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强盗下山

    朱皇帝终于登基了。
    他忌讳唐僖宗赐予的“全忠”这个名字，改叫朱晃，国号大梁，以汴州为国都。因为早存篡位兴“梁”之意，据守汴州后，就有心改汴州为汴梁，之前一直胡乱着称呼着，或汴州或汴梁。称帝以后人又习惯叫汴京、东京、东都或大梁，原京都洛阳叫西京、西都。朝廷和文武百官都去了京都，此刻的洛阳城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皇宫，被朱友珪监守着。
    韩建来了：“朱友珪听旨。”
    朱友珪出来磕头，听韩建宣旨，原来是朱全忠立他为郢王。他例行公事谢了恩，刚要站起，韩建又说：“郢王殿下等会再朝起爬，还有呢，这一个是皇帝口谕。朱友珪职事不力，几致济阴王被劫，着口头训斥，警戒下次。如有再犯，一定严惩不贷，钦此！”
    朱友珪先说：“领旨。”又问：“谁是济阴王？”
    韩建告诉他：“就是原来的小皇帝李柷，吾皇隆恩，赐封他一个王位，我现在就去颁旨。”
    看韩建走了，朱友珪一边回内室，一边骂。张氏问：“封王了，钟鸣鼎食，怎么还不高兴？”
    “能高兴得起来吗？”
    朱友珪气愤愤地：“父皇登基，真儿子假儿子都在朝廷封了官，授了实权，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废都。还有，小王氏之死，我连审都不敢审，消息紧紧地瞒着，还是被姓韩的告到了东京。刚才他来这里，宣布什么封王是假，训斥我一番是真。”
    “你没告诉我，我也懒得打听，什么小王氏？”
    “是这么一回事，自从蔡王失踪后，我担心小皇帝也会被劫，如果那样，父皇一定会杀了我。戒备森严不如使用内鬼，就买通了两个乳母，一个杨氏，一个小王氏。移宝前一天接到报告，说有人准备救驾，我让冯廷谔带兵埋伏着，谁知道小王氏被打死，敬妃被打伤。”
    张氏问：“那个杨氏呢？”
    “也被打伤，她说不知道被谁打的，可能是贼。”
    “敬妃怎么说？”
    “我怕泄露出去影响不好，没敢审，让冯廷谔问太医院。敬妃说的内容和杨氏一样，小王氏看见有贼，两人追着就被打了。”
    “你做的好！哪怕就是贼喊捉贼，也得打落门牙带血吞，不能把失败送给东京看。”
    “好什么好，父皇还不是知道了。”
    “他那是太相信韩建，心里其实半信半疑。如果小皇帝被劫是事实，不管成功与否，对你何止就是一个训斥？”
    “倒也是。”
    张氏继续分析：“杨氏说遇贼，那是假话，她不敢承认有人劫小皇帝，那就是自己失职，你会不再信任她。人，太有心计就不可用，还有一个乳母是什么样的？”
    朱友珪想了一下：“那个人也姓王，想不起叫什么名字，宫里叫她大王氏。这个人倒有意思，口口声声忠于父皇，那天还要检举杨氏和小王氏。”
    “这人你怎么没有收买？”
    “她不干？”
    “为什么，不喜欢钱？”
    “不是。她说明人不做暗事，忠于梁王就忠于梁王，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好处。”
    “你事先告诉她，让她做内线的吗？”
    “没有。冯廷谔开始做她思想工作，也拿出许多金银，那两个人要了，她不要。说服侍小皇帝是差事，忠于梁王能保命，给不给钱都一样。”
    “这个人有点意思，并不知道你们要收买她，依然坚持本心，比待价而沽的贪财人强。”
    “我安排杨氏带了几个人，日日夜夜看守着小皇帝，哦，现在叫济阴王了。哎，他说自己呆在皇宫里如同囚禁，其实，我才是一个被囚禁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古人云，宁为鸡口，无为牛后。父皇把汴州叫东都，洛阳叫西都，你知道为什么？”
    “有什么讲究吗？”
    “他是一定要回洛阳的，控鹤军指挥使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掌握着皇家的生死。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得好好守住这块阵地。目前最大的事务，就是看好济阴王，不要出错。”
    “我懂了，县官不如现管。不过，你说要把济阴王看好，都要送走了，难道还会有人劫？”
    “你认为打死小王氏的人是贼？”
    “你问得好，当然不是贼，还是劫蔡王的人。我一直想不通，蒋玄晖和静慈都死了，这个人会是谁呢？”
    张氏就在这时想到了慧明，之前静慈的口供一直咬着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很多事是不需要证据的。想到这里，自己也感到害怕，这可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些话暂时不能对朱友珪说，就关嘱着他：“防守也就几天时间而已，东京很快就会送他去封地，有人想劫也赶不上。注意，送人这个差事你不要担，让给韩建去做。”
    朱友珪不明白：“遣送废帝本来就是控鹤军的差事，我为什么要躲避？”
    “运送途中会有风险，当心前朝余孽最后一博。”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加派警戒。”
    这时候的原皇宫，韩建来改封了新王以后，宫女太监们都忙乱起来。习惯上封王以后都要到封地上就藩，跟随着这个王没有好日子，大家都想办法回避。
    敬妃呆不住了。
    自己的儿子被救，不仅性命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且还有未来的希望。而李柷发配去封地一定凶多吉少，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再不救则没有时间了。
    最起码，得把这个信息送出去。
    她起身出吉庆宫，想以取药为由，到御药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着觉难或者安童。还没走到宫门口，华妃追上来了，抓住她不放：“你要去哪里，带上我。”
    她脑子被打坏了，精神糊涂，不回自己宫里，整天纠缠着敬妃，吃住睡都要在一起。敬妃哄着：“你在宫里呆着，好好休息，我去太医院给你拿药。”
    “你去，我也去。”
    “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不，我就要跟着你。”
    敬妃心里着急，撇开她就走。华妃扯着不放手，还大声喊叫：“救命哪，有贼来杀人了。”
    正在这时，朱友珪进来，问：“发生什么事？”知道情况后，叫人松开她：“你个疯婆子，快回自己宫里去。”
    敬妃就去了太医院。
    平常时出门，一定有人陪着，今天朱友珪在场，宫女们不知道怎么做，她就一个人走。太医院拿了药，没有碰见觉难和安童，决定去找李九。快到御马监院门口，远远见到有三个丑陋的大汉过来，那模样凶神恶煞，吓了自己一跳。看走在前面的一个人，满脸络腮胡子，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似曾相识。下意识地回身想一想，刚才瞻前没有顾后，这时才发现后面有人，躲躲闪闪的。而且这个人还见过，是朱友珪的手下。
    这才知道什么叫跟踪。
    原来这是朱友珪用计。朱友珪本来对小王氏被贼打死的说法，有所怀疑，听了自己女人一番话，认为不是那么一回事。心里特别怀疑敬妃，怎么会和小王氏在一起，真的是抓贼么？死者已死，死无对证，这种话当然不可信。
    敬妃这时反应过来，她既不点破，也不再朝御马监走，而是顺着路去了上清观。五月的上清观，围墙上爬满了青藤，有一种花朵已经萎败的植物，自己胡乱扯了一些，拿回太医院。御医看了：“嘿，敬妃娘娘，你还懂医？这是夏枯草，清火，明目，散结，消肿，治你的头伤正有疗效。”
    她知道，这些内容，朱友珪马上就知道了。御医说到头伤，激发起自己心里的记忆，一下子想起了御马监门前那三个大汉：“哦，原来是他！”
    话说开封府东北方向，下去百十里地面，是兖州和豫州。其间，有一片偌大的森林，属于朱梁管辖的东明县，森林里出没着一群强人，为首的人叫刘武。这一片森林是他们的根据地，地理位置当营室、东璧之分野，出陆、卫、曹，宋之要冲，属于十三不靠地带。这里虽然是一个容易抢劫的地点，但每一出路距离林子都比较远，打劫以后撤退困难，途中容易被官兵阻击。
    这一天，他决定下山。叫来两个伴当：“你们跟我去洛阳，找我的好兄弟，弄几匹快马用用。”
    两个伴当，无非是长脚王，大头李。长脚王问：“大哥，你这兄弟是卖马的吗？”
    “什么他妈卖马的？咱俩当年都是皇家御林军，还拜过把子，是一条好汉，现在御马监，那里多的是好马。”
    大头李说：“这个主意好，咱这个地方，处处都能来财。要是没有快马，容易被官府追上，大宗货物也扛不动。世间最富帝王家，他那里的好马，肯定多的是。”
    长脚王说：“就是，过去靠这两条腿，几乎跑死了。大哥，弄到好马，分一匹好的给我如何，你看我那一片跟个瘦驴似的，”
    大头李讥笑着他：“你好歹有两条长腿，跑起来，跟个兔子似的。我的这小短腿，几回险些被人追上。”
    “你不有个大头吗？脑袋大的人聪明，知道怎么躲怎么藏，哪会被人撵上。”
    “胡说，难道我是大头鱼？”
    说得刘武哈哈一笑：“好，好，你们都有份。”
    他们在这里说的人，就是李九。
    李九的御马监，按道理应该随着新皇帝登基而东迁，可能因为圈里的御马，控鹤军也要使用，朱皇帝就没有调整。做强盗的什么手续都买得来，三个人都有皇宫通行证，把马栓在城外，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御马监。李九看到他们，吃了一惊：“武子，你好大胆，怎么敢直闯皇宫？”
    刘武哈哈大笑：“九哥，官匪一家你不知道？”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
    “没大事，来借几匹好马。”
    聪明的李九，突然想到一计：“马有，都是好马，就看你敢不敢要。”
    “你说。”
    “小皇帝新近被封济阴王，也就这一两天，会被打发到封地去。封号就是封地，不是济阴郡就是济宁，济南，必从你的地面经过。到时候不仅仅有许多好马，还有天子本人，那可是无价之宝。虽奇货可居，但，你敢要吗？”
    刘武一拍大腿，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哎呀呀，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照单全收了。”
    大头李说：“到时候，护卫的兵丁不会少，恐怕我们打不赢。”
    长脚王说：“不是还有桃花山同盟，到时候叫上他们。”
    刘武说：“没错，劫了小皇帝，东明那匹大森林，我们也呆不下去了，干脆转到桃花山合伙。有了这一块金字招牌，可以扩大队伍，恢复唐室，将来挣个大将军。长脚王，你腿长，跑得快，留下来盯梢，看他们走哪条路，有多少人马。我和大头李先回山，等你的信息到了，抢皇帝去。”
    李九笑着：“就是跟你说了一个笑话，别当真。这样吧，好兄弟不轻易来一回，我好歹还有几个银子，先去市上喝酒。剩下的，够买三匹两匹好马，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刘武会意：“免了，免了！是啊，咱说的都是玩笑话。”
    三个人告别李九，走出御马监，正巧被敬妃看到。因为刘武出身皇宫卫队，加之他的相貌特点，所以敬妃有记忆。但是，知道这个人没什么用，怎么样把消息告诉慧明，才是最重要的。
    她，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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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