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凝霜（十）

        深夜的街道显得格外宽阔。霓虹灯勾勒出的建筑物的外廓，组成夜的长廊。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自顾自得听着收音机里面的一款节目，他开的音量很大，足以掩盖我跟叶滋的喃喃低语。
“你确定要跟我爸摊牌吗？”
“是的。我简单算了一下，除了这次事故的赔偿与开销，还能剩下几台车。并且第三批的车辆预付款已经给了车行，只要能拿到工程，估计年底就能把贷款还清。”
“也就是说，那堆车就都是你的个人资产了。”
“是的。不过还要给辛楣支付工资，他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当然还有日常的开销，也不是个小数目，很多关口都需要打点。”
“照这样下去，你很快就是大老板了是吗？”
“一场赌博罢了。这个行业来钱快，破财也快，关键看运气。”
“我爸如果不同意你这样干呢？”
“他会同意的。我的条件会让他心满意足。”
“那么自信？”
“我会跟他签订为期三年的租赁合同，以租金的方式出让利润，这样跟原来的集团收益相比还要高一些，他还不用承担风险和人员费用，这样的好事他能不同意吗？”
“可是那样一来你就再也不是嘉德公司的人了。”
“怎么不是，我还要做嘉德公司的女婿呢。”
叶滋抬起头看我的眼睛，她的瞳孔里不时闪过路灯的流光，五色斑斓。
我们再一次拥吻。
只有收音机里面那喧闹的场景音乐充斥这个逼仄的空间。
虽然由于信号源的问题，掺杂着电器故障的杂音，但是还是能听得出女主持人那种凌厉的口齿。
这是一档婚恋主题的对话节目。一位来自山区的妇人向主持人倾诉着她老公变心的历程，边说边哭，几度哽咽，叶滋看了看我，用讥诮的语气问：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戴总？”
“怎么会呢？如果都那样，这世界上还有家庭吗？我觉得还是这个女人的问题。”
“咋了？女人有什么错？”
“当然有错啊。婚姻也是一场赛跑，是夫妻两个人的赛跑。男人在外边打拼经历了磨炼，眼界高了，见识广了，自然就会提高对女人的要求。这时候如果女人还是原地踏步，整天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人不变心才怪。”
“可是女人总要人老珠黄啊。”
“气质是岁月洗不掉的。比如林徽因，简直就是个女妖，越老越有魅力，让徐志摩、梁思成跟金岳霖围着她的石榴裙转到死。还有潘素呀、张兆和呀、陆小曼呀等等吧，越老越有味道。”
“她们都是民国的女人是吗？”
“是的。还有蝴蝶、秦怡。”
“还有江青。”
这时候那位女子终于停止了哭诉，轮到主持人给她打开心锁了。
突然车停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穿越了大半个城区，罗马假日那气势烜赫的大门映入眼帘。
送走叶滋，我的倦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竟然一下子睡了过去。
一会儿车的颠簸又将我唤醒。
那档节目还在继续。
在嗤嗤作响的噪音中，主持人耐心地开导着那位倒霉的女人：
“你应该多从自身找原因，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的保养。同时，女人的气质修养也非常关键，你可以适当地培养一些爱好，比如看看书啊，练习书法啊什么的。”
“可是我整天家务缠身，哪有功夫搞这些东西。”
“时间总是可以挤出来的。你可以试着培养兴趣，陶冶情操，这样对你是很有帮助的。”
车子逐渐驶入南部山区，突然杂音消失殆尽，女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
“你可以合理地分配时间，把家务活压缩一下，然后腾出一点时间培养你的个人兴趣。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生变化，整个人在气质上就会脱胎换骨。”
“我能培养什么兴趣呢？我只是一个初中生。”
“兴趣是非常广泛的。读书写字画画都可以。你可以试着画画呀，比如国画，它可以锻炼你的观察能力和审美能力，通过画画你还可以增长色彩的驾驭能力，让你在服装搭配方面高人一等。”
“师傅，你能把音量再调的大一点吗？”
我大声喊。
是的，那就是素汐的声音。
她还在耐心地答复那位女士。
车子停了下来。
节目进入尾声。
整点播报之后，电台主持人用带有磁性的声音介绍刚才那一档节目是《午夜心曲》，主持人叫梅烟。
梅烟。
这就是我那位魂牵梦绕的素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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