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落木（十）

        第二次的手术之前，秋千感到有一些异样。因为那个于主任再次给她做了抽血和彩超检查，并且对于结果讳莫如深。
手术依旧顺利，术后大夫轻声嘱咐她，以后千万小心，如果再次早孕，可能会对她的子宫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归乡心切。
五天以后，秋千就踏上回乡的长途汽车。因为她的生日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孟醒提前给她买了一只翠玉镯子作为礼物。还给了她一沓钞票让她买点东西回家分送。
满腔的归思，从进门那会儿荡然无存。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问了邻居，才知道母亲这几天一直在住院。
她匆匆来到牯岭镇人民医院，滴水成冰的大厅里只有收费处那黑洞洞的窗口大开着。
在二楼的妇科病房里，见到了准备吃晚餐的一家人。母亲消瘦了许多，眼睛呆滞且突兀。秋千险些哭出来。
好在弟弟懂事了不少，知道里里外外地忙活。
母亲住院的病因是乳腺增生。对此秋千高度怀疑。她要来了病例和检查报告，于第二天上午给孟醒打了电话。孟醒仔细地记录下来，只说随后回话。
第二天早上，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来到病房，悄悄地找到了秋千。
他自称是慕容书记的秘书。并且让她做好准备，明天早上七点钟，慕容书记要进省开会，让秋千和她的妈妈一块前往。省立医院妇产科有人专门接诊。
秋千立刻明白这是孟醒的安排，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三天以后，妈妈被确诊乳腺癌并经于主任亲自主刀，切掉了右侧**。
手术非常成功，按照于主任的说法，只要再做三个疗程的化疗，基本可以痊愈。
而手术费用像一座大山让秋千爸爸喘不上气来。
出院那天，恰好是小年。莫名其妙的，手术费用早就全部结清，并且预后药物也全部开具。
秋千那些日子几乎整日以泪洗面。
妈妈为了这个家，终日奔波。每天三点起床磨豆腐，出豆浆，然后再围着三街五巷叫卖。生活的磨砺，过早得剥蚀了她俏丽的容颜。如今这种日复一日的操劳，又让她疾病缠身。想想以后的日子，秋千心如刀绞。
而巨额手术费用的解决，让她愁怀顿释，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把父亲母亲安顿在医院旁边的宾馆，秋千悄悄来到那个鹿鸣翠谷的房间。
不同于以往的喧闹，年关将近的城市，到处杳无人迹。宽阔的走廊上静悄悄的，直到孟醒那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十几天的分别恍如一梦。秋千一下子扑到孟醒怀里，泪如泉涌。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他即是她的爱人情人，又是她的贵人恩人。
此刻语言已是多余，只有肉体和灵魂那有节律的撞击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等孟醒气喘吁吁地翻身躺下来，秋千轻轻得抚摸着他那光滑的脸庞，柔声问他说：
“你这样偷跑出来，不怕她找你？”
“没事，我跟她说今天单位组织年终茶话会。她今晚也出去，不知道什么事，我也懒得问。”
“医药费你是怎么处理的？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
“那个你别管，我有办法。只不过挪借了一下公用资金，过几天就会还上。于主任是我同班同学，她也尽了最大努力降低费用。只要人保住了，钱是小事。”
最后这句话让秋千再次热泪盈眶。
突然她想起了慕容，连忙问他：
“来的时候，慕容书记送我们到医院才离开的。他开什么会呀？马上就要过年了。”
“他压根不是开会，是来打点的。年关年关，过年过关。他那个衙门，在县里是座大山，在这里就是一块小石头。他这几天要走访各个归口的上级部门，还要忙他自己的调动，够他喝一壶的。”
“怎么，他要走吗？”
“你以为他喜欢待在那个小县城啊？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慕容心性高傲，终非池中之物啊。”
“啥意思啊，咬文嚼字的。”
“他想调到省城，弄个衙门的正任官过过瘾。我一直在给他活动，估计明年差不多了就。”
“有那么容易吗？这可是好大的一步呢。”
“嗨！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现在的仕途都是拿钱当灯笼，没有不推磨的鬼。至于资历啦，能力啦，学历啦之类的，不过仅供参考而已。这个社会越来越现实了。”
“他来了也好，对你来说也是个帮手。”
“我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极力促成的。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的工作很有成效，省里的头头已经盯上了我，有消息说最近要组建年轻化专业化的人才队伍，来支撑省里未来十年的发展后劲。我这些年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在工业领域又有独到贡献，听说已经被上面点了名。”
“那么说你马上要青云直上喽？”
“这话还早。只能说是个大概率事件。”
“她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她父亲在省里人脉很广，可以说我的升迁与老岳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现在正是看到我的风头正劲，才暂时偃旗息鼓。她知道这方面的风言风语最能打击仕途，她可不敢眼看我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那样的话她会百身莫赎。”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我们现在的状态，只是视若罔闻？”
“她没有那么神通。在这里人烟浩渺，我把你藏在大学里面，打死她也不会猜到这样一招棋。”
“原来我是你手上一枚小小的棋子。”
“错了，你是我心上的一粒种子，让我每天心花怒放。”
两个人再次缠绵到一处。
午夜时分，孟醒匆匆离去。
半宿的缱绻让他几乎耗尽了十天来积攒的精力。
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秋千。她更像是一束贡在案头的解语花，一颦一笑，一悲一喜，让他那千疮百孔的心得以平复。
黑甜乡的梦好沉。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上午。手机里面有一个于主任的未接电话。
匆匆打过去，于主任让他去一趟，电话上说不清。
他心里猛的一沉，匆匆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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