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凝霜（九）

        送走了辛楣和秦明，望着满桌狼藉，我突然有点曲终人散的凄凉。
还好，她还没走。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给我泡了一杯酽茶，突然问我：
“那封信是咋回事啊？”
我明白她指的是素汐的来信。
“奥，那是我的一个同学。”
“是女同学吧？”
“是的。不过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联系。”
“所以她又来信跟你联系？”
“不是的，你想错了。她只不过要问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她大有打破砂锅到底的意思。
“关于毕业分配的事情，问我是不是找到单位了。”
“你咋说的？”
“我就说在嘉德公司啊。”
“你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吗？”
“那也是今天突然决定的，当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对了，她还是慕容局长的小同乡呢。”
“那么巧？就是那个丰野县？他们认识吗？”
“不认识。”
“慕容局长这几年好得意。”
叶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明显的鄙夷神色。
“怎么了，你好像对他一肚子意见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太势利小人。”
“你怎么知道？”
“他经常去我家吃饭，一喝多了就胡说八道。”
“他是规划局长，也这样不拘小节吗？”
“狗屁局长，只不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
“你这话我更听不明白了。”
“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啥？我跟他又没有利害关系。”
“他是孟醒的外甥。”
“什么？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分管经济的高官？”
“对啊。就是他主抓高新技术开发这一块，说白了就是卖地盖房子罢了。”
“这位孟高官也是他们丰野县的？”
“他的祖籍好像是那里的，这就够了。有这层关系，还不够慕容局长这种人攀龙附凤的。”
“怪不得呢。这么说来慕容的提拔就是裙带关系了。”
“他们俩的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道，官场上很避讳这些东西。他也是有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之后才跟我爸吐露的。”
“这位孟醒高官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表人才，还挺年轻的。”
“现在不是要求干部年轻化专业化吗，对了，他好像就是你们的校友！”
“你是说他是我们工学院的？”
“他也是基层上来的，去你们学校渡过金。估计也就是去拿个文凭之类的。”
“看不出你还懂得挺多的。”
叶滋白了我一眼：
“那当然了。我爸身边都是这种人，所谓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什么鸿儒，不过是一帮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没有这帮人，你爸的嘉德公司怎么能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呢？”
叶滋轻轻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你打算怎么跟我爸说？”
“还没想好。直说行吗？”
“不行！”
叶滋斩钉截铁。
“我爸这人死要面子，你最好别得罪他。”
“那我就说是下面司机们要求的。”
“也不行，他根本不信。”
“那我该怎么说？”
“傻瓜，你不会欲擒故纵吗？”
“听不懂。”
“你可以说不想再干这个货运公司了，因为根本没有效益，还连累集团公司，索性把它转让出去。这样我爸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要是弄假成真了呢？”
“不会的，我有把握。”
“他完全可以来个资产清算，然后真的转让啊。”
“那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得接手了。”
“非要这样绕圈子吗？”
“对，非得这样绕。不然你就是自立门户也没有发展空间。”
“那么严重？”
“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旦你们不欢而散，即使我爸没什么表示，他周围的人也会给你小鞋穿，那时候你就知道啥叫寸步难行了。”
“刚才你怎么不说？”
“你个榆木疙瘩。守着那两位，我能说这种话吗？我可不想得罪你的哼哈二将。”
我止不住笑出声来。
“天不早了，我送你。”
“好的？”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松香，足以洗涤我的酒意。城市的喧嚣声被夜色吞噬，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还有她走在路上有节奏的踢踏声。
风吹起她的粉红色罩衣，我伸出手环绕着她的腰部，她突然回转身两手环绕住我的脖颈，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前。
我双手托起她那小巧的下巴，轻轻地吻了她。
她的唇温暖而湿润，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她的脸颊因羞涩而绯红，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我仅仅地搂住她，在这冰冷的夜风里享受来自她那柔软躯体的热烈。
相对于素汐，她更像一个青涩的苹果，她还没有做好被采摘的准备，她在春光旖旎的枝头颤动，不知道夏花与秋月，繁霜和冬雪。
谁是那个第一口啃噬她的人？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叶孤城那双阴鸷的眼睛。
我知道我跟眼前这位情窦初开的女人中间还远隔着千山万水。
我们就这样在呼啸的夜风中相互拥抱着，静静地聆听彼此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扬起了头，脸眼里有隐隐的泪光浮现。
“好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不，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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