勉为其难。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还要做饭，自己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当程烟从外面回来时，看见还在值班的俞点，也是吃了一惊，皱眉道：“你怎么还在值班？”说完，她还瞄了眼程云，问道：“是不是你看人家单纯善良好欺负，所以压迫人家？”俞点连忙摆手，又说：“是我自己想要多值一会儿。”程烟听了也愣了愣，然而她终究程云淡定多了，只点了点头，说：“那好，出门在外可不能太软了，不然会被人欺负的。”俞点点点头，对此深有体会。……但无能为力。“你今晚在这住吧？”程云看向程烟，“别回去了。家里也你一个人，半夜要是饿了，连个给你下面吃的人都没有。”程烟没说话，算是默认下来。虽然她也不想承认，但事实是这样——在这家宾馆里，她明显要睡得安稳许多，好像……心灵有一种依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