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凝霜（八）

        黄昏时分我回到了久违的货运公司办公室。
几个临时搭建的物流周转棚已经拆除，东南角的菜地也已经荡然无存。二楼已经搬空，只有我的办公室兼宿舍还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我给辛楣和秦明打了电话，约他俩在此小聚，顺便讨论一下我的宏伟计划。
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在考虑拿什么招待他俩的时候，叶滋在楼下大声喊我的名字。
楼下停着一辆出租车，她手里满满的两大兜东西，还有东西需要我下去拿，原来车后座上还有一个电热锅跟一个电水壶。
我顿时感觉眼眶有点湿润。
她也觉察到了，抿嘴笑了笑说：
“昨天听我爸说你今天出来，我突然想起来你这里啥也没有，就买了这点东西。”
“太好了，我正愁着今晚请客吃什么呢。”
“怎么？你约了人？”
“我约了辛楣跟秦明过来吃饭，正考虑出去采购呢。”
“采购啥呀，都齐了。”
叶滋带来的“裕德楼”的羊肉片和红油底料，加上辛楣带来的衡水老白干，一会儿四个人吃得大汗淋漓。
初冬的风掠过鹊山北麓那一望无际的松涛，在门窗的缝隙中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城市的灯火连缀成一片浮动的海洋，在我们脚下伸展。
叶滋今晚着意得修饰了一下，发髻用一只粉青色的玉簪挽在脑后，露出一段雪白的细长的脖颈。脸上略施脂粉，口红却是鲜艳的玫瑰色。手织的驼色线衣勾勒出上围圆润的弧线，手腕上一只碧绿的贵妃镯格外惹眼。
她不时地将肉片和青菜豆腐向锅里添加，又从电热壶里向锅内和我们的茶杯里添水，还不断地催促我们少喝多吃，弄得辛楣不时地拿眼睛看我，终于在我出来上厕所的时候，他问我：
“伙计，你艳福不浅啊。到了啥程度了？”
“别瞎想。这是我跟她第四次见面。”
“她应该是爱上你了。他爸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
“你决定脱离公司自己单干是不是为了她？”
“肯定不是。我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事业。我只不过觉得自己单干牵扯面会少一点，再说自己当老板多自由啊。”
“你小子因祸得福，事业美人风生水起，不得了了。”
“怎么样？跟我一起创业吧？”
“杜蘅怎么办？”
“就当先在我这里帮忙，不行再去她那边，反正她也跑不了。”
“那好吧，我就先在你这里呆上几天，看看你怎么描绘锦绣前程。”
“好，咱们得干一杯！”
回到屋内，我同辛楣连干两杯，弄的叶滋一阵埋怨声。
秦明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虽然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但是没有本地人的傲气，并且坚决支持我脱离集团，自立门户。只不过守着叶滋，都没法开口讨论以后的计划。
最后还是辛楣把话挑明了。
“戴军，你干脆跟叶滋挑明了吧？”
“挑明什么？”
我陡然一惊。
“当然是你公司独立的事情啊！你以为挑明什么？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由得哑然一笑。
刚才一不小心走了神，以为这小子鼓动我跟叶滋挑明关系呢。
“再考虑考虑吧，不急。”
我故作沉吟。
“有啥不好说的，反正你也要跟叶董摊牌。不如让叶滋给他爸捎话，一举两得。”
叶滋顿时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连忙摆手说：
“我不要传话，也不管你们的生意。爸爸压根不知道我在你们这里。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说着话，拿手轻轻地攥了我的手一下，那是一种完全信赖和支持的肢体语言：
“只管做你的，不要考虑我。”
辛楣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以他扭头瞅了一眼秦明。
秦明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说：
“戴总，你能有这个想法我感到很兴奋。我也没有考虑到你这么年轻就会有此等魄力。现在的情况明摆着，就剩下这点残山剩水了，司机也都遣散了。如果你下了决心，我就立马给你张罗人马。前提是你一定要想好。”
“有啥可想的？以前咱们就是独立核算，只不过挂了嘉德公司的一个虚名。这次我想分出来，主要是不想再拖累集团公司，万一再来这样一出，那么叶董就不用干别的了，整天围着咱们货运公司转悠好了。”
叶滋拿探究的目光盯了我一下，徐徐地说：
“你也不用考虑我爸那边。他为你操这些心也是应该的，谁让他是你们的老总呢。不过你以后分出来自己单干，爸爸就不好再为你说话了。这一点你考虑了没有？毕竟他的人脉和经验都是千金难买的。”
她是在为叶孤城挽留我，只不过话说的滴水不漏。
辛楣微笑着看着我，笑意里有那么一丝诡谲。
“我都想好了，先这样吧。古人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也是商场的游戏规则。虽然说是分开，其实还是在你爸的地盘上，不过就是场地使用性质变了一下，我成了租赁方。其余没啥变化。我还得每个月向你老爸交租金。”
“也就是说，为了处理这次事故所做的那些手脚，这次弄假成真了？”
“对啊，这样也可以减轻你爸的负担啊。”
“希望我爸能放你一马，让你真正当一回老总。来吧，为了我们的戴总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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